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的時候,游客三兩歸來,湊在庭中和梁好說笑了幾句。宋郁沒多久也搬了張凳子坐在庭中花架下,和他們搭著腔,還時不時仰頭往三樓望了望。
猴子將一罐蜂蜜帶回來放到石桌上,宋郁才注意到他回來了,隨口問了句蜂蜜來歷。猴子交代說是他喜歡的小周姑娘送來的。
宋郁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猴子才跟著宋郁剛才的目光往上看去,問道:“老板你在看什么呢?是又有燕子在檐下筑窩了?這夜里也不怎么看得見啊?”
宋郁收回目光,抬腳輕輕踢向猴子小腿:“筑什么窩,你這蜂蜜拿來干嘛的?”
猴子說:“哦,小姐姐說梁好煮的柚子茶好喝。正好您不是受傷了,她那兒也沒什么別的,就這蜂蜜拿來讓梁好好生給你煮碗茶呢。”
梁好瞥了一眼,接過蜂蜜罐子,埋汰道:“有了小周姐姐,我就是梁好,沒有你那小周姐姐的時候,我還是小姐姐呢。還有,季先生說了這茶喝不得,解藥性。往后要是留疤了,我們老板就完蛋了。”
“啊對,”說起留疤,倒提醒了猴子,他從兜里掏了一包東西,往宋郁懷里丟,“還有一包珍珠粉,說是能美白,不知道能不能除疤,但有比沒有好,對吧,老板。”
宋郁將將接住猴子拋過來的東西,就聽見猴子這句讓他啼笑皆非的話,他連忙把手中的山芋轉給了梁好:“這東西還是給梁好吧。我用不著。還有,那個茶煮一碗吧,正好嘗嘗人小周妹妹的心意。”
“你這樣,能喝嗎?還心意呢。”
“老板叫你煮,你還不去,煮了老板不喝我喝還不行嘛。”猴子推著梁好去屋里找茶具。
“嗯,我不喝,但是分一碗給我。”
“分給你干嘛啊?”梁好從門后探了腦袋問道,“留著聞嗎?”
“反正有人喝。”
說著宋郁抬頭繼續看向了三樓那個透著昏黃光的窗戶。
而窗戶后的人才處理完了郵箱里的郵件。
這幾天拋來橄欖枝的,他大多看過了開出來的薪資條件,左右幾家公司,都沒有他原來公司開出來的高。而且原來公司的老總就是他一起在慕尼黑留學的同學。
他嘆了口氣,低頭看到手機上他這同學問他延期回城的原因。季安和取下自己眼鏡,捏捏鼻梁,才回道。
【ji】:累了,想在這邊多歇會兒
回復完的季安和將手機隨手扔到了桌上,他站起來,看著窗外的繁星,抬手將窗戶向外推開了些。
樓下的人聲順著窗縫傳了進來,他扶著窗欞往下看去,正看得庭中花架邊坐著一位手中拿著花的人也在仰頭望著他。
不用細看,季安和也知道他是誰。
屋里昏黃的光影偷摸著往外漏出去,和皎然的月光交匯,又傾瀉到那庭中,落在宋郁眼中。
而宋郁大概也沒想到季安和會在這時候推開窗戶,讓他被逮個正著。他看著那窗后逆著光的一道身影,總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自覺地勾了嘴角。
風留于花間,情流于眼前。
那個之前在夜里看他別花的人,還在看著他,而今夜,宋郁竟忘了手中花。
只記得,像那晚一樣,眉眼帶著笑地看著他,不一會兒,又張了張嘴。
“真巧啊。”
季安和沒有看清宋郁的口型,只以為是自己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了,生了錯覺。
他匆忙地收回目光,合上了窗,坐回原位,心不在焉地擺弄了著手中攢著的筆。
是什么在心頭怦怦作響,他還無暇顧及,就先有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靜走到門邊。
“宋老板?”
“季先生,梁好煮了茶,可我不能喝。”宋郁乖巧地將手中的茶杯端了起來,向季安和示意。
季安和看著不大的茶杯,盛著一口都能喝完的茶,目光又落在了宋郁的眉眼上。
宋郁挑了挑眉,季安和退了半步:“進來坐吧”
“謝謝。”
“不是說明天見嗎?”季安和打開了屋里的大燈,白光一下蓋過了之前的昏黃,照亮了屋內的大小角落。
“這茶等不到明天。”宋郁將茶杯放在了電腦旁邊,目光也順勢落在了電腦后的窗戶上——剛剛他在樓下望著的那扇窗。
季安和看著宋郁站的位置,也跟過去將桌上胡亂鋪開的紙筆收在一處。
“怎么這么晚還沒睡?”宋郁靠著桌子問道。
“看郵件。”季安和說。
“你不是度假?怎么還有工作?”宋郁隨口問道。
“不是工作,我辭職了才來的。”季安和拿起剛剛他擺弄過的那支筆,頓了頓,才放進筆筒里。
“那是……”宋郁措辭,“橄欖枝?等著你選好了……”
季安和接話:“等我選好了,就可以準備回去了。”
“怪不得。”
怪不得你說你不屬于這里。
宋郁的手指輕輕地劃著桌面,他試探著:“那你選好了嗎?”
季安和搖了搖頭,伸手去端宋郁送上來的那杯茶,他抿了一口,才道:“暫時還沒。今晚這茶挺甜的。”
“嗯,我知道。”宋郁的目光從窗前挪回到季安和身上,應道。
“你知道?你嘗了?”季安和皺了皺眉頭。
宋郁的手撐著桌子,他向對面站著的季安和湊過去,在他端著的茶杯嗅了嗅,半假半真道:“我可以聞。”
“你聞到什么了?”季安和好笑地看著他。
“聞到,”宋郁勾了嘴角,低聲道,“你和茶的一個滋味。”
季安和低笑一聲,反駁道:“那宋老板該是嗅覺失靈了。”
“或許是吧,”宋郁附和道,“怪這茶太甜了,讓我走哪兒聞著都是甜的。”
連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