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大的廳堂，左邊的白墻上掛著張人像，人像前擺著張供桌，桌上擺著只香爐，香爐里插著三支清香，青煙徐徐升起，香頭上剛泛起一抹白灰，像是剛剛才點燃的。

鄧艾驚愕地看著眼前這道骨仙風的中年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結結巴巴道：“水……水鏡先生？”

司馬鏡哈哈一笑道：“施主認不出老夫了？”

鄧艾顧不上回答，慌忙低頭查看，只見自己身上穿的仍是那套破破爛爛的粗布短袍。再看雙手，白皙細嫩，全然沒有干枯老朽的歲月斑痕。再在臉上胡亂摸去，雖然看不見，但下巴上肯定沒什么長髯，哪怕是短短的胡渣也沒有。臉上也是，肌膚細膩光滑，沒有一絲皺紋。

這……這是怎么回事？過往的一切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中回溯，他的父母、妻子、孩子、那大宅院、金燦燦的農田、狡詐的管家、肥碩的縣令、兇悍的異族騎兵……

可不一會，那些面孔又慢慢模糊起來，這一切又像過往云煙，漸漸又都記不清了，仿佛沒發生過一樣。

他臉上寫滿了疑問，張著嘴，口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司馬鏡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走到他身后，一伸手居然將墻上那扇門揭了下來。

他雙手拿著那軟塌塌的大門兩端，在空中一抖，又展開在鄧艾面前。

鄧艾凝神望去，只見眼前這居然是一副古畫，司馬鏡的雙手正握在兩端的畫軸上。再看畫面，確是一幅好畫，畫中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云霧繚繞宛如仙境一般。畫面左上方留白處赫然寫著“山河社稷圖”五個蒼勁古樸的大字。

鄧艾大吃一驚，手指著這幾個大字結結巴巴道：“這……這是……”

司馬鏡收起笑意，正色道：“這是先師祖傳下來的一件寶物，名曰‘山河社稷圖’，因其中藏有一個幾可以假亂真的時空，也叫‘鏡世界’，我水鏡山莊之名也得于此。你方才進去的就是這么個地方。那邊是與這里完全無關聯的世界，即使過了千百年，在這鏡外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鄧艾更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這不是……異次元空間？”

司馬鏡笑笑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不過想來就是一個意思。”

鄧艾還是不理解：“可是……哪里怎么會有……”

司馬鏡答道：“為什么會有有你的熟人對嗎？”

鄧艾點點頭。

司馬鏡解釋道：“因為那個世界是你創造的，由心而生。”

鄧艾低著頭，若有所思。

司馬鏡開口問道：“怎么樣？知道你要的答案了嗎？”

鄧艾想了想，點點頭道：“或許，老天爺讓我來這，是要我做些什么的。”

司馬鏡問道：“那么，你想要做的是什么？統一天下？”

鄧艾搖搖頭：“您說的是這個國家？不，不管有沒有我，天下最終都會統一的。”

司馬鏡眉頭一皺：“那是……”

鄧艾抬起頭來，堅定地答道：“我要改變。”之前的幻境很奇怪，大部分的人和事幾乎都消散了，只是最后那個心念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就好。”司馬鏡也點點頭，雖然他猜不透對方指的是什么，不過仍說道：“本來老夫是不知道該不該阻止你，畢竟你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不過，既然你通過了考驗，那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吧。”

通過考驗？什么考驗？鄧艾一愣，趕緊問道：“里面發生的事，您都看見了？”他有些緊張，畢竟在里面他娶了個貌似天仙的妻子，還生了個孩子。

還好，司馬鏡搖搖頭說道：“你進去不過一剎那的功夫便出來了，老夫能看到什么。”

哦，還好！他松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緊張起來：“您……您說的通過考驗，不會是……”

司馬鏡笑笑道：“出來了就好，不要多想。”

什么叫不要多想……鄧艾想著想著，額角的汗又流了下來。

司馬鏡打斷了他的遐想，開口道：“好了，既然來了，你就暫且在這住下。老夫雖不能幫到你什么，也多少助你一臂之力。”

鄧艾聽了眼前一亮，這個橋段太耳熟了吧！多少故事里都是這樣的，一個無名小子得遇異人，一番奇遇下收為弟子，不但學得通天的本領，還得師傅傳下幾件法寶，從此縱橫天下。記得有個猢猻，就闖下了好大的名頭。

正遐想著，他不自主的向著那幅“山河社稷圖”看去，口水從咧開的嘴角流出來都沒發現。

司馬鏡白了他一眼道：“看什么呢？”

鄧艾收起嘴臉，抬手擦擦嘴角，口中唱道：“謝師傅，請受徒……”說著作勢就要拜下去。

司馬鏡趕忙把他攔住：“等會兒，你叫誰師傅呢？老夫可沒說要收徒弟。”

“啊？”鄧艾有些失望，原來會錯意了。

他撓撓頭，頗有些不甘地說道：“那您老不傳我點啥？”

司馬鏡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真想學啊？好啊，方才就和你說了，我司馬氏一族最擅長的就是占卜之術，你要想學，老夫便教你。“

隨即又白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資質，五六十年也能有小成。“

鄧艾嚇了一跳，趕緊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是說啊，我就要拯救天下了，您不傳我點法術啊，絕世神功啊什么的？“

“哦，這個啊？“司馬鏡一臉平靜。”老夫不會。“

啥？鄧艾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愣愣地看著對方不說話。

司馬鏡頗有些無奈：“干什么，老夫充其量算得上是個占卜師，又不是神仙，怎么會這些東西。“

鄧艾撓撓頭，轉而說道：“那您要不給傳我幾件法寶？“說著眼睛又瞄向了那幅畫卷。

司馬鏡見他那貪婪的眼神，趕忙把“山河社稷圖“卷起來，恨恨道：”想什么呢？這是先師祖留下來的唯一一件寶物，怎么能給你。“

“啊？就只有一件啊？不會吧？“鄧艾不信。

司馬鏡白了他一眼：“當然是，這種寶物可遇不可求，我司馬氏一族也不知道先師祖是從哪得到的。“

鄧艾還不死心：“隨便給個什么也行啊，金箍棒、火尖槍、風暴戰斧、軒轅劍……不行給個外星盾牌也可以啊。“

司馬鏡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鄧艾見對方臉色不對，又小心翼翼地說道：“要……要是都沒有的話，武功秘籍什么的行不？“

司馬鏡咬牙恨恨道：“沒有，什么都沒有！“

隨即又搖頭道：“我就說不該管這事，算了，你從哪來回哪去吧！“

鄧艾一聽慌了，趕忙說道：“別，先生，您別，我不要了還不成嗎？“

司馬鏡深吸一口氣，換了好一會兒，又變回了原先那個世外高人的樣子：“好了，施主辛苦一天，也累了。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說。鹿兒、鶴兒！“

兩名總角童子應聲而來。

鄧艾是真慌了，生怕這大好機緣就這么跑了，趕緊嚷道：“先生，我……“

司馬鏡擺擺手：“放心，不趕你走。你這個樣子要出去了怕是活不了多久，是得教你點功夫防身。“

鄧艾一聽大喜，趕緊唱道：“謝師……“

話音未落，司馬鏡氣急敗壞道：“別亂喊，誰是你師傅。明天自有旁人教你武藝。“說完寬袖一擺，大步離去。

留下鄧艾尷尬地立在原地，他看看那倆童子，半天憋了句：“兩位仙童，請問……有飯吃嗎？“

當夜，山莊一角，水鏡先生的書法內。

“先生，為何要在下教這孺子武藝？“一名方臉漢子端坐在桌案旁。

司馬鏡說道：“此事非是老朽不肯說，實在是不能說。”

這漢子說道：“既然是這樣，還請先生恕在下無禮。我高家槍法雖算不得什么，不過也不能輕易傳與外人。”

司馬鏡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道：“你也知道，如下天下大亂，生靈涂炭，漢室衰微，群雄割據，眼看這大漢江山就要易主。老朽也僅知道，依卦象看，這少年身負重任，或許能力挽狂瀾，拯救天下蒼生。“

那漢子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對面一個清秀的少年忽然笑道：“水鏡老頭，你老糊涂了吧？就那小子是救世主？“

司馬鏡看著他就頭疼，沒好氣地說道：“不是老夫說的，卦象上就是這樣。“

“你那烏龜殼燒壞了吧？要不買副新的算了。“那少年笑嘻嘻道，”就那小子，手無縛雞之力的，連說話都說不清楚，還救世主呢！你要不把他接來莊里，我看他最多活不過兩天。“

司馬鏡初見到這人的時候也沒想明白，但還是堅持說道：“人不可貌相。“

那少年又說道：“老高頭，我和你說啊，千萬別教他，糟蹋了你家傳絕技。“

末了又補充一句：“你教他還不如教我呢！“

那漢子冷冷地看他一眼說道：“你想學？我教你啊！“

少年心里咯噔一下，連連搖頭道：“算了算了，我可受不了你那套。“

趁他倆消停會兒了，司馬鏡插口道：“欽仲說的不錯，如果他就這樣出去，誰也救不了，早晚得死在外面。“

那漢子看著司馬鏡的雙眼鄭重地問道：“你確定他真的可以做到？“

司馬鏡心里雖沒底，面上卻毫不退縮：“不錯，卦象如此。“

那漢子盯著對方看了好久，終于擠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