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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稻草窩窩

  • 得閑
  • 韓陳
  • 2730字
  • 2020-02-17 23:58:13

“我娘是我爹的原配,不得寵。”

“我爹喜歡他的妾,記憶里我娘過的很苦。”

“但我記得那時候日子還過的下去。我娘有些余錢,我也還算懂事。”

“后來我娘死了。我自己過的挺難的。那個妾明著欺負我。”

“再后來爹娶了繼室,我過的更難了。”

“這是我身邊的嬤嬤告訴我的。要不是她,我可能被欺負死了還什么都不知道。我娘死后,就只有嬤嬤護著我。”

“后來嬤嬤也死了。”

阿衍把一根麥稈在手里折,折的變了形。

“她們想把我趕出去,我也不想呆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家。應該是沒有吧?”阿衍看著陸安,圓乎乎的小孩眼里存著淚,茫然的讓人心疼。

“那你爹呢,他怎么想的?”陸安替小胖子把眼淚擦掉,輕輕的問。

“我爹,應該也不想我在府里。他要是想,我也不會被欺負的這么厲害。”

“他要是來找你,你會愿意跟他回去嗎?”

“我不知道。”

看著阿衍茫然的表情,陸安說:“那逃出去后你先跟著我吧,看你爹來找不找你,來找你的話,你再想想你愿不愿意跟他回去。”

世間悲苦無一同。

陸安無從判斷阿衍周圍的人究竟有多壞,她在心里暗暗祈禱這個阿衍能有一個沒那么混蛋的父親,別讓這個孩子從虎口逃脫后又陷入痛苦泥沼。

大雨鋪天蓋地的下。兩人又把窩窩往里掏的深了些,把更多的麥稈鋪在身下,讓雨水不漫上來。

麥稈堆里時不時爬出一只蟋蟀,阿衍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把它放回了角落。

蟋蟀一離開手,迅速的鉆進麥稈縫里消失不見。

幸虧這個麥稈垛比較大,堆壓的也緊實,頂上還蓋著幾片破爛的蓑衣,被兩人挖出個大窩窩即沒塌下來也沒從上面滲水。

雨聲是天然的白噪音。兩人斜躺著蜷起腿,在麥稈的清香中慢慢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太累了。

……………………………………………………

客棧外,雨中的易十七和伙計兩人站在樹林里,渾身濕透,沉默不語。

伙計失神的抖動著嘴角,沒發出任何聲音。一只手在雨里胡亂的抓著,另一只手竟然還緊緊抱著那幾個金黃的梨。

一道閃電亮起,照亮了地上躺著的一具尸體。

雨點如豆般砸在身上,易十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伙計。

他是清醒的還是還是糊涂的?

方才快到客棧時在路上遇到了老四,就是地上這具尸體。

賀生發現有藥致幻的情況讓老四先回來看看他們怎么樣。他和老三受了傷,在后面慢慢走。

老四從伙計支離破碎的話中竟然篤定逃走的小孩藏在了老人家里,殺手是追不上了,老四的滿腔激憤都落在了那個老人身上。咬牙切齒的說先回客棧等賀生回來,然后一起去抓回小孩,順便做了那個老頭出氣。

易十七聽到他這樣說便知道瞞不住了。

在老四轉過身的時候,拿匕首了結了他的性命。

血在雨里被沖開,順著地勢流向樹林邊的河溝,消失在雜亂的水草中。沒沾到衣服上一點。

易未看著伙計,思索著若是連他一起殺掉如何向賀生瞞過去這一切。

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了伙計失神的雙眼。

雷聲轟隆隆的響,易十七伸出握刀的手在雨里沖洗著指腹上的血跡。

大雨下個不停,夜色藏住血腥。

……………………………………………………

陸安沒睡多久就醒了。

陌生的環境讓人懸著神經。

阿衍靠在一邊發呆。

醒了以后基本就是閉目養神。

陸安抽出麥稈掐斷兩頭含在嘴里當成吸管吹氣玩。阿衍看到也跟著學,吹了一會說:“這個可以用來喝湯。”

陸安心想這孩子真聰明,那么快就能意識到吸管用途了。

阿衍又說道:“我以前有一次臉摔腫了,嘴巴張不開用不了勺子,嬤嬤就去水塘割了根蘆葦做成管子喂我吃的飯。不過這個更細,可以用來喝藥。”阿衍把吸管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又好奇的問,“麥子能長多高?就桿子一樣這么高這么細嗎?”

陸安看著臉蹭的臟兮兮的小胖子:“比這桿子高一點,下邊還有根被割掉了。細倒是只有這么細。哎,你要不要洗洗臉?雨水看著挺干凈的,我也洗洗。”

陸安邊說邊接了一捧雨水,腦袋往外伸著一點洗了洗臉。阿衍學著她的樣子,不過頭伸的太朝外,澆了一頭發的雨水。

他摸著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的看著陸安笑起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雨下的稍微小了一點,整個世界都籠在沙沙的雨聲中,只有青蛙呱呱呱的叫的最歡。

略顯單調的環境里,那逐漸靠近的踩水聲就越來越清晰。

陸安提著一口氣,警惕的的看著前方的人影。

是昨天的那個老人和那條大狗。

老人舉著一把傘胳膊彎里搭著一件蓑衣,頭上戴著斗笠。牽著的大黃狗也像模像樣的披了一件蓑衣。

陸安縮在麥稈窩窩里警惕的盯著老人。

他怎么找過來的?他為什么找過來?

老人像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惑。慢慢的說道:“昨個你們跑了沒一會兒這大雨就下來了。我尋思著你們可能也不敢進有人家的院兒,只能在野地里躲。我們村子旁邊能躲人的地方不多,今兒天一亮雨小點了我想著出來看看。雖然是八月里天也熱,萬一淋了雨也不是鬧著玩的。”

老人摘下斗笠遞過來,見兩人沒接,慢慢彎腰把蓑衣斗笠都放在了麥稈邊上,嘆了口氣說:“我要是個壞的,今兒早就是去報信了……過來吧,跟我回去烤烤衣裳,喝碗姜湯。”

看著一腦袋水還在猶豫的阿衍,陸安把斗笠給他戴好,頂上蓑衣說:“他講的對。他要是想害我們,我們跑不了。”

老人牽著狗走的很慢,陸安發現老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是個瘸子。

兩個人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看著大黃狗披著蓑衣一顛一顛的走。

一路無話。

回到小院里,老人從廚房里搬出個小爐子放在廊下,丟進木柴點了火,讓兩人圍在旁邊烤烤衣裳頭發。

自己去屋里拿出來塊姜和菜刀,在小板凳上直接切下幾片,丟進小鍋里,又把小鍋坐在了爐子上。

姜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

水開后給兩人一人盛了一碗。大黃狗也跟過來湊熱鬧,聞了聞姜水,嫌棄的扭開了頭,趴回老人腳邊打瞌睡。

“你們是怎么個一回事?那伙計咋半夜了還追你們。”老人自己也在慢慢喝,有些燙,喝一口要先吹一吹。

“我,我在村子邊睡覺,被綁來的。昨天晚上他們喝酒,我們就偷偷跑出來了。”陸安隱去了唐衣燃和中間殺人的一部分。雖然老人心善,但她也不敢把所有都講完。

老人有些驚愕,也有些氣憤。“只知道他們做的不是什么正經生意,沒想到連拐人都干上了!拐人啊,這可是喪良心!”

陸安也有些驚訝:“您認識那個開客棧的?”

老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左腿,開口說道:“村子離的那么近,說不認識是假的。那小子瞧著邪性,沒想到邪性到去拐人了啊。這么些年,除了進城路過他那兒,就沒怎么見過他。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可是喪良心的事啊!”老人重重的拍了幾下自己的腿,驚得大黃狗抬頭看了幾眼。

阿衍沉默著瞄了老人幾眼,沒再有什么反應。

老人喃喃的發了會兒愣,說:“等這個雨小一點能出門了,我帶你們去衙門,得把這喪良心的抓起來才行,這禍害了多少家啊……”

“不行的。”陸安說:“我聽到他們要進城,銅城里有他們的同伙,沒走到衙門可能就被發現了。”

“那不能進城。往北走,先到北邊的鎮上,再從鎮上往北上沿湖城,沿湖城里有能管的。”老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要是運道好一點的話,鎮里的周家可能會幫忙。”

“總要試一試,雖然當年只是傳言,但總要試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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