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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義舍見聞

  • 變亂
  • 菜蟲筆記
  • 3073字
  • 2019-11-04 12:00:00

鄧艾還在琢磨,這十幾年來自己是不是作了什么天大的孽?又聽旁邊一人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這徐大是咋回事不?”

“咋回事?快說說。”愛聽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那人頗為得意,也不賣關子,壓低聲音道:“我和你們講啊,這是前兩個月的事了。這徐大就是本地牛首鄉人,他爹走得早,家里就老母親一個人,指著祖上留下來的三畝薄田過活。誰知道就這點田地也被鄉里一個大戶看上了,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著?”人群里自然有會湊趣的。

“那廝竟不知使了個什么手段,騙得老太太摁了手印,生生將那三畝田地搶了去。老太太氣不過,去和他理論,反倒是給毒打了一頓,在榻上臥了幾天還是沒撐過去。”

“啊!”人群中一陣驚嘆。

“過了幾日,等徐大外出訪友回來,老太太尸身早已經涼透了。他是個孝子啊,整整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取出僅有的一點銀錢,置辦了副薄棺勉強算是安頓好了后事。”說著他神秘兮兮地停著不著急往下說。

“然后呢?”眾人知道接下來才是大戲,一個個聚精會神地看著他。

那人顯然很滿意這效果,掃了眾人一眼又低聲說道:“接下來啊,誰都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都說是那天晚上,亭里那些個當官的在那大戶家喝酒。誰料到半夜里,徐大居然單刀闖門,一個人啊,就一個人,從大門處殺進去,見人就砍,逢人就殺。整整一夜啊,殺了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等第二天早上,有人發現不對,進來一看,你們說怎么著?”

圍觀眾人像是聽說書一般,癡癡地望著他。

那人又接著說道:“滿屋上下十九口,加上一個求盜,三個亭卒,沒一個還能喘氣的。一地血泊中,單見著當中白墻上留著一行字:殺人者,徐質也。”

“好!”眾人聽罷高聲喝彩起來,惹得遠處兵丁望了幾眼,卻也沒過來驅趕。

鄧艾聽了也頗為心動,看來這徐質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日后若是有機會倒要好好結識結識,看在這份上,過往的事小爺也不和他計較了。

到時候咱也來個名臣良將齊聚麾下……正想入非非中,忽聽道遠處有人高聲吆喝:“開飯了!”

“刷!”的一下,本來擠得水泄不通的告示牌下就只剩了他一個人。

鄧艾順著聲音來源望去,只見遠處人聲鼎沸,數以百計的難民擠作一團,每個人手上都高高舉著個碗,各式各樣的碗,瓷的、陶的、好的、破的,沒命的往前湊,攪起陣陣爭吵、咒罵聲。

被他們圍著的土臺上不知何時支起了個攤子,還擺了幾個大桶。桶邊有個彪形大漢正拿著把長柄大勺,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將大勺里的東西潑到那些碗里。邊上更有三五個膀大腰圓的家伙虎視眈眈的瞪著眾人,呵斥那些想要爬上去的饑民。

這看樣子是要施粥了,鄧艾本是不愿意拉下面子去和這些乞丐一樣的流民爭搶的,可耐不住肚皮不爭氣。左右悄悄看一下,見也沒人來注意自己,也就偷偷地向那邊挪去,夾在人群里,半推半就的擠向高臺。

“爺,再給點!”

“滾開,下一個!”

“打好了就讓讓啊,后面人還餓著呢。”

“誰踩我鞋了。“

”走,走,走,別擋道!”

這地方擠得超乎了鄧艾的想象,簡直就和電視里春運的時候一樣。他就像片孤舟,在怒海波濤隨波逐流,一會給擠到左邊,一會又給推到右邊。

好在也不用他自己走,身后的人們簇擁著將他推到土臺前。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盲目地學著旁人的樣子,把手舉得高高的。

那拿著大勺的彪形大漢一邊高聲咒罵著,一邊將桶里的東西分給擠到最前面的這些人。鄧艾算是看清了,分的這都是粥,不過不是以前常喝的那種大白粥,而是有些發黃泛黑的樣子,不知道是小米還是別的什么雜糧。

這些所謂的粥可真夠“清爽”的,看著挺大一勺,落到碗里就是那么淺淺半個碗底的米粒,大半碗都是清澈透亮的湯水。

即使是這樣,身邊的人還是拼命地叫嚷著,想要那人給自己多打一點。

鄧艾親眼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書生就站在他身邊,“咕咚、咕咚”兩口把那剛落到碗里的“稀粥”喝干,又舉起空碗,叫嚷著想要再來一碗。而他得到的回應,除了被維持秩序的壯漢呵斥外,更被身后沸騰的饑民們拖出了隊列。

那彪形大漢一個個的點著人頭分粥,等目光落到鄧艾臉上的時候,忽然愣了一下,手上的大勺也一滯。接著嘴里罵罵咧咧說了句什么,直接跳過他,將勺里的稀粥倒在旁邊一人的碗里。

鄧艾雖然沒聽清,不過似乎也猜到了對方說的什么。可憐他拉下面子,辛辛苦苦擠到了這里,居然……沒……有……碗……

沒有碗拿什么裝粥,他欲哭無淚,正盤算著去哪借個碗再回來,卻聽到身前“梆、梆、梆”幾聲敲擊聲,聲音大得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

他一抬頭,正看見那彪形大漢拎著那把長柄大勺敲打著桶沿,口中高聲喊著:“今天就這樣,沒有了,都散了,要吃的明天趕早。”

這就沒了?鄧艾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沒反應過來,身邊的人群像潮水一樣,來得快,褪得也快,不一會就各自回到原先的位置,只留下一地的抱怨。

沒人留意到還有一個少年擠了半天卻一無所獲,更沒有人會同情他,哪怕是安慰個只言片語。

饑腸轆轆的鄧艾找了個稍微空曠些的地方蹲下,這個空曠也只不過是身邊兩步內沒有旁人罷了。

閑極無聊的他掃視著場地里的那些流民,以此來分散些自己的注意力。他覺得很奇怪,這些看著臟兮兮、窮苦得要死、朝不保夕的難民們哪來的好心情?眼瞅著一個個都餓成啥樣了,大多數人臉上卻還洋溢著笑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有的從包袱里拿出像是胡餅一樣的干糧來啃,有的就只是端著剛才領到的半碗稀粥。

其間也有少數愁眉苦臉的,鄧艾留意到身邊不遠處就有一個,應該說是一家。那是一對老年夫婦,一個灰衣老漢蹲在地上一言不發,邊上有個老婦暗暗抹著眼淚,懷里抱著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那孩子不知是病了還是餓了,臉色青白,有氣無力的樣子。

鄧艾心地到底善良,自己餓得不行了還想去問問別人怎么了,只是自己都沒吃的,又能幫上什么忙呢?

正在這時,邊上的另一對老夫妻也注意到了他們,那褐袍老漢聲音格外爽朗:“老哥,孩子咋了?”

灰衣老漢嘴角抽了抽,沒說話。那抱孩子的老婦應道:“也不知道咋了,今天一天都沒精神。”說話間眼神里滿是疲憊。

與褐袍老漢坐在一起的瘦婦人說道:“看著像是餓著了吧,大妹子,來,這有碗粥,給娃喝了,興許就好起來了。”

那對老夫妻剛才就在相互慪氣著,一個埋怨對方沒能搶到碗粥,一個蹲在地上生悶氣自責。聽了這話不由得喜出望外,兩人也顧不上客氣推讓一番,嘴里連連說道:“謝謝!謝謝!您兩位真是好人啊!”

瘦婦人笑呵呵地說道:“客氣啥,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俺們老兩口也吃不了這么多。”說著端著碗就要送過去。

“哎!傻婆娘!”那褐袍老漢卻將她輕輕一拉。

“粥都涼了,孩子那么小,怎么吃?”說著,他先將自己的行李包袱搬過去與那三人湊做一處,又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把柴火來,簡單堆起個小灶。接著摸出個火絨將火燒起來,又從包袱里取出個銀褐色的金屬器皿,將來之不易的稀粥倒進去,架在火上煮了起來。

帶孩子那老兩口見這狀況,感動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口中不住地道謝。

褐袍老漢毫不在意,哈哈笑著與他攀談起來:“老哥,怎么就你們老兩口帶個娃出來?孩子爹娘呢?”

灰衣老漢嘆了口氣答道:“唉!不瞞老哥,兄弟我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前些年朝廷拉壯丁走了,現在也知是死是活,孩子他娘等不住也走了,就留下這么個娃。”

說著說著,抱孩子的老婦就在邊上抹眼淚。

褐袍老漢面上也消沉起來:“唉,老哥你還算好的了,俺也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也被征兵征走了,到現在音信全無,小的那個前兩年遇匪禍也沒了。你們老兩口還有個孫兒,俺們怕是要絕后嘍。”

抱孩子的婦人聽了更難過了,嗚咽道:“這世道,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瘦婦人反而安慰她道:“大妹子,哭啥啊,別哭了。來,粥好了,趁熱給娃吃點。”

那孩子看來是真餓壞了,在四個老人的注視下,也不知道燙不燙,“咕咚咕咚”的將那大半碗稀粥喝了個精光,末了還將那煮粥的小鍋舔得干干凈凈的,逗得幾人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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