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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這一生,只要你愛過我,就夠了

1

陰雨綿綿連續下了十日,將整個清榕城籠罩在一片青灰色的煙雨中。

五月的天氣,在這莫名的陰雨中漸漸轉向暖熱的跡象。

從醫院VIP病房的位置看下去,草地上一片青草萋萋,還帶著未散去的雨水。

秦漫月打著白色的雨傘,走在醫院里。

擔憂而憔悴的臉龐,玲瓏的大眼聚集了太多的感傷,因為來不及打扮,只是套了一件寬大的長袖搭配牛仔褲,就急匆匆地來到醫院。

她懷里緊緊抱著的,是剛熬好的骨頭海帶湯,放上各種有助于身體調養的草藥,從中午開始用文火熬了一下午。

她小心翼翼地注意腳下的路,慢慢地踏過地上的水漬,生怕滑倒,摔壞了手中的保溫杯。

這是譚展飛住院的第十天,手上還綁著繃帶,卻恢復了往昔的淡定,內斂。

病服松垮地穿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病態,還把衣服襯出莫名的華貴來。

他坐在秦漫月曾經享受過的VIP病房里,剛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

清榕的一切又把他拉回現實中,他又回到那個冷靜狡詐、沒有感情的商人譚展飛。

“骨頭海帶湯,趁熱喝。”秦漫月把湯端到譚展飛面前。

譚展飛只允許她每天這個時候過來送湯。

譚展飛一把接過她手里的湯,目光并沒有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一秒。那些液體經過他起伏的喉結,姿勢瀟灑又性感。

又是骨頭海帶湯?一旁美艷動人的護士小姐抿著嘴笑,看了十天秦漫月帶同一款湯,連里面的草藥都不更改,她看了都怕,喝的人恐怕也膩了吧。

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這是譚展飛的女朋友,可是這十天觀察下來,這位譚先生對待她的態度,淡漠,冰冷,沒有一絲眷戀。所以她斷定,這個女人和譚展飛沒有一點兒情感關系。

“譚先生,你家用人真是細心,連送十天骨頭湯。”護士小姐像是故意奚落秦漫月。

用人?秦漫月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無非頭發凌亂,未施粉黛,穿得普通了點兒,怎么也不能和用人掛上鉤吧?

“護士小姐,你們醫院沒有眼科嗎?”秦漫月沒好氣地應她。

她對廚藝并不精通,這個湯還是婉珍家的一個老阿姨教的,她嫌麻煩,就總燉這個湯,反正譚展飛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從未抱怨。

“你……”

“我喜歡喝骨頭湯。”譚展飛接話,硬生生把護士的話壓回去。

喝完骨頭湯,譚展飛把碗遞回去,冷冷地抬頭看了護士一眼,“你從明天開始不用來我病房。”

護士的臉發白,剛才趾高氣揚的氣勢立刻沒有了:“譚先生,我做錯了什么?”

“再多說一句話,我保證,你明天就不會出現在醫院。”他冰冷的唇,像是給她判了死刑。

護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眼眶紅紅的,立刻出了門。

秦漫月盯著他冷酷的俊臉發呆。

一回到清榕,譚展飛在馬來西亞所有的溫柔和親近通通變回了冷酷專制,甚至更加冷漠,他不再親近秦漫月,不再抱她,更別說吻她了。

馬來西亞之行,難道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嗎?

她慢慢地擰緊保溫杯的蓋子,電視上出現新的娛樂新聞,美麗的主持人在電視上播報:“影視歌三棲明星白蕭在今年柏林電影節獲最佳女主角提名,并迎來她二十三歲生日,記者問她將如何度過二十三歲生日,白蕭毫無避忌地回答,本來計劃要和男朋友去旅游,但由于男友近日身體欠佳,改為共進晚餐……”

秦漫月看了譚展飛一眼,他饒有興致地盯著電視看。

電視上白蕭穿著一襲紫色的旗袍,手持香扇,微笑著面向眾人。

白蕭在短短一年半時間躥紅成國際巨星,除了自身的條件和努力,最重要的是有譚展飛這個富豪做靠山,這是圈內眾所周知的事,秦漫月沒少聽婉珍提過。

而她秦漫月,對譚展飛來說又算什么呢?他的眼里根本沒有她。

哪怕他住院的時候只允許她來看他,哪怕她住在他海邊的白房子里,哪怕他特意給她買了一輛蘭博基尼,哪怕他們曾經在馬來西亞共同經歷了生死。

她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情人而已。

秦漫月把額前掉落的頭發撥到耳后,哀愁的眼睛微微垂下,原本如蝶般忽閃的目光漸漸暗淡,她抱起手中的保溫杯,說了一句:“我走了。”

“嗯。”他頭也不回。

這樣的譚展飛,讓秦漫月不習慣,不喜歡,甚至惱怒。他就這樣輕松地把她放在一旁,當作一件擺設,不聞不問,不管不理。

難道他真的厭倦她了嗎?

2

白蕭生日那天,阿Ken帶秦漫月去市區買東西,說是譚展飛交代的,讓秦漫月買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多貴都行。

譚展飛還記得,今天也是秦漫月的生日。

四月十四日,泰坦尼克號沉船的日子,譚展飛第一年給她過生日的時候,是在一艘小小的游艇上,他親手給她做了奶酪藍莓蛋糕、深海三文魚切片、芝士培根面、意式黑橄欖炒飯,還有可愛的曲奇餅。

他把蛋糕喂到她嘴里,她窩在他的懷中,抬頭就是淡然的月光。

“以后我們在游輪上結婚吧。”

秦漫月笑著嘟嘴:“誰要嫁給你啊?”

他一本正經地回:“我又沒說新娘是你!”

她撲過來擰他耳朵,河東獅吼般地問:“你還想娶誰?”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的笑聲,天真,幸福。

時光可以給秦漫月無數的仇恨,卻永遠無法抹去那些發生過的場景,他曾經是那樣愛她,在她不懂愛的年紀,幾乎給了她所有的疼愛。

街道上冷清孤寂,還下著綿綿細雨,秦漫月沒有想買的東西,只是讓阿Ken開車閑逛。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阿Ken帶秦漫月去一家意大利餐廳吃飯。

剛到餐廳門口,秦漫月看到譚展飛和白蕭走了進去,他衣冠楚楚,眸色淡然,永遠氣宇軒昂,他摟住白蕭的腰,就像金童玉女般登對。

鬼使神差地,秦漫月也跟了進去。他們走到樓上雅間,秦漫月也跟上樓去。

她看到譚展飛低下頭來,托起白蕭的下巴,溫柔而深沉地吻在她的唇上,白蕭就像一只可人的兔子,抱緊他的腰,沉醉在這個吻中。金童玉女的畫面太美好,像是電影里才出現,她扶著墻壁,踢翻了走道上的花盆。

譚展飛和白蕭都回過頭來看她,譚展飛沒有一點兒驚訝,驚訝的是白蕭:“我們不是把樓上包下來了嗎?她怎么能上來?”

“他讓我上來,看你們演戲。”秦漫月笑了,“枉你一個影后,這點兒名堂都看不出來。”秦漫月不是傻瓜,譚展飛的小動作她豈會不明白。

“很好。”譚展飛接過話,“我想你知難而退,不要我開口搞得那么難堪。”

“其實不需要這么麻煩,你只需要告訴我一聲,我立刻就走。”秦漫月冷冷地說。

“那房子想住就住,不想住就搬回學校,反正我暫時不會再去了。車子隨便你處置,扔了也好,賣了也好。”譚展飛面無表情地說。

“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她笑,硬要表現得堅強,卻顯得那么單薄,憔悴的面容經過譚展飛的打擊,更加凄楚。

譚展飛嘴角微微揚起,如往常一樣嘲諷地笑:“別告訴我,恨我入骨的秦漫月,舍不得離開我。”

“我走。”秦漫月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心里涌出無限悲涼。

所有的計劃都沒有實現,而自己已經被譚展飛踢出局,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有些舍不得。

譚展飛站在原地,看著那抹脆弱到幾乎快要倒下的背影從他眼前消失。

“展飛,你捏痛我了。”白蕭吃痛地喊,譚展飛的手松開白蕭的手,跟著走了下去。

是他故意安排阿Ken帶秦漫月來看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讓她離開,所以,他才用了這么拙劣的方法讓她走。

肩膀上還未痊愈的疼痛讓他想起馬來西亞的一切,那個奮不顧身都要回來陪他一起死的小女孩,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小女孩,真的要離開他了嗎?

決定要放她走了,絕對不要再有任何留戀。

曾經自私的譚展飛,第一次無私。可是為什么心比傷口還要疼?為什么腳像不受控制地想要奔跑上去?

3

海邊的風真的很大,尤其是夜晚,隨著潮起潮落,像是能聽到貝殼敲擊的聲音。

秦漫月赤著腳走在沙灘上,細微的疼痛絲毫不能抵擋她內心的不甘。

她想起剛才的一幕,明明知道是譚展飛耍的花招,可是內心還是莫名地有些難受。她絕對不能讓自己功虧一簣,她不相信譚展飛能這樣將她放下。

所以剛才,她故意給婉珍打了一個電話表述了自己的悲傷,她知道以婉珍的性格一定會讓Rain找譚展飛,如果譚展飛還關心她,一定會出現,如果他對她真的毫無眷戀,那么就當她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

這一局,她真的沒有把握自己能贏。

她想贏,證明譚展飛是愛自己的,她又想輸,那么譚展飛就能繼續做他的富豪,他們從此再無瓜葛。

算了算時間,她走向海邊,潮水打在她的腳踝上,出奇地冰冷,她一步一步朝前,曾經,她喜歡把自己淹沒在水中,閉氣,感覺自己是一棵水草,融于水中,感覺死亡的氣息一步一步逼近。

是譚展飛的出現,把她從冰冷的水中一次一次地拖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如今總是想起他的好,曾經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現在一點點地回想,是如此美好。

海水漫過她的膝蓋、腰際、胸、脖子,最后剩下一個頭露在外面。

太久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仿佛有人在召喚她。

她要走了嗎?一個不知道未來在哪里,看不到光明的秦漫月,渾渾噩噩活了這么多年,到如今,不知道心里到底裝的是誰。

她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讓她就此下沉吧。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握住了她的腰,把她一點點地推出了海面。

暗黃的月光下,她睜開眼,看到渾身濕透的譚展飛,他的發梢淌著水珠,眉宇凝成結。

“讓我死。”秦漫月在譚展飛的懷里掙扎,他緊緊地抱著她,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我忘了,你怎么會讓我死呢?你要的是我生不如死,你做到了。”秦漫月咬牙切齒地說,寒冷讓她的唇齒打戰。

“我恨我自己,我恨不得你死,卻還是想要救你;我恨我自己,看到你吻別的女人,卻會難過;我恨我自己,哪怕是死,最想見的那個人還是你。”

秦漫月抱著譚展飛的脖子,眼淚混著海水成片地落下來。

她在他來之前就設想好他來之后她要說這番話,可是這番話真的說出口的時候,她懷疑這并不是一段臺詞,因為太順暢,像是發自肺腑的。

他將頭微微地低下來,將冷酷俊逸的臉靠近她,溫熱的唇拂過她的淚,停留在她落淚的眼睛上。一種細膩溫柔的觸感,讓秦漫月閉起了眼睛。

譚展飛看著秦漫月,微微抖動的小臉因為哭而有些紅腫,在夜里卻更加楚楚動人,讓他舍不得放手。

他答應過要讓她走,卻說不出口,所以故意用了那么拙劣的方式,讓阿Ken帶秦漫月來那家餐廳,他希望這次她主動離開,像上次一樣,那樣他就可以放了她,真正放了她。

可是埋藏在她眼底的悲傷那么直直地印入他的瞳孔,把他所有的狠心瞬間摧毀。

擁抱的姿勢持續了很久,最后譚展飛深深地閉起眼睛,用心去呼吸眼前的一切。

像是羽毛般柔軟的聲音在秦漫月的耳畔響起:“我們回家吧。”

淡黃色的月光下,譚展飛深如潭的眼眸和月色融為一體,他緊緊地抱住懷里的人,堅定地一步一步朝白房子的方向走去。

遠處的白房子,就是他們的家,從此,他要給她所有家的溫暖,哪怕她身上還背負著仇恨他的重任,他都不管。

此刻在譚展飛懷里的秦漫月,聽著譚展飛心跳的速度,感受著他臂彎傳來的溫暖,她剛才孤寂的心像是找到了港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演戲。她不敢想,也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譚展飛,對她已經徹底放下警惕。

4

在海水中泡了太久,又吹了冷風,秦漫月燒得很厲害。譚展飛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她好幾天,還是不見退燒,譚展飛怕她引發別的癥狀,特意找了醫生來家里,給她做了全面檢查,最后確定沒事,只是感冒引起的扁桃體發炎從而引發的高燒,他一直緊張的面孔,才稍稍緩和下來。

半夜里,譚展飛給秦漫月掖好被子,自己坐在旁邊托著吊瓶,秦漫月好幾次醒來,都看到他深邃的目光看著手中的瓶子,仿佛手里捧著的,是她的生命。

秦漫月盯著他通紅的臉,他也發燒了,可是他沒有管自己的病,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她轉過頭假裝繼續睡覺,生怕自己再看下去就哭了。

如果說十八歲的她與這個大自己十歲的男人只是一場錯誤的相識,而如今,就是永遠也說不清的孽緣。

可是她想起爸爸的死,小七的死,那些積壓在她體內長達幾年之久的仇恨很快覆蓋了這些感動。

秦漫月的病好了之后,譚展飛緊皺的眉終于舒展開了,每天不忘叮囑她吃藥,秦漫月這才看到,譚展飛認真地把藥包裹在糯米紙里,再溫柔地遞到她面前。

她想起來她第一次住VIP病房時那些被糯米紙包的藥,原來是他的設計。

原來在那時,他就在默默關心著她的一切。她以前最討厭吃藥,每次吃藥臉都苦得像吃了黃連。

有一次賭氣,她說:“以后誰給我吃不苦的藥,我就嫁給他。”

譚展飛故意笑她:“那你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她扭過頭去假裝生氣:“反正不嫁給你。”

現在,她吃著沒有苦味的藥,想著這些往事,那時候隨口的玩笑,現在居然成了真。

病好之后,秦漫月安心地在別墅寫論文,譚展飛對她有了很大的轉變,定時回來,為她做早飯、晚飯。

中午哪怕不回來,也要打電話給她,問她在做什么,雙休日定要帶她出門,看電影,逛海洋公園,聽戲,打球,騎馬……

秦漫月開始慢慢了解譚展飛,他雖然有一張冷酷的臉,卻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他不相信任何人,卻渴望得到別人的愛,他把自己最深的感情藏起來,只在黑夜里拿出來凝望。

秦漫月撿回自己曾經的愛好——游泳。蝶泳,蛙式,這是她以前最喜歡的運動,每一次游到深處,轉頭看到譚展飛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總能想起十八歲時第一次相遇,她假意落水,他奮不顧身地來救她。

她問過他:“那時候你為什么來救我?真的不知道我會游泳嗎?”

他抿著嘴,不以為意地說:“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孤獨失落的樣子。”

那時候自己的孤獨,是那樣明顯。

秦漫月喜歡看譚展飛做飯,房間里放著黑膠唱片,時光都變得緩慢,她幫他把圍裙圍上,他握住她的手親親她的臉,云霞燦爛下,只有兩個人幸福的影子,他告訴她他在唐人街的餐廳學過雕花和切菜,也在刺青店打過工,他告訴她很多他的經歷,她縮在他的懷里,兩個人在夕陽下一起彈琴,她恍惚地以為這就是地久天長。

黑夜里,他也變得溫柔無比,輕柔得像是對待一塊瑰寶,他在床前掛上淡粉色的水晶珠簾,桃心的葉片總能隨風搖曳。

秦漫月習慣了他身上淡淡的圣羅蘭鴉片的味道,聞久了,真的會上癮,明知道越陷越深,卻依然沉浸在里面。

他們一起去看電影《美人魚》,電影散場了,所有人都走了,她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平靜地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愛的那個人,接近你只是想來害你,你會難過嗎?”

他低下頭溫柔地撫摸她的頭發:“只要她愛過我,就夠了。”

在燈火通明卻空蕩蕩的3D電影院,秦漫月抱著一桶咸味的爆米花看著譚展飛。

她真的很想問他,他愛不愛她。

可是她不敢問,半個字都不敢問。她不再是十幾歲的秦漫月,抱著他的胳膊死皮賴臉地問“你愛不愛我”。

如今他們中間橫著太多仇恨和過往,今生今世都無法跨越,哪怕如今的她已經明白他是一個內心怎樣孤獨的可憐人,可是,她不會忘了她此行的目的,也不會忘了和別人的約定。

她真的希望譚展飛不會愛上任何人,她害怕自己又要面臨抉擇。

她知道,這個抉擇,關乎著生死富難,她不忍心再一次把他打入深淵。

5

畢業典禮那日,秦漫月獨自返校,正巧趕上譚展飛出差。

畢業是一個歡喜又憂傷的日子,過往的結束,也是新生活的開始,校園的石榴花沿著通幽的小路花瓣點點墜落,梧桐樹的枝葉覆蓋了整座校園的悲傷,離別的愁緒在每年的畢業典禮總是顯得特別隆重,莘莘學子的分離,與恩師的告別,對校園的留戀,每個人都有萬般思緒在心頭。

院長微笑著發表完演講,幾乎含著淚與同學們告別,婉珍抓住秦漫月的手非常配合地哭了又哭,Rain陪在她身邊,拿著超大的單反給她們拍照。

“譚富豪真的不來?”婉珍不相信,“聽我家Rain說,你們現在感情很好。”

秦漫月淡淡地笑,她不知道如何說,有時候表面的安靜,不過是為了等待更狂烈的暴風雨而已。

秦漫月戴著學士帽,穿著學士服,在鏡頭前一如既往地笑得干澀,許多人的親人都到場了,就連婉珍那個富豪爹也帶著她珠光寶氣的媽媽來了。

“我們家珍珍,無論穿什么都好看,老徐,你說是不是?”婉珍媽媽非常滿意地詢問婉珍爸爸。

“是啊!我家珍珍是沒去拍戲,要不然影后能輪到白蕭嗎?”

她爸爸迎合她媽媽的話。

“你們兩個老人講話要不要這么夸張!”婉珍嬌嗔地笑。

婉珍擁有最愛她的親人和最愛她的男人,這兩樣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秦漫月不是不羨慕的,她唯一的親人,已經癡癲到不認識她,而她愛的人呢?

她的腦海里閃過譚展飛冷峻的臉,她感到惶恐。

抬頭的瞬間,看到陸均璨站在一棵石榴樹下看著她,許久不見,他的目光多了憂傷和深不見底的悵惘,還是那張干凈的臉,靜靜地站立,陽光下,像是小七站在那里等她。

黑色的林肯開到的時候,伴隨所有人驚嘆的目光,譚展飛穿著一身休閑的范思哲套裝,再加上頎長的身材、完美的俊容,從車子里慢慢地走出來。

有人在旁邊竊竊私語:“這不是白蕭的男朋友嗎?”

“好帥啊!他怎么來了?”

……

他打開后車門,從里面扶出一個女人,她穿著那條秦漫月最喜歡的鑲荷葉邊的紅裙子,頭發是微微的卷發,淡淡的妝讓她看上去精神飽滿,雖然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不能掩蓋她依然存在的美麗。

“媽媽。”秦漫月下意識地叫了出來。

是秦漫月的媽媽,她被譚展飛扶著,空洞的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她沖秦漫月揮手:“月月。來,月月。”

秦漫月激動地跑過去,抱住她:“媽媽,你記得我了嗎?你真的記得我了嗎?”

媽媽只是癡癡地笑:“是展飛告訴我,你是我女兒,月月,對嗎?”她的聲音仍然癡呆,但是沒有了仇恨的目光。

“對對,我是你女兒月月,媽媽,你能來,我真高興。”

婉珍一家也走過來:“阿姨你好,我是漫月的好朋友徐婉珍。”

“怕……怕……”她躲到秦漫月身后。

“不怕不怕,”秦漫月哄她,轉頭對婉珍說,“對不起,我媽媽有病,怕生人。”

“那我們去照相吧。”Rain提議,然后意味深長地拍拍譚展飛的肩膀,“沒想到你出差是為了這個?佩服!”

秦漫月看著譚展飛,他終年不變的冷酷臉龐,在陽光下似乎沒有了惡魔的翅膀,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些局促,轉移話題說:“照相吧。”

在學校最出名的清暉大草坪,秦漫月站在媽媽和譚展飛中間。

青鳥從頭頂上輕聲飛過,陽光從頭頂灑下來,美好的時光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這個男人,不言不語就洞悉她的內心,不聲不響地給她傳遞溫暖,她差點兒有種錯覺,這就是她這一生擁有過的,最好的幸福。

遠處的石榴樹下,陸均璨早已不見了蹤影,遠處是學校的蝴蝶谷,她想起蝴蝶谷的那個傳說,所有到過此地的戀人,都會分開。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相信這個傳說。該消失的終究要消失,到頭來,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6

譚展飛母親的骨灰安葬在墓園的那日,譚展飛只帶了秦漫月一個人,在山頂的墓園,譚展飛親手把他母親的骨灰放進去。

他目光黯然,指著旁邊的位置對秦漫月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要和我母親葬在一起,這個世界,我只有她。”

“你還有我。”秦漫月的心在吶喊,可是沒有說出口,她只是主動走過去,靠在他的懷里。

那一刻,她真的快要忘記仇恨。

那天回家的路上,車子停在一個交叉路口等紅燈,秦漫月看到櫥窗中不起眼的珍珠母貝的指環不見了。

“想什么呢?”譚展飛問。

“總是有些人,可以得到幸福。而有些人,永遠只能形影相吊。”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譚展飛問她。

“愛。”她盯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手腕上的珍珠手鏈泛著淡淡的月光。

小七的臉像是就在前方,那個在她人生最不堪的年華里,給予她所有愛的男孩,他永遠都是秦漫月心底的傷。

“你知道這輛車有密碼的嗎?”他望著前方,突兀地說了一句。

雨開始紛紛落在車窗上,秦漫月突然有種不敢呼吸的感覺。

“010915。”

“記住了嗎?”他轉頭,如星的眸子凝視著她。

她點點頭。被他不著邊際的轉變弄得有些迷糊,卻在一瞬間,嗅出了異常的玄機。

紅燈變了,譚展飛發動車,往前開去。雨刷飛快地左右搖擺,就像秦漫月的心,她暗暗想,這組密碼會是他電腦的密碼嗎?

半夜起身,她鬼使神差地來到譚展飛的書房,她手里拿著的是麗莎給她的U盤,譚展飛的電腦就靜靜地躺在書桌上,仿佛在等待她。她迅速地走過去,打開了電腦,很快電腦切換到輸入密碼的界面。

她輸下第一組數字:010915。

系統提示密碼錯誤。

她愣了一下。

那是什么?她想了想,突然看到他的桌子上,擺放著他們的合影,那是十八歲那年她們第一次去馬場的合影,她趴在他的背上,笑得很燦爛。

照片上面的日期寫著5月1日。那0109應該是時間。他們是在5月1日上午9點01分拍的這張照片。那密碼應該是050901。

她顫抖著打下這組數字,電腦順利地打開了。

她把U盤插入電腦,上面提示正在拷貝數據,她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條一點點地填滿,最后提示拷貝成功。一種深深的愧疚感涌了上來。她迅速地拔下U盤,關了電腦,把U盤裝好。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特別是她的心,跳得特別快,她拿了一支煙,走到衛生間,坐在馬桶上,手里拿著手機,看著上面麗莎的名字,遲疑著。

像是過了許久,她敲下了幾個字:“材料已經拿到。”

一切很快就會結束,比她預計的時間還要快,這半年來發生的一切在她的腦海里翻江倒海。

時間過得太快了,她以為完成不了的事情,卻在此刻輕而易舉地完成了。她做得很好,卻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一切都太順利,順利到令她恍惚。

她將煙頭丟到馬桶里,按了一下沖水按鈕。“嘩啦啦”的水聲如同秦漫月沉著的心,一點點地下沉,下沉。她走回床邊,看著熟睡的譚展飛,他的手臂露在月光下,透出流暢的線條。冷酷、淡漠又深邃的臉孔仰面而上,像是祭奠某個盛典,顯得如此虔誠。

她與他并排躺著,想象他們進入了死亡的棺槨,里面沒有空氣,沒有陽光,只有相濡以沫的信任和以死相惜的動容。

她的眼淚從眼尾流出,淋濕了枕頭,透亮了整個月色。

7

離開譚展飛的那一天,秦漫月給自己買了一大套學英文的書,她的英文并不差,只是許久不看有些生疏了,她打算回安海,報一個英文補習班,申請留學。

她趴在桌子上給譚展飛寫信,陽光暖融融的,桌子上有譚展飛給她新買的枇杷膏、西瓜霜、喉寶,他總是這樣,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到她面前,希望她立刻變得健康活潑。

只是,她沒有想到,陸均璨會來得那么快,越過別墅外的層層系統警報,站在她的面前。

他說:“漫月,我來帶你走,我來實現我們的約定。”

“什么意思?”她慌亂地打翻一桌子的書。

“譚展飛的犯罪證據我已經交給警察,警察很快就會來找譚展飛了。”陸均璨抓住秦漫月的手,激動地說,“漫月,我們的計劃終于成功了,成功了。”

秦漫月看到門口站著的、臉色黑青的譚展飛,他手上還拎著一袋小香梨,此刻已經滾落一地。

“這是你們的計劃?”譚展飛的聲音像是從地底發出的,但是臉上沒有波瀾。

“是。這是我們三個人的計劃。”陸均璨站到身體有些發抖的秦漫月前面,毅然對上譚展飛如炬的眸子。

“還有麗莎?”

他一早應該想到,留住麗莎,遲早會害了自己,可是禁不起她的苦苦哀求。可見心軟,真的是人生大忌。

“你很吃驚?”陸均璨笑了笑,“面對你這種狠毒的男人,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們只能使用這種手段。”

“我果然沒有小看你,秦漫月不過是你的一枚棋子。”譚展飛咄咄相逼。

“我也是迫不得已。”他像是怕秦漫月誤會。

譚展飛推開陸均璨,走到秦漫月面前,聲音像是越過了幾個世紀般寒冷:“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秦漫月盯著自己的雙腳,冰冷的赤裸在白色瓷磚上的腳指頭,雖然她不知道陸均璨是什么時候加入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經被戳破,無力回天。

她曾經幻想過自己到了這一步就可以酣暢淋漓地羞辱他,可是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不知如何面對他。

“漫月,你告訴他,你接近他都是騙他的。你別忘了是誰害得你家破人亡,是誰害得你流離失所,是誰害你失去最親的人。”陸均璨在身后提醒她。這樣的陸均璨她仿佛從未認識過。

秦漫月緩慢地把頭抬起來看向譚展飛,無數次她這樣抬頭看他的目光,仇恨的,驚恐的,期待的,甜蜜的,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是彷徨的。

她鼓起勇氣,緩緩道:“這一切都是真的,譚展飛,我騙了你,我處心積慮地要待在你身邊,無非就是要拿到你的犯罪證據,讓你再也無法翻身。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對你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為了讓你信任我,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我更恨你。”

秦漫月一口氣說完,耳朵似乎在嗡嗡作響,她想起他昨天還對她說要帶她去馬爾代夫,帶她去坐船,登山,她半夜咳嗽,他一整夜沒睡,喂她吃藥,溫柔地抱著她,怕她不舒服。

“秦漫月,是我低估了你的演技。”譚展飛有些喑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走吧,漫月。”陸均璨拉過秦漫月和她早已放在地上的行李。

她的另一只手,卻被譚展飛牢牢地拽在手心里,他手指的溫度和他內心的悲傷,仿佛都能直通秦漫月的心底。譚展飛的眼中沒有憤怒,只有淡淡的憂傷。秦漫月沒有見過那樣的譚展飛,平和,失去了往日的霸氣,只是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眼底全是不舍。

“對不起。”秦漫月把手抽出來,那一瞬間,秦漫月看到譚展飛受傷的眼中涌起了深深的波瀾,像曾經的自己,一瞬間,被掏空了靈魂。

七月就要結束了,荒誕的一切都要結束了,她赤足走在地上,看了看身后的白房子,譚展飛沒有追出來,門前的燈掛上了她最喜歡的滿天星,星星點點地聚攏出一簇不易察覺的煙色。

風輕輕地吹來,門口的那盞燈熄滅了。就如同秦漫月心里剛剛掛起的那盞燈,在風吹來的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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