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他扶了扶眼鏡，進去了。

坐在桌子后面的吳曉，正百無聊賴著，突然一個顧客上門，連忙起身，“先生您好！本公司經營各種資訊服務，請問是有什么需要嗎？”

他笑笑，點點頭，但又緊跟著摸了摸手中的提包，猶豫了一下，“你們這兒……怎么收費的？”

他手頭并不是沒錢，前天家里剛給他打了一萬塊，是給他湊的還債的錢，明確說明這是最后一次給他錢，但他卻還想著用這筆錢去續服務器的費用——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家伙，老父親知道了非氣死不可，老天啊，請再原諒我一次……

吳曉笑了笑，并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先生您貴姓？”

他扶了扶眼鏡，“我姓馬?！?

“馬先生，里邊請吧？老板在里面，具體問題他和您說吧。”吳曉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馬先生正想說“我想先知道價錢”的時候，突然！

他整個人震了一下。

他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出，再次抬頭，看向上面的牌匾。

及時雨……咨詢……

閉目，沉思，回想。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走在一條街上，迎面走來少年時代的自己。

那是一個悲傷的夢，夢里都是心碎聲。

所以醒來之后只顧著沮喪，但是……現在當他看到這塊牌匾上的公司的名字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昨晚的夢里，那條街上，他見過這幾個字。

夢里，出現過！

但他現在很清楚，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幾個字！

及時雨咨詢這個名字，在昨晚他的夢里出現過！

這……

馬先生不信神不信邪，但此時，他突然想信一信。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原諒我吧。

既然這家店，曾出現在我的夢里，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那就進去，咨詢一下，如果這家咨詢公司，讓我賣掉，那我就認命，現在就去賣掉！

但如果……如果公司老板說，可以再等等……

那我就再等等。

這一次，我聽天意。

不過……但凡認識自己的人，不管是業內還是業余人士，勸自己趕緊把那個軟件賣掉都來不及呢，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會這樣勸自己的吧。

盡管如此，對自己即將送人的娃心存不舍與不甘的馬先生，還是決定咨詢一下。

于是再次進去。

這次里面除了剛才那個迎接女員工外，還有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一眼看到馬先生又進來，撲上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你就是剛才進來過的那位馬先生吧？！你好你好！歡迎光臨！我是及時雨咨詢公司的老板，我姓杜，來來來客人里面請里面請！小吳，給顧客倒水！”

被杜宇握著手的馬先生，從沒見過對顧客如此熱情的老板。

吳曉拿著熱水壺（是的沒錯，是昨晚杜老板從對面燒烤攤臨時借來的）給倒了水，老板和馬先生進入里面的房間了，盡管老板進去的時候不知為何還特意關了門，但她在外面，依舊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辦公室內。

“馬先生想咨詢哪方面的事？”杜宇道。

馬先生笑著，“您太客氣了，是的……”

腦海中又閃現昨晚做過的夢……莫非，真的是天意，天意讓我在最后關頭，來找這家公司，來咨詢，來聽這家公司老板的建議？……那就聽天意吧。

“我的故事，有點長?！瘪R先生道。

“您盡管說，我是您忠實的聽眾！而且只有知道了前因后果，我才能結合你的具體情況，以及我扎實的專業知識，來為你做出合理合適的判斷，給您最正確的咨詢答案，不是嗎？”杜宇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有些顫。

這位馬先生自然不會知道杜宇為什么會如此激動。

因為杜宇看到他隨身帶著一個手提包，里面那么鼓的特喵的則嫩南瓜不激動哇有木有啊！

喝了口水，馬先生開始講起自己的故事。

這些年的奮斗與夢想，歷歷在目，動情處，忍不住潸然，杜宇為他遞紙巾，他擺擺手繼續說，終于，他問出了他的問題。

“杜老師，我的故事說完了，我現在真的很迷茫，所有人都在勸我，但……也許是緣分吧，我遇到了你這家公司，我想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咨詢一下您，您怎么看我目前的情況？或者……您認為，我是賣還是不賣？”馬先生抬眼，看向杜宇。

“杜老師？杜老師？”馬先生道。

“杜老板！”馬先生的聲音很大。

“??！”杜宇的思緒被拽了回來，將他的目光從馬先生旁邊的那個鼓鼓的手提包中挪開，“我在思考！我在思考！對了——你的那個叫IQIQ的軟件——”

“是OICQ，杜老板?！瘪R先生道。

“對對對，QICC——這個QICC呢，我覺得吧——”

馬先生：(╯#-_-)╯~~

馬先生：“是OICQ……”

“這不是重點啊年輕人！”杜宇的表情突然深沉起來。

“怎么說？”馬先生苦笑一下。

“我是說，年輕人，你得明白你在做什么，這才是重點，不是嗎？不管你這個軟件叫什么，在你剛才的講述中，以及我——對你們地球——不，對于這個世界形勢的經驗和分析，我認為，你——”

馬先生豎起了耳朵，坐直了身子。

杜宇突然不說話了。

“杜老板，杜老師？您怎么不說了？”

杜宇瞅了瞅馬先生，頓了一下，咳嗽了一下，“馬先生，這已經開始咨詢了，我們先聊聊收費問題……”

“這個??！”馬先生笑了，“您說，怎么收費？”

突然，馬先生感覺，怎么自己這不像是在咨詢公司，而是在和算命先生交涉呢……奇怪的感覺。

杜宇低下頭，想了想，抬起頭，“這樣吧，給你便宜點，十萬?！?

馬先生臉瞬間都綠了。

一看這臉色，杜宇頓悟，要多了！

你特么不是大老板提什么手包？

趕緊轉折，“但鑒于您是頭回來的顧客，可以享有五折優惠，五萬——”

馬先生臉上表情僵硬。

“不過啊，年輕人，說實話，你剛才的故事，成功的打動了我，”杜宇坐起身子喝了口水，眼睛微微瞇著，臉上洋溢著過來人一般的自信與淡淡的微笑，“現在這年頭，像你這樣不斷失敗又不斷站起來的年輕人，太少了，所以錢并不是重點，我欣賞的其實是你這一點品質——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決定，給你開綠燈，打一折！只收你一萬！不能再少了！”

一萬……馬先生心頭一動。

頓時，大腦亂了起來。

眼前這位杜老板，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昨晚的夢的話，他根本沒法相信這個人。

就憑他剛才連個軟件名字都記不住，這種職業素養，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但……夢中的事……這世上，真的會有這么神奇的事嗎？

沒有見過的地方，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提在在夢中夢到，倒不是沒有經歷過。

但是……沒有見過的名字，而且是這么長一串文字，也能事先在夢中預見，這不是天意……還能是什么？！

而且，更巧的是，他手提包中的確是有一萬塊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之前剛從銀行取出來呢！

如果不是天意，怎么可能這么巧，偏偏就在自己有一萬塊的時候，夢到這家咨詢公司，而收費恰好就是一萬塊？

馬先生已經無法淡定了。

除了冥冥中的天意指引，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他將手提包雙手捧著，放在桌子上，拉開拉鏈，拉拉鏈的時候，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將里面的錢一疊一疊取了出來，他原本可以一次性取出來，但他動作很慢，緊咬牙關。

內心糾結、矛盾、不堪……但，他已經失去理智了，他已經決定了。

他需要被指引！盡管這個想法在別人看來是如此可笑與荒唐！

看著桌面上的大鈔，杜宇也是有些出神。

“您說吧……我想知道，我是賣，還是，不賣？！”馬先生低下頭，咬著牙道。

“哦……”杜宇看著大鈔的眼神依舊出神，他現在只想趕緊把這筆錢拿到手，其他啥都不想，口中輕輕嘀咕著，“賣……還是……不賣……”

馬先生忽的一下站起身來，杜宇臉色一變，以為自己露出破綻了。

但見馬先生朝他鞠了一躬，“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指引！”轉身就離開了。

杜宇有些懵逼，指引？我說什么了？

突然杜宇意識到，一定是自己剛才的嘀咕，聲音太小了，所以這位馬先生，可能只聽到最后“不賣”兩個字，誤以為自己給出了答案。

這、這、這……

賣還是不賣……

你問我干嘛……

你那個破軟件，Q什么Q來著？額……

我對軟件行情根本一竅不通啊……

你干嘛問我你神經病??？為什么一定要配合當騙子的我，良心突然覺得好痛啊……

鬼知道賣好還是不賣好……再說你一個半死不活的破軟件，賣不賣又能有什么本質差別？

何必看的那么重……

你腦袋進水……

哦啊……神啊原諒我……我以后要是有幸有錢了，我多做慈善贖罪，今天這筆錢這萬惡之源，嗯，錢的模樣真好看。

眼前這個年輕人……神保佑你，神保佑你……

杜宇已經做好了決定。

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接下來只需做一件事。

趁這家伙醒悟過來回頭找他算賬之前卷上錢趕緊跑路！

不就一萬塊至于么？

廢話當然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