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都不用轉頭去看，也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又是他，這小子來準沒好事。

高老頭教學的時候一貫嚴厲，最恨有人打擾：“你來干嗎？”

李撰也不膽怯，屈膝跳下校場，將手上的一件馬鞍舉起來晃了晃：“這馬鐙我做好了，還真是不錯，你小子是怎么想出來的？”

高老頭本是火上心頭，可一看到這東西，眼中忽地一亮，怒氣頓時消散，心里不知道在盤算些什么。

李撰把東西撂下，惋惜地說道：“可惜莊里沒有現成鐵匠，費了點事兒，湊合著先看看。”

高老頭似乎已被這馬鐙吸引了，腳下不自主地走了過來。

李撰嘿嘿一笑道：“高老頭，這小子學得不賴啊，不如我來和他過兩招吧？”說著自顧自在架子上取下兩把環首刀，隨手拋了一把給鄧艾。

鄧艾趕緊跳開，任由那鋼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別看對方那清瘦修長的樣子，鄧艾心里卻絲毫不敢大意，前兩日練習騎術的時候他已經見識過了，這個時代的文人……可不好惹……

這年頭可沒什么文弱書生一說，講究的是下馬安邦，上馬定國，追求的是出將入相。要是哪個人說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不得給唾沫淹死。

遠的不說，當年的美周郎就是個文武全才，曹丕不但詩歌寫得好，還是個劍術高手，更不用說劍術天下第二的唐代詩仙李白。

看他一臉賊笑的樣子，鄧艾就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趕緊連連擺手不肯。李撰不知是因為今天心情特別好，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硬咬著他就不放。

“來來來，玩兩把。”

“不來。”

“贏了小爺房里的寶貝隨你挑！”

“不要。”

“玩玩怎么了，打不死你。”

“我怕把你打壞了。”

“喲，口氣不小，來試試。”

“不來！”

……

高老頭站在場邊拎著木制馬鐙在琢磨著，被他們吵得心煩，忽然開口道：“好了，你們二人空手比劃比劃。”

高老頭發話，鄧艾就是想推脫也推不掉了，只得苦著臉下場。李撰雖然一愣，不過想想這小子武藝如此稀松平常，赤手空拳對付他應該也不在話下，于是也欣然答應。

用不著裁判，也不用什么人來搖鈴吹哨，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斗在了一處。

其實說是你來我往，不如說是鄧艾在單方面挨打更何時。雖然沒有器械，可對方拳拳到肉的攻擊也很疼啊。鄧艾將雙臂夾攏，雙拳護在臉前，喘著粗氣瞪著對方。

他也算是從小在街頭斗毆里長大的，雖沒學過什么正經功夫，不過實戰經驗也算豐富，可卻拿這家伙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個叫李撰的小子可真夠厲害的，看著年紀輕輕，身體又單薄，沒想到動作這么快捷。而且他明顯是學過些拳法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出手又重。好在他心存戲虐，沒下死手，所以疼是疼了點，不過還頂得住。

只見這小子身形飄忽，腳下步法輕盈，忽左忽右，在對手身邊繞來繞去，瞅準機會就是一拳，一晃身又是一掌或是一腳，總之是攪得鄧艾怒火中燒。

鄧艾幾次想要反擊，無奈對方動作比他要快上不少，每每都是一拳擊到一半，自己臉上身上已經中招。

李撰三番兩次得手，更是得意洋洋，一邊尋找戰機，一邊不住地出言挑釁。

轉眼間，他的左額又中了對方一記手刀，雖然他夾緊了雙臂護住，可那一下還是打得他眼冒金星。

聽得對方哈哈大笑，鄧艾心里卻不知道怎么漸漸平靜下來，他調勻了呼吸，雙眼躲在拳頭后面，死死地盯著對方。

這人確實是個天才，什么都會，就連武藝也不差。

不過！天才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缺點！而眼前這人，他的缺點很明顯，漏洞就在眼前。

鄧艾嘴角不經意地翹了翹，雙眼卻仍是死死的盯著對方的眼睛，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就象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李撰這小子絲毫沒注意到對手的異樣，仍是像穿花蝴蝶一般圍著對方左右飄忽跳躍。忽然，他發現對方一直牢牢收住的中門居然有一絲松動，想來是連續的打擊讓對手的防線有所松動。

嘿嘿！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想好了，先是左掌橫切吸引對方的注意，然后右拳直搗黃龍，一拳砸在對方的鼻子上，一定能打他個滿堂彩。

本來他對這年輕人是沒什么壞印象的，相反感覺還有些投緣。不過他想不明白，水鏡先生為什么這么看重他，連老高頭都破例傳他武藝，而且他幾乎不會馬術，怎么想出硬質馬鐙這個絕妙的主意？

這些日子里，他特意三番兩次的來找麻煩，想看看這小子有什么特別的。可惜，事實總是讓人失望的，這白癡幾乎沒有任何武學基礎，經學也不會，除了偶然能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外，簡直就是個……

這時候也想不了那么多，逗他玩玩再說。腦中思緒萬千，手上卻絲毫沒有停滯。他左手繃直成刀平砍過去，不料對方卻是不躲不閃，硬生生吃了這一下。

李撰有點意外，不過也沒在意，恐怕對方是真打累了，已經無力防御。反正中門空當還在，打他個滿臉桃花開，今天就到這為止吧。心動之余，右拳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出。

就是這一刻，鄧艾剛才硬受了他一掌，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他眼看著對方的拳頭徑直向著自己的鼻尖沖而來，毫不慌張，連眼都不眨一下。等到拳頭離鼻子還有不足半尺時，他忽然右腳一蹬，左腳上前半步。同時腦袋向右邊稍稍一偏，左手向右一格，對方一記勢在必中的直拳已被格到一邊，這時他的身子已幾乎貼在了對方身上。

李撰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樣，他自認為天賦過人，平時練武也多選擇飄逸瀟灑的打法，從沒和人貼得這么近過，心下不免有些慌張。

正當他手足無措的時候，鄧艾左腳踏實，右腳一個勾踢，正中對方的支撐腳腳踝。

“啊！”的一聲慘叫，這下李撰完全站不住了，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在地。也虧得這小子反應靈敏，身形搖晃之余腳下急急想要后退，妄圖穩住身形。只可惜這樣一來，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再無任何防御。

好不容易拼出來的空擋，鄧艾哪肯放過。只見他大吼一聲，一個餓虎撲食，整個人撲在對方身上。

這下子李撰完全站不住了，“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好在落地前下意識的抬了抬頭，才避免了后腦直接磕在地上。

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只白皙的拳頭已沖到面前，他趕緊將左手一抬，用上臂護住了臉。那一拳狠狠地砸到他的手臂上，疼得他嘴角一咧。

這時右邊眼角處又是一拳襲來，由不得他多想，只能下意識地抬右臂去擋。

只見鄧艾騎在對手身上，上身前傾，怒目圓瞪，兩只胳膊掄圓了朝著對方的腦袋上砸去，如同暴風驟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