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超期駕駛證的駕駛資格認定

——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訴何飛等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福建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榕民終字第3808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

被告（被上訴人）：張明、何飛

被告（上訴人）：陽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

【基本案情】

2013年9月1日，被告何飛駕駛被告張明所有的閩ANB596轎車從福清往海口方向行駛過程中，于海口鎮政府路段碰撞案外人陳某嬌所有停放在路邊的閩A8206R小車，造成兩車受損的交通事故。本起事故經福清市公安局海口邊防派出所民警現場勘查后認定，閩ANB596車的駕駛人即被告何飛負本事故的全部責任。事故發生后，經被告陽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以下簡稱陽光保險福清公司）定損，閩A8206R車輛損失金額為20000元（案外人陳某嬌實際支付了維修費23545元），案外人陳某嬌支付了施救費300元。案外人陳某嬌所有的閩A8206R車在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以下簡稱人保福清公司）投保車輛損失保險并約定了不計免賠率。后案外人陳某嬌向原告人保福清公司索賠本次事故車輛損失賠償款，原告人保福清公司于2014年3月5日向案外人陳某嬌支付了車損險理賠款20300元（車損20000元及施救費300元），案外人陳某嬌在收到賠償款后向原告出具權益轉讓書，將已取得賠款部分保險標的一切權益轉讓給原告人保福清公司。肇事車輛閩ANB596轎車在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投保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及保額為1000000元并約定不計免賠率的第三者責任險，保險期間均為2012年9月6日零時至2013年9月5日24時止，本起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事故發生時，被告何飛持準駕車型為C1的機動車駕駛證，駕駛證的起始日期為2007年6月21日，有效日期為6年，駕駛證副頁注明“請于2013年6月21日前九十日內換領新駕駛證”，事故發生時被告何飛尚未申請換領新駕駛證，事故發生后，被告何飛向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報案稱駕駛人為被告張明，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事后調查發現被告何飛報案時陳述的駕駛人存在頂替情況，遂與被告何飛交涉，被告何飛同意注銷本起賠案（即放棄本案保險索賠的權利）。

【案件焦點】

被告何飛持有超期的駕駛證是否有駕駛資格。

【法院裁判要旨】

福建省福清市人民法院生效裁判認為：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以被告何飛肇事時駕駛證已經過期依據保險合同的約定保險人不負責賠償以及被告何飛事后放棄向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關于本起事故保險索賠的權利為由，主張本案應當由被告何飛自行承擔賠償責任，法院認為，首先，被告何飛在發生交通事故時持有駕駛證是不存在爭議的，駕駛證是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對符合規定的駕駛許可條件的人頒發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機動車駕駛證申領和使用規定》第五十七條的規定，機動車駕駛人應當于機動車駕駛證有效期滿前九十日內，向機動車駕駛證核發地車輛管理所申請換證；第六十二條的規定又明確了機動車駕駛人超過機動車駕駛證有效期一年以上未換證的，車輛管理所應當注銷其機動車駕駛證。從上述條文可以看出，機動車駕駛證在超過有效期限一年以內未換證的，主管部門仍保留該駕駛人的駕駛資格。因此，只要駕駛證未被注銷，就應當認定駕駛人具有駕駛資格，雖然被告何飛在交通事故發生時所持有的駕駛證超過有效期限兩個多月未申請換證，但其行為屬于違反行政規章的行為，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可以依據相關規定對其作出相應的行政處罰，不能以此認定被告何飛不具備駕駛資格。而即使第三者責任保險的合同對上述情形作出了保險人不負責賠償的約定，因第三者責任保險合同是根據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來訂立的，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也無法提供其對保險合同中有關免除保險人責任條款的概念、內容及其法律后果以書面或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常人能夠理解的解釋說明的證據來證明免責條款是產生效力的。其次，至于被告何飛放棄向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關于本起事故保險索賠的權利，亦不能成為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拒絕對原告作出賠償的抗辯理由，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賠付的對象是第三者而不是被保險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的規定，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給第三者造成損害，被保險人未向該第三者賠償的，保險人不得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從該規定來看，被告何飛未對給案外人陳某嬌造成的損害進行賠償，并未取得向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主張賠償的權利，因此就不具有放棄本起事故保險索賠權利的權利，而即使其具有該權利，其行為也損害了第三者的利益，也不能成為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拒絕賠償的理由。因此，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應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及第三者責任保險責任限額內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綜上，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應首先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內先行賠償原告人保福清公司2000元，原告的其他損失18300元，根據事故責任認定，全部由被告何飛承擔，因肇事車輛在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投保了保額為1000000元并約定不計免賠率的第三者責任險，依據保險合同的約定，被告何飛應當承擔的上述賠償責任全部由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承擔。原告人保福清公司要求三被告賠償其自墊付20300元賠付款之日起的利息，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因原告的損失已經全部由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予以賠償，故被告何飛、張明無需再承擔賠償責任。

福建省福清市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十五條第一款第（六）項、第四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第一款第（一）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六十條、第七十九條、第八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第六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七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一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陽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應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內賠償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損失2000元，在第三者責任險責任限額內賠償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損失18300元，共計20300元，款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付清；

二、駁回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福清支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不服原審判決，提起上訴。

福建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本案交通事故導致案外人陳某嬌車輛損壞并為此支付20300元維修費的事實清楚，現案外人陳某嬌已將其向侵權人索賠的權利轉讓給了被上訴人人保福清公司，故被上訴人人保福清公司依法享有向侵權人主張賠償的權利。由于肇事車輛在上訴人處投保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及保額為100萬元的不計免賠率的第三者責任險，因此，發生在有效保險期間的本起交通事故給受害人造成的損失，應由上訴人在保險責任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上訴人上訴提出事故發生時被上訴人何飛編造虛假的事故原因（謊稱駕駛人是被上訴人張明），后被上訴人何飛已放棄向上訴人索賠，因此，上訴人不需要承擔本案的賠償責任。但由于被上訴人何飛在本案交通事故中未先行對受害人進行賠償，其尚未取得保險法所規定的放棄向保險人索賠的權利，故上訴人主張其無需承擔本案賠償責任，本院不予支持。至于上訴人陽光保險福清公司與被上訴人何飛之間的索賠問題，可依保險合同另行處理。綜上，上訴人上訴理由不成立，原判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對于合法取得駕駛證后因超期未年檢是否屬于無駕駛資格的問題，司法實踐中存在爭議。駕駛證超期是否屬于“不具有有效駕駛資格”之一免責情形，主要有以下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持肯定意見，認為屬無證駕駛。駕駛證是一種許可證明，具有一定的時效性，發證部門核發證件時明確在證件上載明有效期限，證明駕照取得人在指定期限內具有駕駛資格，時效過期則證件失去證明力，失去證明力的證件即可按無證處理，故可對持有超過有效期限駕駛證的駕駛行為認定為無證駕駛。第二種觀點持否定意見，認為駕駛證是對掌握了交通法規知識和駕駛技術的人員證明具有駕駛資格的證件，不能把駕駛證與駕駛資格兩者概念混同起來，駕駛證過期并不等同駕駛資格被取消，駕駛證是形式要件，而駕駛資格是實質要件。故保險公司應當承擔本次事故財產損失的賠償責任。對上述爭議筆者持否定觀點，理由如下：1.概念比較上，駕駛證和駕駛資格的內涵和外延雖有交叉但是并不完全等同。機動車駕駛證是指依法允許學習駕駛機動車的人員，經過學習、掌握了交通法規知識和駕駛技術后，經管理部門考試合格，核發許可駕駛某類機動車的法律憑證。駕駛資格則指的是為從事機動車駕駛活動而必須具備的先決條件。駕駛證的丟失并不意味駕駛資格的喪失，駕駛證過期也并不必然導致駕駛資格的喪失。機動車駕駛證的有效期并不是指機動車駕駛人駕駛資格的有效期，機動車駕駛證超過有效期，也并不必然導致機動車駕駛證持證人喪失駕駛資格的法律后果。2.認定主體上，行政行為具有公定力，保險公司與駕駛人員同樣作為被管理者無權自行認定駕駛證無效。雖然本起事故發生后被告陽光保險福清公司以被告何飛駕駛證過期為由自行認定被告何飛喪失駕駛資格，但是根據《機動車駕駛證申領和使用規定》第五十七條的規定，機動車駕駛人應當于機動車駕駛證有效期滿前九十日內，向機動車駕駛證核發地車輛管理所申請換證；第六十二條的規定又明確了機動車駕駛人超過機動車駕駛證有效期一年以上未換證的，車輛管理所應當注銷其機動車駕駛證。從上述條文可以看出，機動車駕駛證在超過有效期限一年以內未換證的，主管部門仍保留該駕駛人的駕駛資格。因此，只要駕駛證未被注銷，就應當認定駕駛人具有駕駛資格，本案中雖然被告何飛在交通事故發生時所持有的駕駛證超過有效期限兩個多月未申請換證，但其行為屬于違反行政規章的行為，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可以依據相關規定對其作出相應的行政處罰，不能以此認定被告何飛不具備駕駛資格。3.從行政部門對超期換證作出的行為來看，駕駛人所持駕駛證已經超過原證認定的有效期但未被注銷的情況下，后補辦了換證手續，主管部門補發的駕駛證上載明的有效期是從原證有效期的截止日期次日起算，可見行政主管部門追認了駕駛人待證期間的駕駛資格。

編寫人：福建省福清市人民法院 葉秀清 林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