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等到楚爺走后，李小寬才開口問道。

“楚知勻，大王爺。”

蘇儀在李小寬耳邊悄悄地說道。

楚知勻曾經(jīng)是楚國儲君，但因為一次酒后失言，而被眾官彈劾，這些年一直縮在望北城，整日飲酒作樂，哪怕是老楚王喪禮也不曾參加。

但是這些年在朝中仍有官員擁護(hù)，只因為他是楚國王室直系。任何國家，只有有著本國王室最精純的血脈，才有資格成為君主。

“你怎么會和他認(rèn)識？”

“就在這醉仙樓認(rèn)識的，聊過幾句，之后一起喝了幾次酒。”

“你別看他身份不一般，其實沒什么架子，而且聽說他當(dāng)初極力反對絕秦令，但是失敗了，一氣之下就跑到這望北城來喝了好多年的酒。”

李小寬點點頭，看來楚國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對秦國抱有敵意。

“其實……”

蘇儀壓低了聲音。

“其實這些年各國內(nèi)部早就有對滅秦不滿的聲音在，大多數(shù)百姓認(rèn)為沒必要對秦國趕盡殺絕，畢竟五國共存了幾百年上千年，他們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幾個秦人或者都跟秦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當(dāng)初我們秦國年輕人最喜好四處闖蕩，交友甚廣，事變發(fā)生后，雖然不少青年才俊回國赴死，但也有些通過當(dāng)?shù)睾糜训募易宓靡员Ｈ@些年也暗中和我們?nèi)〉昧寺?lián)系。”

“所以……”

“所以我們并不是一蹶不振，并不是毫無機(jī)會！”

蘇儀的聲音很輕，但是眼神卻有一種奇異的光茫。

“我們現(xiàn)在缺的就是一個領(lǐng)袖。”

“所以我們在等，等飛羽殿下帶著國運回來，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寄人籬下，戴著假面皮活著了。”

……

……

李小寬很認(rèn)真地聽著，身前的這個少年不斷地向他講述著，希望這個東西的存在。

只是所有他提及的希望都繞不開三個字，秦飛羽。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寄托著所有秦國遺民希望的男人，回不來了。

…………

……

“小蘇，你帶著小李去哪了？”

二人剛一回去，揚魁的大嗓門又嚷嚷起來了。

“小李。”揚魁搭上李小寬的肩膀，眼神突然認(rèn)真了起來。

“你的事情老嚴(yán)跟我講了，我已經(jīng)批評過他了。”

李小寬有些不明所以，就聽到揚魁繼續(xù)說道。

“你記住，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當(dāng)初我們?nèi)蹋鞘菦]辦法，但是現(xiàn)在我們有能耐悄悄咬掉別人一塊肉，我們?yōu)槭裁匆讨俊?

“老嚴(yán)打小沒爹沒娘，這失掉親人的滋味沒怎么嘗過，你也要理解。但是我老楊嘗過，這在座的大部分都嘗過，有的甚至嘗了不止一遍兩遍。”

揚魁揮手往后一指，李小寬順著看去，發(fā)現(xiàn)許多人眼眶泛紅。

“七年前我們嘗過了，七年后我們憑什么還要嘗？”

“還開會？”

“我們的同胞、戰(zhàn)友、兄弟的親人都要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給人殺了，我們還他娘的窩在這里開他娘的什么他娘的狗屁會！”

“外頭同胞不斷慘死，我們不拿起刀來，反倒坐在這里開會，會開完了，我大秦的仇就能報了？”

“放他娘的屁！”

揚魁額頭青筋暴起。

“你們愛誰開誰開，我老楊不受這個窩囊，誰愿意跟我走的站起來！”

屋子里所有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蘇儀張了張嘴像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默默搖了搖頭。

“不用那么多，你們柴米油鹽四人跟我走就行。”

嚴(yán)梁無奈地嘆了口氣，揚魁的脾氣他還是知道的，這些年每天嚷嚷著要出去打，每次都被大家攔下來。

但這次……

嚴(yán)梁看了一眼李小寬。

似乎沒有這個必要了。

“走，小李，換衣服，大哥給你撐腰去！”

李小寬的頭被夾在揚魁腋下，弓著腰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他抽了一下鼻子。

鼻子好酸。

……

……

“尤達(dá)，新地道挖好沒？”

揚魁口中的尤達(dá)是一個高高瘦瘦的漢子，話少，愛笑，笑得時候露出兩排大白牙。

“成了，昨天剛成。”

“行啊，效率挺高。”

尤達(dá)聞言笑了笑，沒多說什么。

“柴遠(yuǎn)，米利，你倆先回去帶上家伙什，咱到時候城外集合。”

二人于是先行離開。

“尤達(dá)，你帶他們從新地道走，我也去我鋪子里把我的寶貝帶上。”

“好。”

跟著尤達(dá)走到東街一座平房中，里頭藏著的就是他們口中的新密道。

密道很長，墻邊的泥土還有些濕潤。

“前些天不少密道都被查封了，這條還是我們匆忙趕出來應(yīng)急用的。”

出了地道，是個馬棚。

粗略一眼，估計有十來匹馬，空氣中彌漫著馬糞臭味。

“進(jìn)去坐會，等他們來。”

尤達(dá)想拿著鑰匙開門，嚴(yán)梁阻止道：“不必了，在外頭等著吧。”

“行，我去備馬。”

不到一刻鐘，三人就陸續(xù)趕來。

最先到的是柴遠(yuǎn)，背上背著一把長刀，在李小寬的眼中散發(fā)著濃郁的黃光。

其次是米利，腰別長劍，只是其上黃光較之柴進(jìn)的長刀略遜一籌。

“人都齊了沒？”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揚魁提著一柄長槍趕來，槍尖之上竟有淡淡青光。

“尤達(dá)，你就別去了，留這里看家。”

“嗯。”

隨后尤達(dá)牽著五匹大馬出來，給他們一人一匹。

“柴遠(yuǎn)，令牌帶了嗎？”

“帶了。”

“好，小李，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四個全聽你指揮，給你當(dāng)打手！”

“謝謝……”

可能是冷風(fēng)吹的吧，李小寬又覺得鼻子好酸。

“哪的話，出發(fā)！”

五人翻身上馬，策鞭而出。

城外夜，風(fēng)聲夾馬蹄。

五人五馬，破風(fēng)而行，一刻未停。

……

……

山道里，有一十人小隊的楚國輕甲士兵正快步前行，他們今天在靠近楚國西北的小鎮(zhèn)里剛剛處決了一批疑似來自秦國之人。

現(xiàn)在正要趕往下一個地點。

“噔噔噔……”

寂靜的山道上突然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

“戒備！”

領(lǐng)頭的士兵立刻伸手示意隊伍停下。

士兵們朝著馬蹄聲方向立刻擺出迎戰(zhàn)陣型。

“吁——”

隨著一陣長嘶，五匹馬在他們不遠(yuǎn)處停下。

“望北城刑部辦案，閑雜人等讓路。”

為首之人舉著一塊令牌，大聲說道。

領(lǐng)頭士兵面色不悅，但還是下令讓開了一條道。

五人踱馬走來，正欲穿過。

“不對。”

那領(lǐng)頭士兵突然意識到除了為首之人有些像樣，其余四人衣著都不像是刑部之人。

“是敵！！！”

領(lǐng)頭士兵扭頭大吼，但是為時已晚。

為首那人猛揮長刀，直接砍去他身側(cè)士兵的頭顱，一路長驅(qū)直入，又連砍兩人。

他正要動身，身軀卻平地飛起，低頭一看，一柄長槍已經(jīng)沒入胸口，直到他倒地，破風(fēng)之音才剛剛響起。

一名士兵見僅僅一瞬，己方就連死數(shù)人，心中大骸，但還是持刀想上去搏斗，只是剛跨出一步，便感覺脖子一涼，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李小寬坐在馬上，看得眼花繚亂。

柴遠(yuǎn)揮舞著大刀，一刀下去，必有一人身首異處。

揚魁長槍所向，無往不利，刺破那些士兵的甲胄，就如同針扎豆腐一般容易。

米利一手劍術(shù)超凡入化，通常對方連劍影都沒看清，就身中數(shù)劍身亡。

至于嚴(yán)梁，說實在的，要不是李小寬有著鑒物之眼能夠看見引血劍上的光茫，他甚至連嚴(yán)梁在哪都找不到，而只會看到有士兵莫名其妙地倒下。

這等干脆利落的殺人手法，令人不寒而栗。

“柴遠(yuǎn)，你也太不厚道了。”

揚魁從一具尸首上把長槍抽出來，張口抱怨道。

“好歹留幾個給我們呀，都沒殺盡興。”

柴進(jìn)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抖長槍。

“別說這些了，趕路要緊。”

“說的是，走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