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夫妻一方掛失存單并取款的效力

——李志強訴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市朝陽區架松儲蓄所儲蓄存款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2014）朝民（商）初字第37144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儲蓄存款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李志強

被告：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市朝陽區架松儲蓄所（以下簡稱“建行架松所”）

【基本案情】

2013年8月18日、12月18日，建行架松所共計向李志強出具儲蓄特種存單4張，金額共計600000元，存期一年，利率3.25%，起息日2013年8月18日，到期日2014年8月18日，支取方式“密”，通存通兌。

2014年9月19日，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北京東直門內支行（以下簡稱“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出具《關于李志強司法訴訟的情況說明》稱：2014年1月23日，何麗榮和其子至建行東直門內支行要求將李志強的賬戶辦理掛失，稱李志強在東直門醫院的重癥監護室，李志強當時狀態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無法準確告知存單位置，因此要求辦理掛失。何麗榮出示了何麗榮與李志強的身份證原件、結婚證。建行東直門內支行根據規定提供了就近上門服務，安排1月27日上門核實情況；1月27日下午，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安排兩名員工進行上門核實，到達東直門醫院后，何麗榮和其子在重癥監護室等候，在何麗榮出示了其與李志強的身份證、結婚證后，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兩名工作人員進入重癥監護室，當時李志強為昏迷狀態，經大聲呼喊無反應，詢問一旁護士，護士稱李志強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后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兩名員工向護士長詢問李志強病情，護士長答復稱李志強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但從1月26日起情況不穩定，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建行東直門內支行要求醫院出具診斷證明，醫院出具了診斷證明，在接到診斷證明后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員工在現場醫務人員的監督下為李志強在掛失業務申請書上按手?。缓蠛嘻悩s和其子隨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員工至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印業柜臺辦理了代理掛失業務。

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出具的診斷證明書載明：茲證明李志強同志于2014年1月24日曾在本院ICU住院診治，臨床印象：1.膽系感染、膽管炎、膽囊炎、膿毒癥、急性腎功能不全、急性肝損害、急性血小板下降、意識障礙（譫妄）；2.肺部感染；3.左股骨頸骨折；4.Ⅱ型糖尿?。?.高血壓病。

2014年1月27日，何麗榮至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填寫個人業務掛失申請書4份，所填寫的代理人均為何麗榮，代理理由及關系為夫妻，辦理業務為補發新存單，申請人簽字為“何麗榮代李志強”。同日，何麗榮向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出具代理掛失承諾書4份，載明：何麗榮自愿為李志強代辦憑證補發，銀行應本人要求按相關規定辦理，若因本人提供的證件或資料不真實、不正確、不完整等原因引起法律糾紛，由本人承擔全部責任。同日，建行東直門內支行向何麗榮補發存單4張。2014年1月28日，何麗榮將上述4張存單中的款項取出，共支取本金及利息共計600594.99元。

李志強與何麗榮于1992年5月11日登記結婚，后李志強至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起訴離婚，2014年11月13日，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駁回李志強要求離婚之訴訟請求，二人尚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李志強與何麗榮無婚內財產協議。

李志強認為，上述款項在2014年年初，未經李志強同意授權，被他人非法領取，建行架松所未能保管好存款，應當返還被轉移的存款。故李志強訴至法院，要求解除雙方形成的四張儲蓄特種存單；要求建行架松所返還存款600000元，支付利息19500元。

【案件焦點】

建行架松所為何麗榮補發存單并辦理取款是否構成違約。李志強是否有權向建行架松所主張違約責任。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李志強與何麗榮未簽有婚內財產協議，李志強亦未提交證據證明涉案600000元財產為其個人所有，故該財產應當視為夫妻共同財產。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夫妻在處理夫妻共同財產上的權利是平等的，因日常生活需要而處理夫妻共同財產的，任何一方均有權決定。因此，何麗榮存取本案款項并非必須獲得李志強的同意，且何麗榮掛失、取款時李志強不能正確表達意志，故何麗榮代李志強掛失并取款的行為合法有效。原存單所載明的合同權利義務因掛失被新存單所替代，雙方之儲蓄存款合同所約定的權利義務轉移至補辦后的存單繼續履行。故李志強要求確認其與建行架松所之間原存單解除的訴訟請求無法律與事實依據，法院不予支持。

從實際損失看，夫妻共同財產從夫一方名下轉移至妻一方名下，李志強并未受有實際損失，李志強要求建行架松所返還存款本金及利息的訴訟請求亦缺乏事實依據。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十七條第（一）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三條之規定，判決：

駁回李志強的全部訴訟請求。

【法官后語】

在司法實踐中，夫妻因日常家事代理引發的糾紛屢有發生，如一方擅自替對方向單位辭職、領取勞動報酬、擅自代表他方到銀行存取款、擅自以對方名義向外舉債等，這些行為都涉及家事代理權的問題。本案中，銀行從存款人利益出發，派員至醫院核實存款人身體情況，在確認存款人不能正確表達意志時為其配偶辦理了變更手續。該種情形應當適用家事代理的相關制度。但如果在存款人本人能夠正確表達意志或無法查明其身體情況的情況下則不能隨意適用家事代理制度為存款人的配偶辦理相關手續。出于安全的考慮，儲蓄合同有較強的身份屬性特征，除特殊事項外不應突破該身份屬性。即使是法定的家事代理權，在對待具有高強度身份屬性的合同時亦應當有其局限性和必要行使性。在存款人能夠正確表達意志的情況下，適用法定代理權進行取款缺乏必要性，存款人的配偶無權在此時行使家事代理權進行取款。

從交易模式上看，銀行在固守合同相對性，保證存款人資金安全的情況下，應當為本案情形留有特殊操作空間。尤其在存款人處于疾病狀態下時，存款極有可能用于治療從而挽救人的生命，及時快速地查明情況，辦理相關取款業務系金融服務理念進步的體現。相反，婚姻為當事人雙方創設的最重要的私人關系。夫妻在一定的居所同居生活，忠實于對方，構成夫妻關系最核心、最本質的內容。銀行不應以可能存在存款人以不知情為由否定其配偶行為的情況而保守的不予處理。法律亦應當就此種情況保護銀行的利益，不應因特殊個例而否定該種情形的一般處理原則。

編寫人：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 趙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