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淵點了點自己桌上的酒杯，杯中只剩最后一口的酒了。

想到眼前程處淵的性格，秦懷道默然不語。

原本還端著酒杯的手，悄悄地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不再勸酒。

“其實小弟只是心中有些煩悶，想與處淵兄說一說罷了。”

秦懷道放下了酒杯，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的年紀與程處淵一樣大，但是生日卻小三個月，但是兩個人看起來，至少差了三歲。

程處淵做事穩重，而秦懷道則是有些跳脫，兩個人真的不想同齡人。

“煩悶？聽說你最近去了武侯衛，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軍營嗎？”

程處淵也有些奇怪，小小年紀，有什么可煩悶的呢？

“是啊，只不過那里是武侯衛，可不是我想去的地方。”

秦懷道忍不住撇了撇嘴，顯然是對秦瓊的關系不怎么滿意。

武侯衛，其實就是大唐眾多的宿衛之一，平時管理的都是長安城內的治安。

而宿衛，也是像程處淵和秦懷道這種世家子弟當官的第一步。

武將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去宿衛中鍛煉幾年，然后再給分配官職，或者是繼承爵位。

像是程處默，現在就在金吾衛中混跡，尉遲敬德的兩個兒子，則是殿前執金吾衛，類似于御前侍衛，負責保護李世民的安全。

這些地方比較安逸，算是一處非常好的踏板，畢竟從宿衛中出來的人，都是李世民的嫡系，自然升遷比別人快。

“那你為什么不跟秦伯父說呢？如果說出來，恐怕秦伯父也不會不答應你吧？”

程處淵有些好奇的看著秦懷道，他知道秦瓊的性格，只要秦懷道肯說，那秦瓊就會答應。

只不過說到這里，秦懷道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我爹說，我有兩個選擇，要么去宿衛；要么尚公主，到時候想去哪去哪。”

秦懷道的嘴不著痕跡的撇了撇，顯然是覺得這個安排不怎么樣。

所謂“尚公主”，其實就是娶公主，如果仔細觀看貞觀年間這些秦王府老人的后代，你都會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事情。

幾乎他們家中，所有的嫡次子，都娶了李世民的一個公主。

注意，這里首先是嫡子，也不能是嫡長子，必須是嫡次子。

原因很簡單，嫡長子要繼承家中的爵位，地位本來就很高，若是再成為皇親國戚，恐怕地位就太高了。

所以，一般都是家中次子娶公主。

當然，也有一個人是例外，就是之前的長孫沖。

只不過長孫沖的榮耀，現在被程處淵給斷了。

“原來如此，看來陛下也跟秦伯父打過招呼了啊...”

程處淵瞬間就明白了，這肯定是李世民和秦瓊之間，已經聊過這件事了。

與其說秦瓊給了秦懷道兩個選擇，不如說秦瓊只是在讓秦懷道選擇，是否要娶公主。

在別家，能娶公主，恐怕是他們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

但是在秦瓊家卻不這樣。

秦懷道是秦瓊的嫡子，必須要說的是，秦瓊雖然算不上是老來得子，但是至少也是在三十多歲才有的秦懷道。

所以對于秦懷道，秦瓊是非常的愛護。

娶公主的確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但是同樣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畢竟歷史上有不少駙馬，可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死掉的。

“所以，你沒有選擇求娶公主，選擇了去宿衛嗎？”程處淵更好奇了。

既然是秦懷道自己選的，為什么他又覺得委屈了。

“沒有，我剛想選第二個，我爹就改了主意。”

“他替我選了第一個。”秦懷道委屈的說道。

“......”

一時之間，程處淵不知道說點什么好了。

本來以為是非常人性化的選擇題，但是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所以，你現在覺得委屈的原因，是因為你爹替你選擇了第一個，還是因為娶不到公主了？”程處淵一針見血。

秦懷道微微一愣，他完全沒有想過程處淵會這么問。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就像是程處淵說的一樣，他到底委屈在哪兒？

是因為秦瓊沒有聽過他的意見就幫他作出了選擇，還是娶不到公主？

一時之間，秦懷道陷入了沉思。

程處淵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他已經看出了秦懷道的心思。

他所委屈的，不過是秦瓊沒有考慮過他的意見，就給他作了選擇罷了。

在這個年代，甚至是到了后世更加開明的年代，這種情況都屢見不鮮，甚至經常出現。

說到底，只是因為孩子突然有了自尊心，又想讓別人覺得，他是個大人了。

所以，他想要把一些屬于自己的東西，爭奪過來。

只可惜，父母卻并沒有看到這一點，只是將自己所認為好的東西，塞給了孩子。

當然，這里面不能說誰對誰錯，這種事從來都很難說清。

“你好好考慮考慮，考慮清楚了再說吧。”

程處淵淡淡的跟秦懷道說了一句，然后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其實程處淵當初跟秦懷道所面臨的的問題差不多，只不過程處淵選擇了截然相反的一條路。

秦懷道選擇了順從，而程處淵選擇了反抗。

當初之所以鬧到離家出走，一部分原因是父子倆誰也不服誰。

所以，這也是為什么，當這些年輕一輩見到程處淵的時候，會露出驚訝的表情一般。

因為在他們眼里，程處淵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怪物。

“如果你選擇了與大部分人完全不同的一條路，那你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

“只是在我看來，只要你自己選擇了之后，你不認為你是異類，那就好了。”

程處淵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秦懷道顯然沒有聽懂。

所以他睜著天真無知的大眼睛看著程處淵，期望程處淵能給他解釋一下。

只可惜，程處淵卻沒有再說話。

因為程處淵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而叫自己的名字的那個人，正是坐在宴會廳正中央的李世民！

“朕聽聞程家的次子程處淵頗有才名，不知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