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 刑法問題探索
  • 王志祥
  • 3095字
  • 2019-11-22 16:38:35

二、數額加重犯的既遂與未遂之區分

在我國刑法理論中,對于數額加重犯的既遂與未遂的區分問題,尚存在很大的爭議。大體上看,這種爭論是圍繞著整體的數額加重犯這一宏觀層面和具體的數額加重犯這一微觀層面而展開的。

在宏觀層面,存在著肯定和否定兩種不同的意見。持肯定意見的人對數額加重犯未遂的存在范圍的認識也不盡一致。一種觀點對數額加重犯的未遂持籠統肯定的態度。這種觀點認為,數額加重犯的加重數額與結果加重犯的加重結果不同。加重結果是指在基本犯之普通結果之外又發生了更為嚴重的結果,這種結果以已經發生為限;而加重數額則包括犯罪指向數額,這種數額未必都是犯罪所得數額。[15]另一種觀點對數額加重犯的未遂沒有持一味肯定的態度,而是認為,在主觀上針對加重數額實施犯罪而實際上連基本數額都沒有達到的情況下,持有型數額加重犯以及生產、經營型的數額加重犯不存在未遂形態,只有少數侵財性犯罪可能存在未遂形態。持否定意見的人則認為,對于結果加重犯是否存在未遂的問題,學界的通說持否定意見。而數額加重犯也是結果加重犯的一種,因此,也不存在未遂問題。[16]

在微觀層面,關于數額加重犯是否存在既遂、未遂區分問題的爭論主要是圍繞搶劫罪、搶奪罪等侵犯財產的犯罪而展開的。對此,也形成了肯定和否定兩種不同的看法。如就搶奪罪的數額加重犯的未遂問題,有學者在論述“搶奪罪的刑罰適用”時指出,我國刑法中的搶奪罪有基本構成和加重構成之分,其中的第二罪刑單位為搶奪罪的加重構成犯,其罪狀為搶奪公私財物數額巨大或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行為,包括既遂犯和未遂犯。[17]而有學者則否認搶劫罪的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理由是:(1)《刑法》第263條是把“搶劫數額巨大”作為加重犯來規定的,而加重犯并無未遂可言。也就是說,只有犯罪分子實際搶到了數額巨大的財物,才能認定為“搶劫數額巨大”。[18](2)所謂數額巨大,應當認為是指從客觀而言搶劫既遂后的實際所得數額,而不應當包括所謂以主客觀原則認定的數額巨大。將明顯以數額巨大甚至數額特別巨大的財物為搶劫目標但未遂的情況,也按搶劫數額巨大處理,實際上是將搶劫的指向數額與加重犯罪構成要件中的所得數額相混淆。因此,即使行為人以數額巨大或特別巨大的財物作為搶劫目標,只要實際所得并未達到巨大標準的,仍應以一般搶劫論處。[19]

就司法層面而言,1998年3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20]、2005年6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分別肯定了盜竊罪、搶劫罪的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形態。

筆者認為,否定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否定說)值得商榷。就宏觀層面的意見而言,否定說將數額加重犯視為結果加重犯的一種類型,并以結果加重犯無未遂為由推導出數額加重犯不存在未遂的結論。按照這種理解,加重數額就屬于加重結果的具體表現形式。但是,我們不能將加重數額簡單地等同于加重結果。加重結果和加重數額都屬于加重構成的客觀要件的內容,二者都具有法定性、單一性和特定性的特征,這是二者的共同點。問題是,在結果加重犯中,加重結果與基本結果的性質可能有所不同。而在數額加重犯中,加重數額與基本數額在性質上沒有任何差異。在加重結果與基本結果性質不同的情況下,兩者可以并存,而加重數額與基本數額之間則存在當然的包含與被包含關系,不可能并存。加重結果只能由行為人實施的一次基本犯罪行為而產生,而加重數額則既可以是由一次犯罪行為產生的,也可能是由數次行為累積而成的,這數次行為中就每一次行為而言有的可能并未達到構成犯罪的程度。在有些犯罪中,加重結果的價值大小或損害程度可以通過加重數額的大小加以衡量,但數額也并非就等同于結果本身。而在有的犯罪中,加重數額(如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加重構成中的銷售金額)只是客觀地反映了行為的規模,而與加重結果并沒有多少關聯。因此,將加重數額與加重結果作為不同的加重因素予以區別對待才是妥當的。退一步說,即使加重數額屬于加重結果的具體表現形式,也不能由此就否定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這是因為,“結果加重犯不存在未遂”本身就不是一個經得起推敲的命題。

就微觀層面的意見而言,一方面,否定說以“加重犯不存在未遂”為基礎推出了數額加重犯不存在未遂的結論。但是,這一結論所依賴的基礎性命題也是不能成立的。對此,在前文關于結果加重犯未遂問題的討論中已經進行了討論,在此不再贅述。而且,以“加重犯不存在未遂”為由得出數額加重犯不存在未遂的結論,從方法論上看,是一種明顯的循環論證。另一方面,對于搶劫數額巨大中的“數額巨大”是否僅限于實際所得數額巨大,不可一概而論,而應具體結合“數額巨大”的性質進行認定。正如不能籠統地說(直接)故意殺人罪中的死亡結果是否僅限于實際的死亡結果一樣,對于搶劫數額巨大中的“數額巨大”的含義,也應當針對數額加重犯的具體形態加以思考。根據“犯罪既遂模式說”,“數額巨大”實際上是搶劫罪的數額加重犯成立既遂形態對法益侵犯程度的要求,這樣,將“數額巨大”限于實際所得數額巨大,便是針對搶劫罪的數額加重犯的既遂形態而言的。但是,在數額加重犯未遂的場合,就決不能得出這種結論,因為未遂犯的成立本來就不需要搶劫數額達到巨大的程度。因此,在絕對地將“數額巨大”限定為實際所得數額巨大的情況下,就自然會對數額加重犯的未遂持排斥態度。在這種態度的背后,實際上潛藏著這樣的認識:數額加重犯既遂的犯罪構成就是數額加重犯的犯罪構成的全部;實際搶劫所得沒有達到數額巨大的行為不符合數額加重犯的構成要件,自然不能成立數額加重犯。而在數額加重犯存在既遂形態與未遂形態區分的情況下,這樣的認識顯然抹殺了未遂形態的犯罪構成的存在,是不能令人接受的。

對于上述肯定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的意見(以下簡稱肯定說),筆者也不能完全贊同。就宏觀層面而言,肯定說的第一種觀點認為加重數額在數額加重犯的未遂中表現為犯罪指向數額,即行為人主觀上的意圖所指向的數額,這是值得肯定的,但這種觀點認為結果加重犯的加重結果必須是已經發生的,這是不能令人接受的。肯定說的第二種觀點排斥持有型數額加重犯以及生產、經營型的數額加重犯存在未遂的可能性,這是缺乏足夠理由的。一般認為,持有型犯罪不存在犯罪未遂,這主要是考慮到持有行為的特點在于行為人著手實行控制或支配行為,犯罪即告完成,完全符合持有犯既遂的構成要件,而沒有犯罪未遂產生的余地。在行為人因認識錯誤而持有非特定物品[21]以及行為人著手實行持有犯的行為但尚未實現對特定物品的支配或控制的情況下,也并非沒有未遂產生的余地。就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等生產、經營型的犯罪而言,在基本犯的情況下尚可以處罰其未遂行為,認為在其數額加重犯形態中無法處罰未遂行為便不合乎邏輯和法理。[22]

筆者認為,討論數額加重犯是否存在既、未遂形態的問題,同樣不能脫離對加重數額的性質的認識。根據“犯罪既遂模式說”,數額加重犯中的加重數額是就數額加重犯的既遂形態而言的,加重數額實際上體現了數額加重犯的既遂形態對行為侵犯法益程度的要求。因此,齊備包括加重數額在內的數額加重犯既遂形態的構成要件要素便是數額加重犯成立既遂的標準。這樣,在行為人著手實施數額加重犯的行為,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沒有達到法定的加重數額的情況下,只能認為數額加重犯尚未具備既遂形態的全部構成要件要素,因而不成立既遂,但不能由此得出絕對不構成犯罪的結論。我國刑法中數額加重犯的法定最低刑一般在3年以上,因此,通常可以將數額加重犯歸入重罪的范疇。而重罪的未遂行為原則上具有刑事可罰性。[23]由此,在筆者看來,數額加重犯的未遂行為原則上均可以作為犯罪未遂處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康保县| 柳江县| 铜陵市| 枣阳市| 布尔津县| 驻马店市| 巴彦县| 凌源市| 涟水县| 太康县| 屏南县| 琼中| 湘阴县| 南召县| 扎囊县| 刚察县| 余江县| 闵行区| 囊谦县| 黄平县| 通榆县| 仪征市| 中宁县| 南乐县| 合作市| 铜陵市| 武宣县| 武强县| 彩票| 永登县| 九寨沟县| 乐昌市| 巧家县| 郁南县| 进贤县| 竹北市| 封开县| 天峨县| 馆陶县| 富顺县| 宿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