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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當終焉就此降臨(上)

第一章 當終焉就此降臨

PART 1

灰黑色的硝煙,從戰場各處不斷飄起,卻在升至云端之前,又被新一輪的火光所掩蓋。飛揚的沙塵,騰騰的煙霧,映照著漸落的殘陽散作血色的陰霾籠罩大地。

炮聲四起,哀鳴漫天,于胡亂飛舞的銀白碎片與焦黑砂土中,于同伴倒下的雜亂尸骸與粘稠血海中,手持兵器的戰士們義無反顧地沖鋒陷陣,卻又在轉瞬之后被火海吞噬。

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在有生命逝去,碎作肉片,融作泥濘,將刺鼻的腥臭播灑進濃烈的硫磺味中,將死亡的氣息散布沙場。

殘酷,瘋狂,驚駭,單用這些無力的詞匯已經無法形容眼前的慘象,對那些身處戰亂中心的人而言,疼痛早已麻木,恐懼早已遺忘,僅如機械一樣對著眼前的敵人揮舞利刃,扣下扳機。

然而為這局面又添上一份混沌,污濁的暗影正源源不斷地從天空的裂縫中涌出,宛若漆黑的流星灑向四周。

“檢測到第二波敵人!100、800、2000……不、不對!數量超過100000!”

好不容易清除了第一波惡靈,卻有更多的黑影從不見底的深淵中溢出,密集地簇擁在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勢蜂擁而至。無論是偵測用的術式、抑或雷達,都在頃刻間被象征敵對單位的閃光點填滿,顯現出一片煞紅。

偵察與計數均已失去意義,因為單憑肉眼便可以清楚看到,那連天際和日輝都徹底遮蔽的黑暗之潮。

“距離接觸還有六十秒!”

“改用肆之陣!一定要守住山腳!”

在青年話音落下的即刻,幾道綿延起伏的石墻拔地而起,與山脈一并形成堅實的防線。

“距離接觸還有十秒!五,四,三,二,一——”

幾乎是在同時,數百道黑色的光線從天空灑落,在山脈腳下激起爆炸的火光。

即便身處十來公里外,單單遠眺著相撞的黑與白、交錯閃動的光與暗,衛賦諭便能夠想象出交戰的慘烈。與數目龐大的惡靈相比,部署在右翼的降靈師僅有其百分之一,但是現在防線還不能崩潰,絕對不能!否則大部隊會在一瞬間被維蘇威和惡靈夾擊摧毀。

“愛爾萊德,這里就拜托你了!”

他咬破手指,用血液掠過取出的靈符,下個瞬間,周圍的景物扭曲、溶解、接著重新浮現,但映入眼中的卻非山林的蔥郁,而是赤紅的焰光以及寸草不生的焦土。與之一并迎面撲來的還有不絕于耳的嘶喊與慘叫,讓人不禁產生墮入煉獄的錯覺。

他忍不住皺緊眉頭環視戰線,六道城墻已經有兩道化成廢墟——僅僅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里。原本用以支援中央戰場的高射加農炮亦被全數摧毀,而駐守右翼的部隊更是已有半數在惡靈的利爪下喪生。

情況比預想的更為緊迫,卻也無可厚非。那些面露猙獰、不斷朝他們咆哮的巨獸,有不少是以前見過的種類,卻從體型和氣息上有著本質的差距。

“B判定、不,甚至是A判定嗎。”

若以保險為要,至少需要一個小隊才足以對抗的惡靈卻有著十萬的數量!即便有無數機槍在后方援助射擊,這種級別光靠靈力附著的彈藥不可能凈化完全,只會促使惡靈不斷地再生,反復,直至——

壓倒性的劣勢已經不可能扭轉,在十萬只體型比樓房還要巨大的怪物面前,這些由土石臨時構筑成的墻壁究竟還能支撐多久?半小時?十分鐘?還是一分鐘?

但現在,哪怕能多拖延一分鐘,甚至半分鐘也能多出一分希望。

眼見四方的防御陣型已經完成,自律化的攻擊以及被硬化的石墻姑且能阻擋一時,但即便止住了陸行惡靈的腳步,仍有數以萬計的黑影從空中越過,四散飛往戰場和城市。

雖然有不少火焰和冰錐緊隨其后,在那種數量面前僅是杯水車薪,眼下單是守住城墻便已經讓他們竭盡全力,他此刻只能祈禱駐留在各城市的降靈師已經成功疏導平民。

正當這時,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振動,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屏障竟出現了細密的龜裂。衛賦諭急忙站穩身子,朝撞擊的源頭望去,只見數頭體型比其它惡靈還要大上一圈的個體邁著沉重的步伐稍微后退幾米,隨后突然止步,壓低身體。

“那是……!防御術式!快!”

他大聲地發出喊叫,卻為時已晚,在陣符構筑完成的前一秒,那幾只惡靈突然間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仿佛失控的列車在一陣狂沙中飛馳而來。尚未修補好的術式在迅猛的沖擊下如玻璃般輕松碎裂,接著便是城墻,以及在那上方的戰士。

堪比炸彈爆裂的巨響令雙耳陷入了短暫的死寂,伴隨著逐漸灌入腦海的嗡鳴,衛賦諭捏著陣痛的額頭,一手扶著身后的磚石重新站起。映入愈漸清晰的視野,于一片狼藉的防線中,蜂擁而至的惡靈正不斷撕咬著失去武器的戰士。

防線僅剩下一半,考慮到剩余的戰斗力,認為僅有一道也無可厚非,任誰都能看出敗局已定。

映襯著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暗影朝他逼近,將他的身體徹底籠罩。以壓倒性的力量擊破防線,記載于神話故事中的牛頭人身怪物,高昂巨軀藐視著弱小的人類。

“米諾陶斯……”

在他的注視下,牛頭怪高舉手臂,那如柱粗的漆黑右腕隨即變化成一把巨斧,無情地劈下。

只不過預想中的血泉并未噴涌,如雷貫耳的爆鳴也為升起——本該致命的斧刃正因幾條鎖鏈的捆綁懸在半空。米諾陶斯扭動身軀試圖掙脫束縛,卻發覺手腕紋絲不動,隨后納入它那詫異的雙瞳,纏繞著赤色鎖鏈的拳頭朝它的腦袋迎面而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就此響起。

“地獄引路人的形象確實很貼合現在的局面,只不過——”

面對朝他逼近的另外幾頭米諾陶斯,他淡然甩手,揮去右臂上沾滿的血沫,抬起左手推了推眼鏡。

“消滅你們也就意味著局勢能夠有所轉機!”

只要堅持到中央戰線轉移——

這是一場直面地獄之門的戰爭,不惜步入地獄也要守護家園的戰爭。

但即使真地墮入深淵,也將拼上靈魂與命運抗爭到底!

 

******

 

位處數公里外的營地,負責后勤的部隊正同樣投身于一場激烈的戰斗,與死神的戰斗。

預訂只能容納十人的帳篷此時擠進了接近十倍的傷患,卻仍有大半部分傷員無處放置。將傷口縫合完畢后,張泰仁脫下手套,同時向幫他擦汗的護士道了聲感謝。

簡單的割傷,卻足以致命,聚乙烯纖維制成的防彈衣根本無法抵御惡靈的利爪,來自維蘇威的激光武器和爆炸的沖擊亦然。望著周圍不斷呻吟的傷員,被切開的肚子,被搗毀的內臟……戰爭已經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無法泯滅的傷痕。

他不止一次祈盼降靈術能夠治愈這些傷痛,奈何治愈術并非真正的“魔法”,僅是依靠被施者自身生命力的術式無法抹去不治之癥,亦無法救回已逝的生命。他的所做或許僅是延長了戰士們在死亡邊緣掙扎的痛苦——灰暗的想法一直縈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但能夠被運來此處便已經算得上幸運,更多的戰士連接受治療的機會都沒有,在戰場隕落的他們甚至連尸骨都不曾保留。

透過帳門的縫隙,他看了眼不斷閃動著火光、卻依舊被黑影侵占的天空,那些穿過防線的惡靈正四散飛向戰場各處,乃至戰場外。雖然已經有不少來自維蘇威和魯比州雙方的炮火轉而攻擊惡靈,對于不存在“死亡”這一概念的怪物,這些攻擊僅能拖延時間、不,或許連拖延都做不到……

已經可以預見,當數不清的惡靈涌入戰場中央的那一刻,本就慘烈的局面將變得更加混亂。而與之伴隨的犧牲者——

“這場戰爭,究竟什么時候才可以結束……”

然而事實遠比他想象的更為糟糕,一名沖進帳內的護士朝他驚慌地喊道:

“醫、醫生,那些怪物、那些怪物沖進城市里了!”

 

PART 2

那無疑是末日降臨、卻更甚于諸神黃昏的景象。倒映著似火的斜陽,數不清的黑影將天空徹底占據,在尖銳而凄厲的咆哮聲中拍動雙翼,躍過山頭,躍過原野,將無盡的陰暗灑遍世界。

即使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目睹那支吞食天地的大軍的瞬間,原本構筑好的心理防線便轟然崩塌。

燎原的火海伴隨著惡靈的腳步不斷蔓延,死死烙印在視網膜中的火紅化作恐懼的狂獸,在腦海中狂躁地奔騰,將殘存的理性盡數撕碎。沐浴在愈漸放大的驚駭喧囂中,甚至連呼吸都被忘卻,僅剩下逃生的本能在身體中嘶吼。

戰斗還未打響,防守的陣型便已崩潰。超過半數的戰士失去斗志,尖叫著朝遠方奔逃。降靈師8名,這就是仍舊堅守原地的全部人數,與惡靈大軍抗爭的全部戰力。

任誰都知道這是送死的戰斗,幸存的幾率連萬分之一都不存在——即便如此,即便明知死亡,他們依然挺身而出,屹立在城市的最前端。

最后一批幸存者已經在十五分鐘前送離,但對比黑暗之潮的速度,那些車輛不消半小時就會被追上,為了保護無辜的生命,也為了守護更后方的家人和愛人,他們必須從惡靈手里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剩下的只有我們了,都打起精神來!為了我們的職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壯烈!”

頭發微卷的男性用盡可能堅毅的語氣朝同伴吼道,不出預料地沒有得到多少正面的回應,這也是理所當然,能夠貫徹意志站在這里已經值得贊揚。

走到大樓內側架設的重機槍后方,他唯有自嘲地又低喃了一句:

“反正,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里。”

隨后他拉動槍栓將彈鏈上膛完畢,透過瞄鏡注視著不斷接近的惡靈。半分鐘后,為首的怪物終于來到可以看清面貌的距離——數只長滿獠牙與尖刺、面目猙獰的漆黑巨龍。

他松了下手指,隨即又重新握回,等待著對方繼續接近,接近至連鋼筋混凝土架設的樓房都因狂風的呼嘯而開始顫動的那一刻——

“開火!!”

應和著他的喊聲,密集的火光霎時間從數棟高樓中傾斜而出,飛向毫無防備的巨龍。

此起彼伏的射擊聲灌滿耳畔,槍口迸發的火舌映滿視野,他很清楚這些彈藥即便附加了靈力也不足以徹底凈化巨龍,卻足夠擊落它們——本該如此,足以撕裂肉體、甚至擊穿裝甲板的14.5mm子彈卻如同撞上無比堅硬的合金,迸發出沉悶的聲響以及眩目的火星。

發出惱怒的咆哮,幾只巨龍朝子彈射出的位置噴出火球,強勁的爆炸隨即將高樓化作廢墟。他無法確定有幾名同伴在爆炸中喪生,但他清楚地看見一個人影飛出濃霧,夾帶著銳利的寒光。

立即判斷出機槍毫無用處,光頭的高大男性在火焰襲來之前,喚出慣用的巨斧飛身躍至一頭巨龍的面前,用盡全力迎上對方的利爪。

然而落敗與死亡都僅在眨眼之間,在碰撞聲響起的同時,渺小的肉體便被巨爪狠狠拍落,撞進高樓的廢墟。

“金——!去死吧怪物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卷發男發出憤怒的嘶喊,瘋狂地扣緊扳機,但巨大的爪子徹底無視了他的抵抗,朝著他的位置無情砸下。而就在他即將被拍成肉泥的前半秒,一道黑影閃過,將他救出了奪命的一擊。

“冷靜點!”

救下他的瘦小男性用力扇了他一個耳光,將眼神潰散的卷發男重新拉回現實。

“這些是變異的龍種,想打敗它們只能擊穿逆鱗。”

“但是重機槍根本打不穿那些怪物的鱗片!逆鱗也——”

他的話還未說完,瘦小男性便用靈符召出一把比他身體還要長的巨大步槍。

“Anzion Mag-Fed,對付怪物就得用上怪物。”

將狙擊步槍和三發巴掌大的子彈交至他手里,瘦小男性轉而取出兩把短劍。

“你的槍法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但機會只有一次,后面就交給你了。”

語畢,他再度鉆進沙塵朝巨龍沖去。即便只是短短兩秒的喘息,已經足夠讓卷發男恢復平靜,盡其所能地施加抹除氣息的術式后,他趁著同伴分散巨龍注意的空當轉移到視野開闊的位置。

在這些強到離譜、所有攻擊都無法發揮作用的怪物面前,若要說降靈師與普通人的最大區別,便只剩下行動的靈活性。憑借敏捷的身手以及建筑的掩護,瘦小男性不斷避開惡靈的利爪與掃尾,將一頭巨龍誘導至城市內部,接著以墻壁為踏板躍上巨龍的脊背,用雙刀撕下巨龍的鱗片。

暴怒的巨龍發出幾聲咆哮,拍動翅膀飛上半空,瘋狂地噴吐烈焰灼燒周圍的一切。而這正是最容易瞄準的時候,躲在暗處的卷發男屏住呼吸,將手指搭上扳機。

可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的前一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猝然逼近的火焰,幾乎是憑借著反射性的動作,他抱起狙擊槍翻身躍出窗外。

是被發現還是被波及,現在去探求真相已經毫無意義,眼見同伴正被兩只巨龍夾擊,他在繞至柱子后方的即刻撲倒在地,架起狙擊槍瞄準其中一只的咽喉。

但不斷在半空中回旋的目標根本無法瞄準,他只得把手指僵硬地架在扳機前方。正當這時,于咫尺間的身后傳來另一陣爆炸,很顯然正有別的惡靈從后方接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隱匿術式是否有效,又或者有效到什么程度,唯有一點可以確定,倘若讓好不容易分離開的巨龍再匯合,他們將毫無勝算。

同樣覺察到這點瘦小男性很清楚他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想讓巨龍的動作產生停滯只有一個辦法。在最后,他朝卷發男看了一眼,將自身的意志以眼神傳達。

這份視死如歸的覺悟清楚地傳到了卷發男的心中。憤恨的緊咬牙關,他只能眼見瘦小男性在地面停下動作,被火焰吞噬,瞄準那一瞬間,扣下扳機。

堪比火炮發射的轟隆驟然響起,霎時間將周圍的喧囂徹底奪去。在一陣嗡鳴聲中,只見刺眼的火光咆哮而出,并在下一秒鐘貫穿了巨龍的脖頸。

凄厲的哀鳴響徹四方,隕落的巨軀重重地砸進地面,但戰斗還遠未結束,拉開槍栓,于彈殼彈出的同時側翻至柱子后方,上膛,拉栓,在吐息結束的剎那轉身邁開箭步,對準俯沖而來的巨龍再度扣下扳機。

貼著他的頭皮掠過,漆黑的暗影最終墜進廢墟中,失去了動靜。但勝利的欣喜并未襲來,倒不如說,連最后的希冀都被絕望侵蝕。

肩胛骨碎裂的劇痛令他垂下手臂,失去支撐的狙擊槍就此落至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無力地杵在原地,他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盤旋在上空的數千只巨龍與石像鬼蜂擁而至。

“呵……這里就是結局了吧,哪怕多一秒鐘,希望這點時間能讓他們安然逃走……”

眼見猩紅的血口逼近咫尺,他沒有動彈半分,僅是攥緊了數張靈符,并在身體即將被咬斷的剎那——

最后的爆炸在街道中央猝然響起,隨即融進似火的殘陽。

然而他這份拼死的覺悟未能換來任何憐憫與希望,早已散布至世界各地的嗜血怪物,無情地將那些手無寸鐵的民眾啃食殆盡。

 

******

 

不出衛賦諭的預料,惡靈同樣對維蘇威的軍隊發動了攻擊。或許這算是極為低劣的想法,但不得不說,被分散的炮火為他們又添加了幾分幸存的概率。

可勝利又如何呢?

本就不利的局勢,因為惡靈的介入變得更加惡劣,即便掩護了大部隊的撤離,再之后呢?

與惡靈的戰斗與和人類的戰斗截然不同,這些沒有理性的怪物不會懼怕亦不會潰散,所謂的戰略對他們毫無作用,要想勝利唯有一種辦法,將它們全數消滅——然而這并不可能,即便排除維蘇威的干擾,用盡這個世界的全部力量恐怕也做不到。

但或許是命運對他們這無用掙扎的嘲弄,在這已然被逼至絕境的關頭,從那道高空的裂痕中突然又迸發、噴涌出一股相較于先前更為恐怖的黑泉。

難以言喻的陰寒掠過周身,接著從部下口中得到的事實,令他急忙朝在場所有降靈師下令:

“所有人,立刻撤離!”

透過碎裂不全的鏡片,他望向黑潮的目光里終于染上了少許懼怕。

面對數量超過千萬的惡靈,他們,不,全人類真的有機會活下來嗎?

 

PART 3

與此同時,刺耳的警報聲幾乎響徹了全世界的城市。數以億計的人口正在擁堵中逃離自己的居所,前往建設在極低的最后的避難所。

但更多的人或是懷揣渺茫的僥幸留在家中,或是抱著必死的覺悟陪伴故鄉。無論哪一種,憐憫與希望都沒有降臨。

灰暗的硝煙籠罩天空,灼目的火海燒卻文明,在曾經生活過的故土上,黑色的惡魔正盡情地肆虐。

無知的孩童并不理解災厄與末日的含義,帶著無邪的目光詢問父母,這是否又是一次遠程的郊游。疲倦的母親盡可能不動搖地回以謊言,卻從后窗望見黑色的暗影,只能絕望地閉上雙眼,帶著淚水與家人緊抱在一起,隨后……

 

******

 

下達撤退指令后的數分鐘里,頭發蒼白的老者交叉雙手抵于額頭前方,保持著這一姿勢陷入沉思。

所有的防線均以崩潰,駐守周邊城市的同胞全數失聯,此刻超過千萬的惡靈正如決堤的潮水般涌進這個世界,肆無忌憚地屠殺著無辜的生靈。在這荒唐的數目面前,既有的一切戰略都不再具有意義,更何況還有于狹縫間蠢蠢欲動的“終焉”。

與維蘇威的戰斗同樣以失敗告終,超過半數的戰士永遠地沉睡在了那片原野。

所有的消息,幾乎都指向滅亡。

唯有的慰藉便是幸存下來的降靈師們都已經成功撤離了戰場,只要還留存有“火種”,希望就還未徹底消失。

“院長,維蘇威對我們的追擊已經完全停止,看起來有不少惡靈穿過了‘門’。”

聽到新的報告后,衛伯檎微微頷首。可以說正是由于惡靈的無差別攻擊,才讓他們避免了全滅的結局,但同樣被惡靈大軍單方面壓制的維蘇威足以說明,哪怕用上超越現代的科技,人類也難以找到取勝的轉機。

這場戰爭早已不再局限于兩個世界的恩怨,而是關乎了全人類的存亡。唯有的可能性便是聯合兩個世界的全部力量,然而……

被負面侵蝕,舍棄理性墮入黑暗的維蘇威,沒有站在惡靈那一邊已經是最大的僥幸。

“你已經算到這點了嗎……嘉赫……”

“院長,‘活鐵’的反應再度增強。”

在他即將被無力感吞噬之際,部下的報告將他重新拉回現實。站起身子,他快步走向房間正中那個懸浮于半空的漆黑正方體。

自一個月前“終焉”出現以來,原本靜止于地面的“活鐵”便仿佛被激活一般,不可思議地浮于半空。但也僅限于此,漆黑的方體沒有更多的反應,唯有從那些光纜導出的波動不斷加強。

預言中扭轉命運的黑匣,它的變化是否預兆著某種轉變?

他再度回想起唯有“休巴西特”的創立者才會知曉的秘密——并非“休巴西特”選擇了“活鐵”,而是“活鐵”決定了“休巴西特”。

或許這片土地自古時起便已經注定成為命運的關鍵點,事到如今他只得選擇相信,相信傳承至今的啟示能夠拯救未來。

“院長,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凝視著不透一絲光亮的漆黑,衛伯檎凝重地回答道:

“我們要在這里,在‘休巴西特’,建立起最后的防線!”

 

******

 

單憑一人的力量,究竟能夠做到什么程度?

鏟除千萬的惡靈?擊退異世界的侵略者?這都是陷于絕境之時為了逃避現實編織出來的無稽之談。即使個人的力量再為強大,魯莽地沖進惡靈潮流無異于螳臂當車。

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己之力毫無作用,關鍵在于如何使用。

將面容埋進斗篷的陰影里,無聲無息的男性緘默地俯瞰著混沌的戰場。雖然尚不清楚原理,那道裂隙,或者說“終焉”本身既是這些惡靈的根源,要想徹底消滅它們唯有從源頭解決。

只不過他清楚地記得,山脈被“終焉”輕松摧毀的瞬間,那份力量即便是全勝時期的他也沒有百分百地把握能夠壓制,更何況沿路的消耗。通往裂隙的道路存在著捷徑,卻不可能完全避開多余的戰斗。

然而現在并沒有多少富余的時間,能夠奢侈到用來躊躇,眼見散發著紫黑色氣息的不祥肉塊正不斷擠出裂隙,試圖將觸角一樣的肢體伸向地面,他抽出節杖,卻在這時感受到突然炸裂開來的另一股陰寒氣息。

如果說“終焉”是肆虐的野獸,必然存在著將其釋放的幕后主使。能夠將這等強大的氣息隱藏至今,連被稱為最強的他都不免萌生出少許畏懼。

主次順序已經決定,他現在唯有希望人類能夠支撐到一切結束。

 

******

 

透過已經破碎過半、密布缺口與裂痕的防彈玻璃,驅動著機動戰甲的男性朝同伴大聲喊道:

“威爾!凱!十點鐘方向!”

混雜在爆鳴四起的喧囂中,經由嘈雜的電波,他的聲音總算傳達到隊友耳中。原本馳騁在側翼的兩臺戰甲立即轉過90度,朝俯沖而來的黑色怪物一齊射擊。

眩目的火舌伴隨著如雷的響聲不斷閃動,密集的炮彈如驟雨般掃向敵人。然而即使是艦載級的40mm速射炮對上這群怪物依舊沒有多少成效,被擊碎的翅膀幾乎是在一瞬間復原,正如情報所說,普通的實彈對這些不死之身起不到效果。

幾臺運氣不好的戰甲轉眼便被摧毀,化散成橘色的火焰融進硝煙。

“可惡!這些打不死的怪物!”

預備的對惡靈用特殊彈藥僅有幾發,早在最初的遭遇戰中耗盡,眼下只能借助子彈的動能延緩它們的速度,同時迂回撤離。

眼前彈藥即將見底,對方絲毫不給予喘息的機會,幾頭翼展近十米的巨獸在他換彈的間隙迅速逼近。急忙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躲避上,他操縱戰甲在廢墟與碎石間蜿蜒迂回,躲開巨獸的掠襲,卻沒能注意到迎面沖來的巨型戰車。

“索倫!小心!”

同伴的呼喊讓他恍然回神,眼見機體即將撞上鐵壁,他急忙將機械手插進地面,于千鈞一發之際以犧牲一只手臂為代價強行扭轉方向,砸在了旁邊的巖石上。可在他從沖擊中恢復之前,兩門黝黑的炮口已經將他鎖定。

刺眼的電光在眼前匯聚,瀕死的陰冷緊掐心臟,而就在死亡降臨之際,方才襲擊自己的巨龍突然改變了目標,一口咬斷炮管。

蒼色的光芒從炮管中滿溢而出,爆炸的沖擊將戰甲吹飛至遠處。過載的線路令操作臺不斷迸發出蒼藍的火星,帶著眩暈解開固定帶的他只得暴怒地砸了下裝甲,抓起駕駛座側面附帶的配槍跳出機艙。

持續著顫動的地面仍舊帶有余熱,以戰甲的軀干作為掩護,他警惕地掃視周圍,可并非使用視覺進行感知的惡龍早已鎖定了他的位置,張開血口俯沖而來。

“切!”

全力向旁邊跳開,他護著腦袋翻滾幾圈,隨即舉槍朝惡龍射擊,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效果。但他早已料到這點,用彈坑的低洼地勢躲開惡龍的第二次掠襲,并在其落空之際按下手中的按鈕。

戰甲的能源就此引爆,炸裂的火焰再度將惡龍吞噬。他很清楚這個爆炸同樣不可能殺死對方,只能拖延少許的時間。定位已經發送給戰友,只要再堅持半分鐘就是勝利,但就在他爬出彈坑的剎那,眼前的景象奪去了所有的注意。

倒映著如血的殘陽,即將從半空中那道狹長的裂痕迸裂而出的紫黑色肉塊,正奮力將一團碩大的觸角伸向地面。而為了阻止它的腳步,數不清的光亮接連從四面八方升起,于觸手各處綻放出刺眼的火光,

然而待硝煙散盡,終于被燒斷的觸手在下個瞬間又恢復如初,恢復成布滿瘤塊的干涸表皮。

攻擊還在持續,絡繹不絕的炎光將天際染成一片蒼茫,連身處遠方的他都不禁冒出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那個東西落地——只要是生靈都從本能上畏懼著這一未來。

但人類終究沒能阻止它的腳步,紫黑的觸手在炮火中降臨大地。

下個瞬間,伴隨著一陣炸裂開來的狂風,無數細密的黑色紋路仿佛伸展出的血管,向四面八方飛速蔓延。

可這份黑暗遠不止侵蝕這么簡單,即便相隔數千米也足以清楚望見,原本還殘留的些許綠色在落入侵蝕范圍的瞬間便腐化成污濁的紫黑——落地怪物正在吞食著世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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