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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券市場穿透式監管的創新:綜合監管機制

——以前海人壽的跨界“監管穿透”案例為視角

王建平[1]

摘要:保監會“放開前端、管理后端”的監管思路,誘惑了我國證券市場“土豪、妖精、害人精、強盜、野蠻人”的出現,對資本市場險資主動的“監管穿透”第一步即協同監管,前海人壽被扶持與被打壓的“監管穿透”具有一定的正當性,是被監管主體“穿透抵觸”在綜合監管合作博弈與非合作博弈缺失的背景下發生的。險資進入證券市場,要做“友好投資人”,需要“一行三會”等機構、投資者、上市公司和社會公眾共同形成綜合性監管模式,在合作監管、協同監管目標下,作出險資入市的綜合監管型“穿透選擇”:在證監會《部門權力方案》落實中,將我國《資本市場監管法》或《資本監管法》綜合性監管機制立法,納入國家立法規劃,并進行文化自信的補課。

關鍵詞:穿透監管 協同監管 綜合機制 友好投資人 立法補救

2015年2月16日,中國保監會發出通知,按照“放開前端、管理后端”的監管思路,廢除2007年開始執行的《萬能保險精算規定》(簡稱《萬能險規定》),取消萬能險不超過2.5%的最低保證利率限制,將萬能險產品利率市場化,改由保險公司自行決定的政策。于是,萬能險產品這頭猛虎出了籠子,姚振華等保險業界從業者響應號召,從實業挺進保險業,股災時沖上火線成為接盤俠,保險資本成為眾望所歸的救市英雄,與王石大戰若干回合,[2]被斥責為資本市場上的“野蠻人”。[3]

2015年7月8日,中國保監會《關于提高保險資金投資藍籌股票監管比例有關事項的通知》(簡稱《險資監管通知》),放寬保險資金投資藍籌股票監管比例,將投資單一藍籌股票比例上限由5%調整為10%,投資權益類資產可進一步增持藍籌股票,不高于上季度末總資產的40%,更是保險業“監管穿透”保險市場到了證券市場。2016年全國兩會期間,保監會項俊波表態說,險資舉牌是二級市場普通的股票投資行為,國際上保險資金是重要的機構投資者,舉牌越多我們證監會主席劉士余是比較高興的。這種說法,似乎也是準確的。

從2016年5月開始,中國保監會就對萬能險業務量較大,特別是中短存續期產品占比較高的前海人壽、恒大人壽等9家公司開展了萬能險專項檢查,陸續出臺很多監管規則,試圖彌補資金組織方面所存在的漏洞。2016年7月21日,項俊波公開表態:“少數公司進入保險業后,以高風險方式做大業務規模,實現資產迅速膨脹,完全偏離保險保障的主業,蛻變成人皆側目的‘暴發戶’‘野蠻人’。”從鼓勵險資進入證券市場到監管敲打,其“管理后端”的“監管穿透”思路是值得肯定的。但是,與2016年1月5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國務院部門權力和責任清單編制試點方案》國辦發〔2015〕92號(2015年12月28日成文,簡稱《部門權力方案》)要求相比,卻距離甚為遙遠。

一、資本市場險資的主動“積極穿透”——服務實體經濟的監管理念被動回歸型“監管穿透”

2017年全國兩會前夕,這個觀察中國政策走向的重要窗口時間,2月24日保監會對前海人壽及董事長姚振華開出1份行政處罰書,姚振華被撤銷任職資格,并以禁止進入保險業10年,寶能系的姚振華猝然倒下。中國資本市場的分業監管,終于以“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姚振華悲劇”[4]驗證了“監管穿透”的重要性、迫切性與必要性的同時,也為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以下簡稱《證券法》)的新一輪修訂,提出了綜合監管機制創新建設必然性的要求。法定職責必須為,法無授權不可為,“權”與“責”這“兩張清單”是法治政府建設的一項重頭戲。2016年年初,國務院確定在國家發改委等7部門開展試點,并要求在總結試點經驗基礎上,適時建立國務院部門權責清單制度。[5]那么,我國資本市場監管體制應當借鑒前海人壽跨界“監管穿透”的教訓,加強統籌協調即綜合性監管職能的對接,證監會的“放管服”改革工作,提升資本市場監管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中的重要地位,要與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和推動政府職能轉變等相關改革任務結合起來,統籌考慮、協調推進,著力解決社會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讓公眾尤其是廣大證券市場的投資者切身感受到“放管服”改革,在資本市場監管綜合監管機制建設中的改革成效。[6]

本來資本市場是一個統一的大市場,由于證券、保險、銀行和投資等各自的業務特點,而分業經營、分業監管,實際上就有把一個明確統一的監管理念,即“服務實體經濟”的監管理念,搞成了分割或者割裂的各自為戰的分業監管理念。應當說,這種資本市場分割的監管理念,對于資本市場與實體經濟的關系定位而言,是非常有害的。理由是:金融或者資本市場要為實體經濟服務,防止資本市場脫實向虛,這是我國中央政府劃定的一條政策紅線。比如,南玻A被稱為玻璃行業的“黃埔軍校”,其深圳蛇口工業六路的南玻總部路口聳立著一塊標語“空談誤國,實干興邦”。當險資入市爭奪萬科這類房地產企業,監管層尚靜觀其變。然而,在目睹“實干興邦”的南玻A的曾南團隊悲情離去,格力電器又被野蠻地敲門,高層的憂慮逐漸加深。[7]資本市場如何不背離服務實體經濟的初衷,如何防止資本為了“賺快錢”而腐蝕實體經濟?這是采用資本市場險資主動“積極穿透”型監管,通過處罰“野蠻人”從而讓服務實體經濟的監管理念,被動地回歸到“監管穿透”[8]第一步,即協同監管的可喜一步。

2016年12月3日,格力電器董事長兼總裁董明珠對格力被寶能舉牌表態:“如果有人要成為中國制造的破壞者,他們就會成為罪人。”[9]繼而,證監會劉士余主席也痛批險資無序肆意舉牌者,是“土豪、妖精、害人精、強盜、野蠻人”。應當說,證監會負責人的這一表態性的申斥,表達了證券市場運行監管一段時間以來被“趟渾水”的強烈不滿。當然,也意味著證監會與保監會在“野蠻人”行為監管方面的合作契機的到來。2016年12月9日,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提到資本“脫實向虛”令實體經濟發展面臨更多挑戰,會議釋放提振產業發展的重要信號:“一些領域金融風險顯現”,強調要“大力振興實體經濟”。后來的“2017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把防控金融風險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下決心處置一批風險點,著力防控資產泡沫,提高和改進監管能力,確保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

為此,筆者有理由認為:我國資本市場開放的近40年里,為什么資本市場的監管一直擺脫不了“政策市”和“新興+轉軌”的影子?實際上,很大程度上是我國資本市場上的相關資本,沒有找準自己的定位,也沒有把證券市場定位為實體經濟服務的“服務型市場”,而是自己獨立發展或者任性成長,誤以為證券市場的基本規律就是“我的錢,想干什么我做主”。從上市公司這一非常重要的市場主體,到相關證券品種的供給者,再到市場監管者和各種各類中介機構,以及形形色色的投資者等等,都想通過證券市場賺錢,卻不想為證券市場的“服務功能”的養成,添磚加瓦。尤其是,我國資本市場的培育,是在欠缺資本市場誠信文化建設補課的基礎上,被各方市場主體“以營利為目的”所蒙蔽,而形成了欠缺“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即“四個自信缺兩”的分業監管制度設計缺陷。[10]應當說,這大抵是我國證券市場功能設計中,從為國企改制提供保障的偏差,到后端監管為主理念造成的惡果。

2001年2月16日,以中國證監會《關于同意成都托普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發行境外上市外資股的批復》證監國合字〔2001〕4號文同意托普科技到香港創業板發行境外上市外資股開始,托普軟件繼而收購國有法人股,入主長征機床股份有限公司。托普軟件這個由國企改制上市公司,經過重組成為私企的證券市場上的“一面旗幟”,竟然可以在證券監管機構的眼皮底下造假,而監管機構的監管不力,讓市場上的散戶投資者損失慘重,最后退市了事就是“事后監管”或者“分業監管”的慘痛教訓之例。后來,托普軟件的宋如華自己則以合同欺詐身陷囹圄,為我國證券市場的監管功能設計偏差,濃濃地注解了一筆!那么,我國的政府主導型股市,何時脫離證券市場功能設計的“服務功能”缺失之窘境,并不是簡單的處罰“野蠻人”被動回歸“監管穿透”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非常嚴肅的資本市場綜合監管機制構建的急迫而又重大的理論與實踐課題。

二、前海人壽被扶持與被打壓的機制“監管穿透”的正當性

2016年12月13日,項俊波發表講話重申:實體經濟是我國的立國之本。于是,中國保監會痛下狠手處置萬能險產品及其險資的資本市場行為,導致前海人壽等保險新貴“經脈俱斷,武功盡廢”。2017年2月22日,項俊波再次強調:“保險市場就必須遵守保險監管的規矩,就必須承擔保險業對社會、對實體經濟、對人民群眾的社會責任,否則,我們就要堅決把它驅逐出保險業。”“絕不能把保險辦成富豪俱樂部,更不容許保險被金融大鱷所借道和藏身。”兩日后,即2017年2月24日前海人壽及姚振華被處罰,姚振華被驅逐出保險業。[11]那么,姚振華會不會是最后一個先被監管層扶持而后被監管層打壓,并強力驅逐的資本市場上的人士呢?

應當說,前海人壽尤其是姚振華被頂格處罰,表面上看,是前海人壽及其姚振華觸犯監管規則,理所當然。但是,不容忽視的前置事實是,中國保監會《萬能險規定》《險資監管通知》前后出臺,讓2015年中國證券市場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股災。換句話說,這場股災的政策供給性誘導,便是這兩個具有導向性的政策文件的面世。于是,便誕生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資本市場上的“險資扶持”后成為“野蠻人”的現象,[12]以及中國證監會主席隔空喊“土豪、妖精、害人精、強盜、野蠻人”后,處理“野蠻人”的潛臺詞。這樣,便有了中國保監會和中國證監會在資本市場上“監管打架”的奇特現象發生。應當說,這是我國資本市場上分業監管的挽歌,也是前海人壽和姚振華帶給我國資本市場統一監管或者綜合監管模式必須要創新的血的啟示:對保險行業模式的選擇,將會產生重大的影響,激進的“資產驅動模式”或將由此而終結,保險行業回歸保障本源,即“保險姓保”更為確信真切,資金全面監管時代來臨。

從某種意義上看,保險資金“變性”不姓保,并不是獨此一家,證券市場上,上市公司過度融資、概念炒作、短期套利等亂象,讓“金跑鞋”成為屢試不爽的秘籍,讓全社會多了更多的投機氛圍和心態,而少了為實體經濟發展服務的文化與理念。雖然,2017年3月1日,前海人壽針對保監會發出的罰單,公告稱目前公司經營情況一切正常;公司將堅持“保險姓保”,深入服務實體經濟,做市場的友好投資者和長期投資者,為保險行業健康發展和實體經濟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13]但是,這種表態還不是實際的現實,在我國“資金全面監管時代”到來的時候,需要認真分析和檢討的是,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保險法》)、《證券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以下簡稱《商業銀行法》)在金融監管體制方面的“分業監管”之弊端的革除,與綜合監管體制的審慎推出。

從我國《保險法》第8條的規定看,保險業和銀行業、證券業、信托業實行分業經營、分業管理,保險公司與銀行、證券、信托業務機構分別設立。對于保監會而言,我國《保險法》第152條、第154條和第157條分別規定了其履行職責的與保險公司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監管談話”“履責措施”[14]保監會與證監會、中國人民銀行、銀監會等建立監管信息共享機制的規則。我國《商業銀行法》第10條、第61條則規定,商業銀行依法接受銀監會的監管,法律規定有關業務接受保監會、證監會監管的,依照其規定處理;同時,商業銀行應當向銀監會、中國人民銀行報送資產負債表、利潤表及其他財務會計、統計報表和資料等。根據我國《證券法》第6條~第8條、第178條~第179條和第185條規定,證券業和銀行業、信托業、保險業分業經營、分業管理,中國證監會對全國證券市場集中統一監管;依法設立證券業協會,實行自律性管理;中國證監會依法對證券市場實行監督管理,維護證券市場秩序,保障其合法運行,并履行法定職責;[15]中國證監會應當與保監會、銀監會和中國人民銀行等建立監督管理信息共享機制。與此同時,《中國人民銀行法》第9條、第31條和第35條規定,由國務院建立我國金融監管協調機制,中國人民銀行依法監測金融市場運行情況,對金融市場實施宏觀調控,促進其協調發展;中國人民銀行履責中,有權要求銀行業金融機構[16]報送資產負債表、利潤表以及其他財務會計、統計報表和資料等。中國人民銀行應當和中國銀監會、中國保監會和中國證監會建立監管信息共享機制。

由此言之,前海人壽被扶持與被打壓的機制“監管穿透”的正當性又是缺乏的。那就是,中國保監會《萬能險規定》《險資監管通知》的前后出臺,并沒有在監管信息共享機制層面,取得中國證監會、中國銀監會和中國人民銀行的知情權和監管職責方面的共識,從而,形成一種共享機制和共同監管機制。從而,有效控制前海人壽這類保險公司,攜帶巨量保險業務資金,進入證券市場,改變“保險姓保”的性質,而讓“保險姓證券”。前海人壽的深刻教訓在于,中國保監會未經啟動“監管信息共享機制”而單獨冒進,從而導致2015年中國證券市場發生股災。從這個層面看,在我國的“分業監管”的法律效用,已經被消耗殆盡,應該考慮廢止這種“分業監管”而啟動綜合監管機制的建設。

三、被監管主體的“穿透抵觸”——綜合監管合作博弈與非合作博弈

應當說,劉士余任職中國證監會時,90天內我國股市17次千股跌停,從6000多點跌到2638點,等待著新主席進行股災之后的“災后重建”A股市場慘象。那時,險資入市救市的事跡或者實踐,在2016年兩會時,是得到了保監會主席項俊波肯定的。而A股市場已經擺脫危局時過境遷之際,對險資進入證券市場的要求,當然有所改變。于是,要求險資做“友好投資人”,分散投資并且不干預上市公司的運營。表面上看,這種要求是合理、合規和合法的。然而,在這點上前海人壽的集中投資,是不符合要求的;而恒大人壽的險資在證券市場上快進快出,也是有問題的。不過,在當時,可以“穿透監管”的保監會和證監會,都并無相關的禁止性規定。于是,監管主體的“穿透監管”就出了沒有規則的事后監管,又陷入了“事后監管”的窠臼。

按照道理,對前海人壽、恒大人壽的處罰依據,應該是險資在股票買賣過程中是否存在違規違法行為,而不是在劉士余“土豪、妖精、害人精、強盜、野蠻人”的“遞進式”罡言罡語[17]之后,立即就有了保監會的殺伐型處罰。也就是說,保監會事后處罰的險資違規行為,與現在的“友好投資人”,分散投資并且不干預上市公司運營的政策要求無關,而是存在于保險業務范疇內的違規行為,目的是限制險資對股票市場的投資。那么,為什么以前不進行處罰呢?民營險資積極參與我國A股救市的行為,理應受到肯定,其保險業務范疇內存在的違規問題,不應該株連其股票投資。理由是,在中小投資者看來,現在對民營險資的處罰有點過河拆橋的意味,讓人想起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典故。[18]從長遠來看,保險資金投資股市在我國是大勢所趨,作為重要的機構投資者,保險公司應加強專業投資能力養成,優中選優并負責任地挑選優質上市公司進行證券投資,從而,引導A股市場步入價值投資和理性投資階段,這才是保險資金入市應有的作為。[19]

總體上看,迄今為止我國資本市場的發展仍不成熟,市場內在的脆弱性和復雜性不可低估。加強證監會、保監會和銀監會,以及中國人民銀行等金融部門之間的監管協作,建立資本流動數據交換和業務實質認定機制,組成聯合小組,進行“穿透式監管”,以及資本市場的違規違法行為整治,是非常必要的。也就是說,前海人壽、恒大人壽在被處罰之前,保監會的“穿透+共享+綜合機制=有效監管”,應綜合資金來源、中間環節與最終投向等全流程信息采取“穿透式監管”方法,透過表面判定險資的業務本質屬性、監管職責和應遵循的行為規則與監管要求,在監管上要看到最終投資人和融資人,只有這樣,才可以分清楚投資人應該承擔的法律責任,才能夠真正地落實投資人適當性原則,縮短風險鏈,減少系統性風險。繼而,成為資本市場綜合監管機制構建中,合作監管與協同監管的充分必要性。而這種必要性,在遇到被監管主體的“穿透抵觸”時,就需要以綜合監管的合作博弈,克服非合作博弈帶來的市場監管混亂,或者險資從“土豪”到“妖精”,再到“害人精”,又到“強盜”進而“野蠻人”的“遞進式”進化或者發展。也就是說,“穿透式”監管方式,要透過表面現象看清險資業務的實質,把保險資金包括其他任何證券資本的來源、中間環節與最終投向穿透聯接起來,綜合全流程信息來判斷業務性質,并執行相應的資本監管的規定。由此而言,穿透式監管所應當遵循的“實質重于形式”原則,表現為一種功能監管、行為監管,是深化依法全面從嚴監管,維護證券市場秩序,不斷提升證監會證券市場監管能力,守住不發生證券市場系統性風險底線的關鍵。強化證券市場的“穿透式監管”,有效遏制股權管理中的違規行為,不僅需要跨行業資本管理新規的意在“穿透式監管”的合作監管、協同監管,而且,更重要的是構建我國的綜合監管體制,盡快改變“分業監管”造成的“監管死角”或者“監管職能分割”局面。從我國資本市場的法治層面來說,資本監管行業缺乏統一的上位法[20]是監管風險的根本。因此,將我國《資本市場監管法》或者《資本監管法》的綜合性監管機制的立法納入國家“十三五”立法規劃,應當是重中之重。

劉士余稱,他花了較長時間了解我國的資本市場,對這個市場中的各種亂象感到很震驚。因此,他用比較簡單、貼切、大家都能懂的詞,給每一個亂象貼上標簽。“野蠻人”“強盜”“妖精”“害人精”“大鱷”“土豪”等這些人,往往披著合法的外衣,打著證券法律制度的擦邊球,在資本市場上巧取豪奪,侵蝕廣大中小投資者的合法權益。“證監會的職能是監管,能坐視不管嗎?”“空談誤國,實干興邦”,資本市場發展到現在已經沒有容易的改革,都是需要啃的“硬骨頭”,但是,也有具備有利的外部環境即社會各界的共識。在改革問題上,看準了的改革、市場發展急需的改革,將堅定不移地去做。比如,對投資者適當性管理的高度重視,對上市公司的治理準則進行修訂等。劉士余表示:“公司治理是一種文化、一種理念,是一種制度安排,也是一種運作機制。”[21]2017年2月28日,習近平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15次會議上強調:防控金融風險,要加快建立監管協調機制,加強宏觀審慎監管,強化統籌協調能力,防范和化解系統性風險。要及時彌補監管短板,做好制度監管漏洞排查工作,參照國際標準,提出明確要求。要堅決治理市場亂象,堅決打擊違法行為。要通過體制機制改革創新,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和水平。那么,建立我國的資本市場的綜合監管機制,就成為理所當然的舉措了。

“股神”巴菲特在資本市場上,其長期收益遠遠超過國內任何一家險資大鱷。但是,巴菲特卻鮮有被爭議,從來不被視為“野蠻人”,而是成為全球價值投資的引領者。那么,與國內的險資大鱷相比,差異為何如此天上地下?比較而言,最近半個世紀以來,美國股市已經走過“機構——個人”博弈的證券市場階段,演變為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導的“機構——機構”博弈的證券市場階段。盡管,通過證券投資成為許多上市公司的大股東,但是,巴菲特卻“放權不放任”,基本上不參與被投資上市公司的具體經營,而是聘請行業能手負責管理。只是,在該上市公司需要作出重大決策時,比如收購合并時才實際參與決策,最終,每每達到了股東和管理層的共贏。而國內的險資大鱷入市,在2015、2016兩年就接連爆出南玻A高管集體出走、萬科A管理層對決新大股東等等事件。客觀地說,如果這些績優上市公司的管理層連飯碗都保不住,必然會造成上市公司的動蕩乃至公司運行與經營業績的衰退,最終,對實體經濟產生掏空效應,從而導致股市炒作,也就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22]由此而言,“穿透監管”的保監會和證監會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穿透”或者“穿透”理解,那么,合作監管、協同監管層面的“穿透抵觸”就會必然發生。

我國行政主導的資本市場監管體系,缺乏開放性和公眾參與性,行政監管主體在監管金融資本市場的過程中,過度依賴其內部監管體系,沒有充分發揮中小投資者的作用,沒有充分發揮社會輿論的監督作用,尤其是沒有充分發揮協同監管和合作監管的功能作用,從而使資本市場的監管出現了嚴重的顧此失彼現象。應當說,資本市場監管不僅僅是證監會、保監會、銀監會和中國人民銀行這些“一行三會”等監管機構的責任,同時,也是社會即投資者、上市公司和社會公眾的責任,所以,建立全民性的監管模式即綜合性監管模式勢在必行。[23]

四、余論:險資入市的綜合監管型“穿透選擇”

現在,我國A股市場已經度過了股災危機和險資“野蠻人”危機。顯然,證監會、保監會等監管部門或許不再希望有過多的險資入市,所以,不在乎民營險資會怎么想。但是,就險資在證券市場的存在而言,“國家隊”的保險資本還沒有退出證券市場,到時候,恐怕還需要民營險資在遇到運營的困境時,助其一臂之力。因此,監管層不能對民營險資在需要的時候,召之讓其即來,而在不需要的時候,揮之讓其速去,這在資本市場的監管規范上,似乎就存在著規則缺失和規則攻擊層面上的協同供給與合作供給的問題。換句話說,綜合性監管層面上,協同規定險資不得實際控制上市公司,要做“友好投資人”,只要有規定在先,其實并無不可。[24]

因此,證券監管新理念即綜合監管理念,包括合作監管、協同監管,以及監管機制創新即綜合性資本市場監管機制,需要觀念的轉變和理念的更新。同時,也需要將我國《資本市場監管法》或者《資本監管法》綜合性監管機制的立法,很快納入國家立法規劃之中。從而,惟有法治,才可以避免“穿透式監管”過程中,監管機構合作不力、配合不足,發生監管中的“穿透抵觸”現象,尤其是前海人壽、恒大人壽等被處罰后,實務界發出雜音的情形出現。在這一點上,作者寄希望于中國證監會在《部門權力方案》落實過程中,真正能捋出我國資本市場上資本運行監管的綜合體制的道道來。唯有如此,才可能讓我國證券市場的法治精神清風徐來。

還有,我國資本市場的功能監管、行為監管和“穿透式監管”的學理研究、法治研究,以及文化研究,是需要認真補課的。按照“四個自信”的要求,從歷史創造厚度上,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的證券市場依據,[25]應當是證券法學界人士的歷史使命。這個使命本身,就是要求針對我國資本市場運動的社會主義制度特點,開拓資本運動、資本監管尤其是協同監管和合作監管的綜合性法治機制的研究,并拿出高水平的研究成果,為我國《證券法》的新一輪修訂,以及我國《資本市場監管法》或者《資本監管法》的頒行,特別是注冊制的順利推出,貢獻智慧。


[1] 王建平,四川大學法學院教授。

[2] 中國保監會數據顯示,2015年萬能險保費收入達到7647億元,萬能險保費占總保費比例從2005年的6%提升至2015年的32%,保費增速達到95.2%。截至2016年11月,萬能險保費規模已經達到1.1萬億元,占人身險保費規模的34.0%,占據1/3天下。

[3] 2011年10月,項俊波執掌中國保監會.自2012年伊始,啟動新一輪保險業市場化改革,在多個場合,項俊波反復聲稱:險資要促進資本市場的長期發展.后來的實踐和整個資本市場的變化,似乎也證明了此言不虛。只是,在我國資本市場的監管方面,卻一再證明分業監管的弊端明顯,痼疾叢生,亟待從根本上改變監管模式。

[4] 前海人壽因編制提供虛假資料及違規投資非藍籌股票、辦理T+0結構性存款業務、認購管理人資質不符合監管要求的股權投資基金、未按規定披露基金管理人資質、部分項目公司借款未提供擔保等違規運用保險資金行為,違反我國《保險法》規定,時任前海人壽董事長姚振華被撤銷任職資格并禁入保險業10年;前海人壽合計被罰80萬元,另外6人因違規利用保險資金的行為,合計被罰款56萬元。

[5] 張 璁、魏本貌等:“步履堅實建設法治政府”,載《人民日報》2017年3月5日。

[6] 國務院辦公廳:《國務院部門權力和責任清單編制試點方案》國辦發〔2015〕92號,2015年12月28日。三、組織實施,(九)加強統籌協調。

[7] 中國南玻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南玻集團”)成立于1984年,為中外合資企業。1992年2月,公司A、B股在深交所上市,是我國最早的上市公司之一。經過20多年發展,南玻集團資產規模超過100億元,員工近萬人,是中國玻璃行業和太陽能行業最具競爭力和影響力的大型企業集團,總部位于深圳蛇口,在澳洲、中東和香港設有子公司。南玻集團十大生產和原材料基地,分別位于深圳、東莞、廣州、成都、天津、廊坊、吳江、宜昌、海南文昌、四川江油等地,形成兩大完整產業鏈:南玻集團從1996年開始節能玻璃研發和生產,成為最早的低輻射節能玻璃制造商,培育和南玻A引導中國的節能玻璃市場,參與多項節能建筑、節能產品的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和制定與修訂;隨著產品的不斷創新和產能的擴大,南玻集團一直是國內最大的節能玻璃供應商。

[8] “穿透式監管”是金融監管領域一個新名詞,簡單理解為:透過現象看本質,要求信息披露更進一層.特別在資產重組,上市公司定向增發和互聯網金融領域,各類資管計劃、基金產品、投資公司以及私募等“金主”涉足定增募資,機構投資者在定增項目中,相關認購方信息披露不充分,不少自然人借此隱身幕后完成“資本狩獵”。這種“隱身術”,讓投資者很難了解認購者真實身份,為內幕交易、關聯方認購、隱形舉牌等提供了灰色空間,特別是資管計劃背后資金的真實來源難以追溯,難以排除部分違規資金借此入市的可能。在依法監管、從嚴監管、全面監管的大背景下,穿透式監管要求:除定增項目認購方要披露出資人外,私募管理辦法也要求對私募基金投資者進行審核,以穿透核查最終投資者是否為合格投資者,按照風險可隔離、風險可計量、投資者可承受的監管路徑設計,把資金來源、中間環節與最終投向穿透連接起來,按照“實質重于形式”的原則甄別業務性質,根據業務功能明確監管規則,以詳盡的信息披露代替語焉不詳,目的是讓最終出資方無所遁形,讓投資者能更真實地了解項目情況的監管模式。

[9] 保險資金,習慣被市場人士和監管機構認定為穩定股市的“定海神針”。南玻A一位前高管說過,企業發展需要資本的支持。資本市場為南玻實體經濟輸血供氧,企業以市場業績反哺投資人,是南玻一直推崇的產融結合模式。“但是,如果資本進來后謀求控制權,到底是要做大實業,還是別有所圖,這就是企業家擔憂的事情。”這大抵是我國資本市場綜合監管體制所要考慮的重大問題。

[10]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明確提出:中國共產黨人“堅持不忘初心、繼續前進”,就要堅持“四個自信”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他強調,“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參見馮鵬志:“從‘三個自信’到‘四個自信’——論習近平總書記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建構”,載《學習時報》2016年7月7日,第A1版。

[11] 保監會處罰的具體內容:(1)前海人壽編制提供虛假資料的行為,罰款50萬元;(2)給予姚振華撤銷任職資格并禁止進入保險業10年;(3)前海人壽違規運用保險資金,罰款30萬元;(4)對李明警告并罰款8萬元,對游海警告并罰款8萬元,對程靖剛警告并罰款10萬元,對李濟偉警告并罰款10萬元,對黃皓警告并罰款10萬元,對孫磊警告并罰款10萬元。

[12] 截至2016年8月統計,恒大人壽持有9只個股,安邦保險持有15只,前海人壽則持有28只個股,僅這3家險企即持有52只個股。于是,埋下了保險資本任性證券市場的伏筆。應當說,這是一個我國分業監管體制下,非常惡劣的錯誤嘗試與深刻教訓的個案。

[13] 保監會最新數據顯示:2017年1月份,前海人壽實現原保險保費收入77.63億元,保戶投資款新增交費2178.48萬元;2016年同期實現原保險保費收入33.55億元,保戶投資款新增交費96.48億元。資料來源:陳冬生:“前海人壽回應保監會處罰:做市場的友好投資者”,載《證券時報》2017年3月3日,第A06版。

[14] 我國《保險法》第154條規定,保監會履行職責法定措施有:(1)現場檢查;(2)違法現場調查取證;(3)詢問當事人及與被調查事件有關單位和個人;(4)查閱、復制與被調查事件有關財產權登記資料;(5)查閱、復制有關單位和個人的財務會計資料及其他相關文件和資料,并依法封存;(6)查詢涉嫌違法經營單位和個人銀行賬戶;(7)申請法院凍結或查封涉案財產或者重要證據。

[15] 我國《證券法》第179條規定,證監會履行的職責有:(1)制定市場監管規章、規則并行使審批或核準權;(2)證券發行、上市、交易、登記、存管、結算進行監管;(3)依法對證券業務活動進行監管;(4)制定從事證券業資格標準和行為準則并實施;(5)監督檢查證券發行、上市和交易信息披露;(6)對證券業協會活動進行指導和監督;(7)對證券市場監管違法行為進行查處;(8)其他。

[16] 我國《中國人民銀行法》第52條規定,銀行業金融機構是在我國境內設立的商業銀行、城市信用合作社、農村信用合作社等吸收公眾存款的金融機構、政策性銀行,還有金融資產管理公司、信托投資公司、財務公司、金融租賃公司,以及銀監會批準的其他金融機構。

[17] “罡言罡語”為作者生造的一個詞語.其中,“罡”gāng,四正為罡,心四正: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有四正:體正、氣正、精正、神正;言有四正:語正、聲正、韻正、音正;行有四正:即行立坐臥皆正。此處,比喻劉士余對險資進入證券市場后的“土豪、妖精、害人精、強盜、野蠻人”的批評。

[18] 胡東輝:“民營險資遭貶受限有隱憂”,載《證券市場紅周刊》2017年第14期,http://news.hongzhoukan.com/17/0303/hl235031.html,2016年12月30日最后訪問。

[19] 何廣鋒:“10年禁入保險業!姚振華竟是被這個‘妖精’害了”,蘇寧財富資訊,http://mt.sohu.com/business/d20170302/127643979_371463.shtml,2016年12月30日最后訪問。

[20] 江聃:“跨行業資管新規,意在穿透式監管防范風險”,載《證券時報》2017年2月23日第A01版。

[21] 恒大人壽的險資,2016年9、10月間在證券市場上的快進快出,確實有點過分。但是,鑒于保監會\\證監會在這方面并沒有明確的禁止性規定。因此,這種快進快出的“野蠻人”資本市場行為,并不違規。如果,現在對這類行為進行限制并追究其法律責任,完全可以先修改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政策,并作出相應的具體規定。由此而言,中國保監會對前海人壽、恒大人壽等險資行為的曲線處罰,必然會影響民營險資入市的積極性,也對整個資本市場的監管不利。

[22] 張俊鳴:“全球最大‘險資’:巴菲特為什么沒有成為‘野蠻人’?”,載《證券市場紅周刊》2017年第14期。

[23] 喬新生:“金融市場監管需要全社會參與”,載《證券時報》2017年3月3日第A03版。

[24] 胡東輝:“民營險資遭貶受限有隱憂”,載《證券市場紅周刊》2017年第14期。

[25] 馮鵬志:“從‘三個自信’到‘四個自信’——論習近平總書記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建構”,載《學習時報》2016年7月7日第A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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