沒等羅天白說話，江萱就不樂意了。

“媽，今天的事，幸虧天白解圍，否則結果對誰都不好，再說，明擺著江浩故意的，他不退讓，難道還要人家跪。”

李翠霞卻又想起另一件事。

“你別再護著這沒用的男人，今天吃飯怎么給安排咱一家人跟一群不認識的員工坐一起，連親戚桌都不讓坐，這都什么待遇，下崗前可不是這樣，也幸虧你跟那個千合公司李總關系不錯，否則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見人。”

羅天白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電話鈴震動，拿起電話，走到門外去接。

屋里剩下母女兩人，李翠霞趴在女兒江萱耳邊。

“女兒啊，你得考慮好了，這三年羅天白是個經理，咱在江家還算有點地位，現在下崗了，江家人都知道了，恐怕你我在你爺爺那里，就沒任何地位了，沒看到，今天這事，老爺子還是挺向著孫子的。”

“不要小看下崗的威力，過兩天，你就知道這群勢力眼怎么瘋狂了。”

江萱也不答話，轉身拿衣服去洗澡，走到門口，伸手樓了一下發梢，目光迷離。

下崗的事，絕對會成為娘倆在江家地位下降的導火索，可是，能拿到千合公司的合作，也讓江家人不敢再輕視她。

“行，這事，我跟天白商量一下。”

一聽要跟那個廢物商量，李翠霞撅下嘴，一臉怒色。

“切，跟他談，以前或許有用，恐怕現在是對牛彈琴。”

說完，李翠霞拎起海鮮，竟然是活的，樂了，順手把那茶葉撇到一邊。

打完電話，羅天白進屋，正好看到李翠霞把茶葉撇到桌角，也沒說話，拿起來擺好，轉身回了臥室。

江萱洗澡回屋，看到盤腿坐在床邊地鋪的羅天白，想說點什么，張也張嘴，忍住了，低頭自顧自梳起頭發。

“失業局讓我去幫忙，說有一個大姐病了，讓我去服裝攤替補兩天，地產商這面也不會耽誤。”

江萱抬起頭，瞅了瞅他，看他并沒注意自己，不由得嘆了口氣。

兩人關系始終如此，男人晚上下班一般就做兩件事，要不跑去平房，鼓搗到半夜，要不盤腿在地鋪上，跟打坐一樣，翻看床前看不懂的幾本書。

“服裝攤在哪里？是向華市場的攤位嗎？”

“是的，沒什么，我盡可能不讓江家人看到。”

江家不少親戚，在向華附近買的房子，平時逛市場，避無可避。

“能不能不去？”

羅天白猶豫地想了想，說道：“不能。”

沒辦法，失業局打的電話。

下崗后，失業局就是他的新領導，行業禁止令讓他不能做本行，恐怕以后會成為失業局的常客。

管理他和十幾個失業人員的，是失業局的工作人員盧倩月，一個比他年齡還小的女大學生，二十出頭，剛畢業。

小丫頭領導，愛裝模作樣，也挺任性，要不也不會派他這個男人，去市場賣衣服。

心里不安，來失業局報道的眾多失業人員，屬他年齡最小，大多數都是三十多歲，學歷低，求一時溫飽的人。

沒辦法，行業禁入，等于專業廢了，不能做與金融有關工作，哪怕私人借貸公司。

“今天德悅閣的事，謝謝你幫忙。”

房間的燈關了，江萱背過身，嘟囔了一句。

羅天白若無其事仰頭盯著天花板，這才翻過身，瞅了一眼床上女人背影。

近在咫尺，每天能聞到從床上女人散發的香氣，如置身花圃，飄逸馨香，久久徘徊。

轉眼三年，一切都成習慣，習慣得害怕失去。

“跟薛冰吃過一次飯，不熟，這是第二次見面。”

床上的女人晃了晃身子，把被子捂緊，兩條頎長的腿勾起，眼睛一閉，片刻發出低沉的酣聲。

羅天白抿了抿嘴，也閉上了眼。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了南清市失業局，遠遠看到門口焦慮等待的盧倩月。

整潔的一身黑藍西裝，筆挺利落，長發飄肩，紅潤臉頰捂了一塊口罩。

失業局大廳門口隔間，有熱空調，其實現在也不冷，讓人覺得挺嬌貴。

遠遠看到羅天白坐車下來，盧倩月小步迎上去。

“快走，上我的車。”

說完，轉身坐上一輛紛紅色MINI，一踩油門，幾分鐘，兩人到了向華小區服裝城。

“以后你就是十幾人的組長，任何人違規，向我報告。”

手指空攤點，又朝對面的張秀枝、李麗娟招下手，扭身跟一陣風走了。

第一天見到這位失業局小領導，給羅天白的印象，每天風風火火，忙忙碌碌，總像有急事要辦。

用首詩形容，像霧像雨又像風，來來去去一場空。像霧像雨又像風，任憑跟著她翻動。

只是他覺得，盧倩月不是真忙，根本就是故意躲避。

“你好，我叫羅天白，這幾天我暫管這攤位，不懂的事，請多指教。”

失業局在向華服裝城，有幾個低價攤位，為了照顧文化低的中年婦女。

盧倩月手下管的人最多，其中十幾個婦女最頭痛。

又挑剔又難伺候，就說對面這個李麗娟，換了N個工作，到哪都都跟一個炮筒，接受的公司快把她列入黑名單。

長了一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臉，心眼跟針別大，無論去什么公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把單位領導氣得沒折，最后盧倩月把她“發配”賣服裝，自己單干。

李秀枝是她忠實的幫兇，也很精明，兩人結成友好聯盟。

盧倩月說過，把李秀枝放到一個地方叫炸彈，把兩個放到一起，就是核彈，兩個炸桶，放哪哪個地方都會發生轟動的大事件。

讓他管這兩中年婦女，還不如去死。

對方兩個女人斜睨他一眼，似乎挺默契，一起叫喊起來。

“走過路過的朋友，本攤位授全國廠家委托，現將一批男女T恤衫清倉甩賣，全場只賣60元，60元一信誓旦旦、不夠工錢，不夠料錢，真正的清倉，真正的實惠。”

“過來看一看，挑一挑，選一選，同樣價格比質量，同樣質量比價格！好機會不多，走過過，千萬不要錯過，要買就帶，抓緊趕快，不要猶豫不要徘徊，款款讓你心動，件件讓你行動，全場只需60元，60元一個，一件只需60元，數量有限，請抓緊時間帶來換購。”

羅天白也不懂，也不怕冷清。

拿起水壺，沏上昨天德悅閣薛冰送的茶葉，品了品，準備混一天了。

早晨到下午收攤，一件衣服沒賣，這時候進來一對年輕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