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梁好推開門,一看見宋郁額頭上的那道口子,整個人跟著一愣,跟著眼里滿是心疼,癟了癟嘴,“你……怎么破相了?”
“梁好?來來來,你來得正好,”宋郁看著門口變了臉色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臉上還是帶著笑的。等梁好關了門,湊過來的時候,宋郁突然小聲發作,惱火問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季先生帶來了?”
“我我我我沒有!”梁好忙著自證清白,手下意識地舉了舉報,“是季先生說,他跟我一起來,”她對著宋郁懷疑的眼神繼續補充,聲音卻越發小了,“說他要還鑰匙來著,然后開著車就來了。”
“他,還說了什么嗎?”宋郁垂下目光問道。
“就……”梁好回想著,“稍微說了一下柚姐的事,他問我我就說了。啊,他還問了是不是對方肯和解,這事就算完了。”
“你怎么說?”
“我能怎么說。我又不知道,我又沒進過局子啊。可能就是要交點保釋啥的?”
“嗯。”
“然后他就下車,上了個樓,沒一會兒又回來了。那個您頭上的傷……”梁好湊近了才看清楚宋郁額頭上的口子,血痂凝著看不出深淺,而且只有一半露了出來,另一半被垂下的頭發遮了。
宋郁打斷了梁好,問道:“他上樓干嘛?”
“那誰知道,反正不會是保你唄。”梁好抬手去撥宋郁垂下來的發,“萍水相逢還給你保釋,季先生是來做慈善,還是扶貧啊?”
“萬一真是扶我呢?”宋郁故作輕松在梁好面前開著玩笑,頭順勢向后仰了仰,“沒事,我這兒又不疼了,你別跟我姐說。”
“滾。”梁好的手指在他仰首前,先撩開了他的頭發,匆匆瞥見了延伸進去的口子,她眉頭皺的更緊了,“您頭上這傷,到時候得去看看才行。”
“知道了。”宋郁拿著手機屏幕照了照,想著之前變了臉色的某人,“留著也成,收買人心呢。”
梁好嘖了一聲,不以為然:“還收買人心?柚姐不用你這道口子收買也不敢去找那渣男了,你這……得處理處理的。”
“不是她。”宋郁小聲嘟囔著。
“啊?”梁好沒太聽清楚。
宋郁看了她一眼,直接囑咐道:“我說,我知道了,會去看看的,你快帶阿姐回去睡會兒,她也跟著熬了半宿。阿姐的車應該也在外面,別讓她開,你開回去。”
“哦,好嘛。”
宋郁目送著梁好離開后,原地坐了下去,咬著唇琢磨著季安和這個人。
開始在游魚見到那個笑容時,宋郁以為他該是仲春的清風,一拂,春曉。
后來在客棧纏著那枝玫瑰時,宋郁以為他該是初春的新風,乍暖,還寒。
昨天在桃花源成全的言語,宋郁又以為他該是盛夏的熱風,熏神,誤人。
現在,宋郁也不太看得清了,或者說宋郁一直沒看清,就這么盲目而單純地被吸引,靠近。
季安和叩門進來后,看到的就是席地而坐低頭似乎正沉思著什么的宋郁。宋郁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后,才緩緩抬頭,望向他。
他輕輕靠著門,眉目一改方才的凌厲,溫和著說道:“宋老板,走嗎?”
“解決了?”宋郁慢悠悠地站起來。
“嗯,給了點醫藥費。”季安和看著他衣袖上沾著的那點血,皺了眉頭。
“給了多少?”
季安和低頭從褲兜里將車鑰匙摸出來:“不重要。”
“就他那樣,給一分都多,”宋郁注視著他的動作,小聲囔了句,“你是慈善家嗎?”
季安和手指勾住掌中的那串鑰匙,蔑他一眼,笑問:“我像嗎?”
“不像。”
季安和把鑰匙提溜起來,遞給宋郁:“你也不像會打人的。走吧。”
宋郁接過鑰匙,將衣袖往上撈了撈,臂膀上紋身露了出來,他又抬手給自己扎了個小辮,和之前早上他打人的模樣差不多,額角的血痂也完全露了出來。
“現在像了嗎?”宋郁的背微微馱下來,勾了勾嘴角。
季安和將眼前人上下都打量一遍,目光停留在宋郁的紋身上,他多瞥了兩眼,之后搖了搖頭,冷聲囑咐道:“把袖子放下去再走。”
季安和囑咐完就先轉身走了,宋郁放下挽上去衣袖,出了門,向路過的片警道了聲辛苦,才跟上來,沖著那個背影喊道。
“季安和。”
“嗯?”季安和回頭,“怎么了?”
“謝謝。”宋郁的這聲謝,聲音不大,卻讓季安和聽得分外清楚,“今天我確實打了人,你也確實……”
“做了慈善。”季安和搶在宋郁給他下定義以前回答道。他認為以宋郁的情商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至于宋郁,他確實明白了。在季安和看向他的時候,他勾住嘴角,咀嚼了一遍“慈善”兩個字,才抿嘴一笑:“真的,謝謝季先生。”
“嗯。”季安和承了這聲感謝,“你能開車嗎?”
顯然,宋郁不能,也不想。他抬手將車鑰匙又給到季安和手上。
“你開吧。梁好跟著我姐回去了,我們也直接回去?”
季安和接過鑰匙,上了駕駛室,跟著點開了導航。
宋郁坐上來,就看著他的動作,側頭湊過去問他:“怎么開導航了?不原路回去?”
季安和的手在屏幕上輸入“醫院”才抬頭,目光在對方近在咫尺的下巴和微動的喉結間頓了頓,心跳驟然加速。季安和微微往后退了退,輕咳了兩聲:“找個醫院,你頭上有傷。”
宋郁一開始的辮子扎得松散,這會兒垮了一部分下來,將頭上的傷痕虛掩著。宋郁規矩坐回自己位置,對著頭頂遮光板里的鏡子照了照,笑說道:“不深,也不太疼了。而且……”
“嗯?”季安和搭腔。
“又沒人賠醫藥費,不去看了。回去叫阿姐給我包扎包扎就好了。”
季安和拉手剎的手頓了頓,他覷眸揣測了一遍宋郁的意思,突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嘴角還掛著笑:“要我賠你?”
“要是慈善家愿意把你賠我,”宋郁牽過安全帶,歪頭看著季安和揶揄道,“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的事。”
“那你考慮著吧。”季安和踩了油門,又覺得這話有點歧義,他補充道,“我是說,我開去醫院,你也只有跟著去醫院。拒絕不了。”
“是。拒絕不了。”宋郁點了點頭,藏了小心思的地重復著,卻更像在強調什么。
具體是什么,車上的兩人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