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字何人道

歐九《浣溪沙》①詞：“綠楊樓外出秋千。”晁補(bǔ)之謂：只一“出”字，便后人所不能道。余謂：此本于正中《上行杯》②詞“柳外秋千出畫墻”，但歐語尤工耳。

注

①《浣溪沙》：出自歐陽修。

浣溪沙

歐陽修

堤上游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

白發(fā)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尊前。

②《上行杯》：出自馮延巳。

上行杯

馮延巳

落梅著雨消殘粉，云重?zé)熭p寒食近。羅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畫墻。

春山顛倒釵橫鳳，飛絮入簾春睡重。夢里佳期，只許庭花與月知。

解說

“綠楊樓外出秋千”和“柳外秋千出畫墻”，這分別來自兩首詞中的句子，都有一個(gè)“出”字，并且意思都是秋千飛得很高。王國維覺得“綠楊樓外出秋千”更工整，是何意思呢？

“綠楊樓外出秋千”這句，它的動(dòng)點(diǎn)在“秋千”上，“綠楊”和“樓”是這秋千的背景，這只秋千飄蕩靈動(dòng)，好似破空而來，這種勁健之力完全隨著這春意給釋放了出來。

“柳外秋千出畫墻”這句，最后的動(dòng)點(diǎn)是“畫墻”，秋千蕩到了畫墻上，這樣一句話讀起來，似乎覺得這秋千并沒有完全地蕩開，就停留在畫墻上了，也就是好似末尾的畫墻將秋千飛蕩起來的氣勢遮蔽了。那么這般的郁結(jié)，似乎舒展不開的詞句，和馮延巳的性格和詞風(fēng)以及與下文的詞句都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