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往戰場（一）

“學院長，請你告訴我們前往戰場的方法吧。”

看著站在面前的達里安等人，就連一向沉穩的學院長也不禁露出了一絲驚訝。

“連安潔莉婭也要跟著一起去嗎？”

“還有我。”

漢娜微笑著彎了彎腰，學院長眉頭一皺，用質詢的目光向安潔莉婭盯了過去。

“這件事征得公爵同意了嗎？還是說是你自己的獨斷專行？”

“這的確是我的獨斷專行，但爸爸已經同意我了。”

“你可知道去那之后會面臨些什么嗎？雖然你與惡魔戰斗過，但戰場上的情況只會比以前更加惡劣。”

“我已經做好了覺悟，拜托你了。”

安潔莉婭一邊說著一邊彎下了腰，學院長猶豫了半晌，又瞥了一眼達里安，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了，我已經知道你的決心了，既然公爵已經同意了，我也沒有阻止你的理由，把頭抬起來吧。”

安潔莉婭欣喜地抬起頭，和漢娜相視一笑，學院長咳了一聲，神情跟著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是學院里優秀的學生，有這份勇氣愿意去戰場，我也感到十分欣慰。可是正因為如此，我要再次提醒你們，戰場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我見過許多比你們更厲害的人犧牲在我面前，你們真的做好覺悟了嗎？”

達里安和安潔莉婭堅定地點了點頭，學院長的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雖然你們還年輕，但對你們兩人我還是能夠放心的，而且還有漢娜跟你們同行。雅博和麗絲莉特也在那里，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互相照顧，團結合作。”

“知道了。”

“很好，這次的戰爭事關重大，不僅是福音機關和鳳凰帝國，整個大陸都在想方設法出一份力，人們想要去戰場增援的熱情也在不斷高漲。前不久由鳳凰帝國的鄰國——艾爾梅茵聯邦發起的倡議已經被福音機關采納，同意艾爾梅茵聯邦組織各國聯軍，前往戰場協力作戰。我已經和那邊取得了聯系，你們可以作為學院的精英，由我作為保證人，直接推薦過去。”

“但是學院長，我已經被福音機關下了禁令，就算我是以學生的身份過去，恐怕到了那里也不會允許我前往戰場。”

“沒錯，所以我已經給你錄入了一個新的身份。”

學院長頓了頓，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卡遞到了達里安的手中。

“把這張ID卡拿好，記住了，你的名字現在就叫做迪亞·斯納雷，十九歲，是我們圣路易斯學院的四年級生。”

……

從學院回來之后，一直等到晚上，公爵才回到了家中。

“學院長那邊說好了嗎？”

“老爺，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是嗎……”

公爵把外套脫下遞到了身旁的漢娜手中，看了安潔莉婭好一會兒。

“安潔莉婭，你到我書房來一趟。”

留下這句話，公爵自己一個人走上了扶梯，漢娜連忙對安潔莉婭使了個眼色。

安潔莉婭點了點頭，跟在公爵背后走進了書房，公爵從桌上拿起了煙斗緩步站到了窗前。

“說吧，學院長那邊怎么送你們過去。”

“艾爾梅茵聯邦正在組織各國聯軍支援前線，學院長向那里推薦了我們。”

“達里安怎么辦？”

“學院長給他一張全新的ID卡，里面錄入了一個虛假的身份信息。”

“那么你們多久啟程？”

“明天上午九點，學院長還特意調用了學院里的飛艇，大概傍晚左右，我們就能到達艾爾梅茵聯邦。”

“嗯……”

公爵點了點頭，就這樣一直看著窗外不發一語，面對著父親沉默的背影，安潔莉婭臉上頓時浮起了一絲歉疚。

爸爸還在因為這件事而介懷嗎？

安潔莉婭心里不太確定，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人就這樣站了良久，等到手中的煙斗已經燃盡，公爵才用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安潔莉婭，這兩天，我突然想起了你去世的爺爺。”

安潔莉婭的眉毛不由得抖了抖。

在很小的時候，爺爺就不在人世了，自己對爺爺的印象并不是太深。聽說，父親和爺爺的關系一直都不是太好，但現在還依稀記得，父親唯一一次的眼淚，就是在爺爺去世的時候流的。

“在第一次人魔戰爭之時，自愿接受了改造手術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元素之力的強大。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了種責任感，我覺得應該將這種強大的力量用于拯救這個即將傾覆的國家。當時的首都還處于惡魔的圍困之中，我召集了許多跟我同樣做過手術的士兵們，總計有上千人，準備冒險突襲惡魔的包圍圈，殺進首都之中救援堅守奮戰的國王陛下和人民。可是就在快要啟程的那一刻，你的爺爺攔住了我。”

“因為這次出征太過于冒險，你爺爺極力勸阻我，讓我不要去。從小你的爺爺就一直扮演著嚴父的角色，對我的教育一直都是非常的嚴格，而且不僅一次告訴我，要用自己的力量來報效國家。可是真的當這一刻到來之時，他卻變了，我是家里的獨子，他不愿意看著我踏入危險之中。我現在都能清晰地記得，他抓著我的手哀求我，眼睛里閃著淚光，手也在不停的顫抖，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向都是那么嚴厲的他，竟然也會有那么軟弱的時候。”

似乎當時的情景再次浮上了腦海，公爵停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滿天的繁星，又跟著緩緩說了起來。

“但當時年輕氣盛的我沒有聽從他的勸阻，我甚至還和他吵了一架。第二天，我帶著士兵們出發了，啟程之時，你爺爺還在生我的氣，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家里，只有你奶奶來送了我。后面的故事就如你所知道的，費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總算是打破了惡魔的包圍網，把首都給救了回來。可是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就在我從這里離開后不久，惡魔就來襲了，雖然之后在福音機關的協力下將惡魔擊退，但你的奶奶在那次襲擊中喪命，你的爺爺也因此而變成了終身殘疾。”

公爵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安潔莉婭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爺爺和奶奶的遭遇還是第一次聽見父親詳細講述，而在此刻，安潔莉婭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公爵一開始會那么決絕地反對自己前往戰場。

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安潔莉婭走上前去，把公爵的手緊緊握住。

“對不起，爸爸，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不，你跟我當時一樣，在你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我，不愧是我的女兒。我心里其實感到非常的自豪，雖然我平常一直在說你的不是，但你的的確確是我們希德萊利斯家族的驕傲。只是我到了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了你爺爺當時的心情，可惜他已經不在了。我一直心里有愧，雖然我保護了首都的人民，也挽救了整個帝國，卻唯獨沒能救下自己最親的人。”

“爸爸，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的，我心里從來沒有去想過。人生不能再重來，再去糾結這些只是自尋煩惱罷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對于現在的我而言，沒有什么會比我的家人更加重要，我只會為了保護我所愛的人去戰斗。”

公爵轉過身，鄭重地注視著安潔莉婭的雙眼。

“那么你呢？對你而言，達里安是值得你這樣做的人嗎？認真地回答我。”

安潔莉婭愣了愣，臉頰變得有些微紅，但眼睛里的堅定卻并沒有收到任何的動搖。

“值得。”

“哪怕最后你們之間的結局并不能如你所愿，你也不會后悔嗎？”

“我安潔莉婭下定了決心，就絕對不會后悔。”

“很好。”

公爵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伸手把安潔莉婭摟在了懷中。

“爸爸？”

意外的擁抱讓安潔莉婭感到有些害臊，就這樣抱了一會兒，公爵掰住安潔莉婭的肩膀，把她輕輕推了開去。

“千萬要記住，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們等著你安全回來。”

聽著公爵的囑托，安潔莉婭的鼻子忽然一酸。

自己和父親總是因為各種事而爭吵，以前總是覺得，父親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可是自己實際上又了解父親多少呢？

如果能早點和父親好好談一次該有多好。

懷著深深的自責，安潔莉婭退后一步朝著公爵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爸爸。”

“嗯，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出發，不要睡太晚了。”

“是，回來之后，我們再好好談一次吧，我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

“呵呵，那當然是求之不得。”

安潔莉婭從房間里退了出去，看著關上的房門，公爵慢慢轉過頭，面向窗外的夜空。

“真是不容易，竟然真能讓她遇到一個愿意付出的男人，達里安，你還真是有一套啊。”

公爵吸了口手中的煙斗，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

“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嗚嗚嗚，小姐，達里安，漢娜，我會每天為你們祈禱的，嗚嗚。”

“請一定要保重，我們等你們平安回來。”

在飛艇前，女仆們帶著哭腔和安潔莉婭擁抱道別，站在一旁的公爵夫人也是忍不住捂著臉痛哭出聲。

“好了，你可是母親，不要在女兒面前這么軟弱，否則她怎么能放心地離開呢。”

公爵伸手扶住夫人的肩膀，對著安潔莉婭笑了起來。

“行了，你們走吧，不要再耽擱了。”

安潔莉婭點了點頭，伸手抱住母親輕聲安慰，學院長走上前來，伸手按住了達里安的肩膀。

“下了飛艇之后，艾爾梅茵聯邦的皇家魔法學院院長——威廉侯爵將會在那里迎接。千萬記住，你的名字叫做迪亞·斯納雷，不要因為一時的習慣而搞錯了。還有一定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神造人形，要讓瀾一直保持武器的形態。”

“謝謝學院長的提醒，我一定會注意的。”

達里安伸手按住掛在腰間的長劍，在心里默念起來。

“對不起瀾，這陣子要委屈你一下了。”

“沒事的，反正這樣也能和哥哥交流。”

瀾的聲音從腦海里傳來，達里安笑了笑，和安潔莉婭一起朝著眾人鞠了一躬，依依不舍地看了大家一眼，轉身踏進了飛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