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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一拳解千愁
  • 陳隱
  • 4964字
  • 2019-10-23 15:25:51

江燃的家就在面館附近,走過去也就三四分鐘,又因為江燃的媽媽是幼兒園老師,所以舅舅舅媽就很放心地把竇天驍“托付”給了江燃照顧。

但與其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竇天驍一個人屁顛屁顛地巴結討好。

因為他發現只要跟江燃走在一起,班上的同學都會向他投來一種不可置信乃至羨慕的目光。

江燃是四年級的,也就是他們眼中的大孩子,首先在年齡上就占據優勢,再一點,江燃是經常在紅旗下發表演講的好學生,地位等級蹭一下就上去了。

竇天驍跟江燃扯上一點關系以后,班上的那幫人就不敢光明正大地欺負他了,最多就是在背后淅淅索索地議論兩句。

那些年,“狗仗人勢”這個詞在竇天驍的身上簡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江燃的優秀在潛移默化間激發起了竇天驍那顆差點兒就永垂不朽了的上進心,他開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模仿起了江燃的一切。

早上五點鐘起床預習復習,背誦課文古詩,利用課間時間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先寫完,不會的就留到晚上請教江燃,不過雙休日江燃要出去上興趣班,他就只能在家觀察蠶寶寶打發時間。

蠶寶寶們從數不清的小黑點變成了一個個純白色的繭子,兩人的關系也在悄然間發生了一些變化。

竇天驍最先察覺這一點。

因為剛開始他守株待兔一樣蹲在校門口和江燃打招呼的時候,江燃的表情總是冷冷淡淡,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仿佛別人的出現阻礙到了他的呼吸。

蹲了一個多星期,竇天驍很榮幸地得到了一個“嗯”的回應。

又蹲了兩個星期,換來了不咸不淡的一句“怎么總是你”。

終于在某個星期一的早晨,竇天驍光榮地獲得了“早上好”三個字的回應,以及一包死貴死貴的巧克力豆。

那感覺就好像是播種在田間的小菜苗,在經歷了風雨的洗禮,時光的磨礪,終于撐破泥土發了芽。

竇天驍這條雜毛小土狗拿到打賞,越發殷勤地搖晃著小尾巴討主人歡心,他習慣性地把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囤起來拿去孝敬江燃。

兩人投桃報李,關系也越來越親密。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江燃挨在一塊兒寫作業了以后,竇天驍的成績也似火箭般地突飛猛進。

竇天驍放學沒事就愛往江燃家里跑。

江燃的爸爸是名警察,經常鍛煉身體,所以家里有沙袋,啞鈴等各種竇天驍沒見過的健身器材。

竇天驍有時候請教完作業,會賴在江燃家里打沙包玩。

江燃還教了他好幾套跆拳道的防御和反擊動作。

竇天驍在跆拳道這方面不知道是天賦異稟還是暗中努力,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把幾套動作學得有模有樣。

這小崽子并不是天生懦弱,只是因為年齡太小,在周圍人都防備甚至攻擊他的情況下,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反抗,習慣性地封閉自己,隱藏自己,躲避爭斗。

一直到江燃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

江燃和他身邊的那群人不一樣,雖然都是嫌棄,但江燃會用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語調告訴他,“被欺負的時候一定要做出反抗,否則那群人只會一直欺負你。”

竇天驍一直把江燃的話記到了心里,后來見到江燃的爸爸,才知道,江燃教育他的這些話,也都是從他爸爸那里學來的。

江爸爸說:“不管眼前發生什么事兒,都要積極地去面對,失敗了沒關系,但絕對不可以主動認輸,逃避,那樣就永遠都是一個弱者。”

竇天驍基本沒聽懂,出于本能和討好,極其用力地點點頭。

江燃的爸爸本名叫王迎松,因為是雙胞胎,所以其中一個就入贅進了江家,江燃跟媽媽姓,江燃的眉眼和爸爸一樣,英氣逼人,皮膚又像媽媽,白皙光滑,可以說是把爸媽那里優良的基因全都繼承了下來。

對此,竇天驍十分羨慕,可惜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爸爸的長相了,大家都說他長得像媽媽,看起來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但外邊的人都不知道老媽私底下的脾氣其實非常暴躁。

他才不想像老媽那樣。

他喜歡江老師,喜歡江燃,也喜歡江爸爸,他覺得這樣的家才是一個正常的,完美的家。

當然,他也很喜歡外公他們,但說到底,這些都是別人的家,不是他的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江燃咬著筷尖問老爸,“小豆子他說他聯系不上爸爸了,你能幫幫他么?”

“他爸叫什么名兒啊?是咱們鎮上的人嗎?”王迎松問。

“好像叫竇廣茂,但我忘記問是哪個茂了。”江燃說。

“竇廣茂啊……”王迎松的眼珠動了動,記憶的閘門瞬間就打開了。

溪鎮這個小地方,街坊領居幾乎都是認識的人,十來年了也沒出過幾件大案,所以當年竇廣茂的事件轟動一時,他的印象很深刻。

當年經辦這起案子的正是他的哥哥王迎瓏。

那晚,有個值班民警接到村民報警稱,她的弟弟被人殺死了。

警方接到警報后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勘驗,發現死者上身赤裸地躺在地上,身上有不少鈍器傷,說明死者死前遭受過暴力傷害。

警方在現場提取到了五枚不同腳印,分別來自嫌疑人,報警人和死者本人。

當時有證人說,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光頭和一個寸頭的胖子進入死者家中,什么時候離開的,有沒有別人進去倒是不清楚了。

警方通過一番調查,迅速抓到了嫌疑人李隨,也就是那個寸頭的胖子,胖子當場就承認了自己去過現場,也供出了另外兩名嫌疑人的名字,一個是胖子的遠房表哥李岳濤,另外一個光頭就是竇天驍的爸爸,竇廣茂。

當時隔壁鎮上有個專門搞借貸的組織,因為其逼債手段極其兇狠,在隔壁鎮上臭名昭著,但案件的受害人一般都不會報警,警方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直到那次死亡事件的發生。

據調查,死者臨死前欠債將近六十來萬,按當時的物價來說,那起碼是兩戶商品房的錢,所以警方懷疑幾名嫌疑人極有可能是要以死亡作為威脅逼迫他還錢,甚至就是想要弄死他。

但幾名嫌疑人的口供一致,都說是去嚇唬嚇唬死者,讓他還錢,并不是想殺人。

后來法醫的尸檢結果確定死者是吸毒過量中毒致死,但暴力傷害也是事實,公訴人指控被告方故意殺人。

辯方的名嘴律師極力反駁,咬死了一點:死者的死因是吸毒過量。

“那后來呢?”江燃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王迎松說:“根據李隨和他表哥的口供所說,當時出手毆打死者的只有竇廣茂一個人,而且法醫又在死者的指甲縫里提取到了竇廣茂的衣服纖維,所以最終判定竇廣茂故意傷害罪成立,故意殺人罪不成立。那屆的法官還是比較仁慈的。”

江晴對這個案子的印象也很深,她還記得竇廣茂被抓的那天傍晚天上下著暴雨,警察將他逮捕后,她還把竇天驍送回了家。

王迎松說:“我記得當時其他兩名嫌疑人是當庭釋放,竇廣茂因為故意傷害和襲警,被判了五年多,這個案子連帶那個高利貸組織的老窩也被捅了。”

“那這樣一算,刑期也過去一半了啊。”江燃說。

“嗯,”王迎松點了點頭,“如果說在獄里表現良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減刑。”

“這個竇廣茂也真是的,一點都不為家人孩子考慮考慮,當什么討債鬼。”江晴略表失望地嘆息一聲,“你說他這幾年牢坐下來,出來還能做些什么呢?這街坊鄰居的,都知道他背了個殺人犯的罪名,哪個老板敢用他。”

“你傻呀,他既然那么快就能出來,顯然不是殺人犯了。”王迎松說。

江晴:“但污點終歸污點,會陪著他一輩子,別人家又不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聽坐過牢的,躲都來不及。”

王迎松看了一眼兒子,囑咐道:“這些事情咱們就在家說說,他們家里人既然這么久都沒有告訴他,那就說明是想把這件事瞞到底,這是別人的家事,你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可別瞎說知道嗎?”

江燃沉默頷首,心想:竇天驍要是知道自己那個英勇的老爸就是在坐牢,心里應該很不好受吧。

這樣的話題令飯桌上的氛圍都沉重了起來,江晴轉了個話鋒,“哦對了,后天就是兒子生日了,你能不能跟單位請個假,請些個親戚朋友在家一起吃頓飯。”

王迎松面露難色,“后天我值班,請不了假。”

這樣的情況江燃已經司空見慣了,他淡淡地笑了笑,“沒事,那就算了吧。”

“不好意思啊兒子,改天爸爸有空帶你去游樂園玩!”王迎松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安撫道。

江晴不滿地“嘖”了一聲,“當初讓你別去市里別去市里,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回家吃個飯都得挑日子。”

王迎松理直氣壯,“這不都為了你們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么,就鄉下那點工資什么時候能湊錢買個房,將來孩子工作了,難不成還讓他在這犄角旮旯里找工作啊。”

“犄角旮旯怎么了,我就在這犄角旮旯帶了小半輩子小孩兒還不是照樣好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頭跑,賺了錢有什么用啊?兒子期末考了多少分你知道嗎?兒子參加了什么培訓班你知道嗎?兒子愛吃什么東西你知道嗎?家里什么事兒都是我在操心我在弄,你一句賺錢,所有的事兒就都扔給我好了,家人家人,就是要陪伴才能稱之為家人啊……”

王迎松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聊沒兩句直接開啟了討打模式,“男主外女主內,你要覺得累的話就把工作辭了嘛……”

江晴一聽這話,頓時一改往日溫柔的姿態,拔高了聲調,“憑什么我辭工作不是你辭工作啊,我賺的錢也能養活你和燃燃,都什么年代了還跟我說什么男主外女主內這種封建老思想,迂腐的男人!我當初怎么就沒睜開眼睛找了你呢。”

老媽一通抱怨,老爸不甘示弱地辯駁,飯桌上的氛圍從凝重感性變得劍拔弩張,江燃默不作聲地扒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飯,放下了碗筷,面無表情地說:“我吃飽了。”

飯桌上的辯論聲戛然而止,老爸老媽同時說:“這么點兒就飽了啊?”

“嗯。”江燃應了一聲。

*

竇天驍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收到別人的生日會邀請,而且還是江燃的生日會!

這天上午第三節課結束,他就蹲守在二樓男廁所門口等待江燃的到來。

據他近幾個月的潛伏觀察,他發現江燃做什么事情都有規律,比如上午上廁所的時間就穩定在了第三堂課結束之后。

自從江燃放出不讓上樓的狠話之后,他就再也沒敢上過三樓,只能趁著上廁所的機會跟江燃套套近乎,運氣好的話,還能在剛好進來上廁所的同學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他可是能和江燃并排噓噓聊天的男生!

竇天驍在瞥見小胖子進門的時候,故意起了個話頭,“哥,你尿得好遠哦,我就不行……”

“哥”字還特意加了個重音。

江燃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你再憋個幾堂課就行了。”

小胖子王佳楠被江燃收拾過,沒敢往他身旁站,而是一聲不吭地走到了竇天驍身側。

江燃拉好拉鏈,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想起了什么,回頭說:“哦對了,明天我生日,晚上你來我家吃飯吧。”

“啊?”竇天驍一個激動,下意識地轉身,沒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只聽旁邊的胖子慘叫一聲,廁所里全部的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竇天驍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王佳楠指著鞋面上因為沒來得及跳起而不小心濺到的兩滴液體大喊。

竇天驍急忙轉身拉上了褲子,面色尷尬又心虛地望著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賠我新鞋子!”王佳楠一氣之下抬起左腿就往竇天驍的腳背上狠狠地踩了下去,“你賠我新鞋子!”

竇天驍知道是自己不對在先,怔愣在了原地,任由他一下一下地踩著腳背,一陣酸痛從腳面攀上了神經,他的鼻尖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

江燃擰著眉毛站在門口,他原本是想打算看看竇天驍會有個什么反應,結果就看到他傻乎乎的任人欺負,心里莫名的一陣惱火。

王佳楠的鞋子是皮面的,擦一下就干凈了,但王佳楠踩竇天驍腳背的那個力度可以說是拼盡全力,面目猙獰了。

江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兒,每次一碰到竇天驍的事情就管不住自己的雙腳和腦子。

他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塞進了王佳楠的帽子里,冷臉呵斥道:“差不多成了吧!他都已經道過歉了,你還想怎么著?不就是兩滴尿么,擦擦干凈不就完事兒了,骨頭踩傷了你賠得起嗎?”

王佳楠這個欺軟怕硬的自然是不敢在江燃面前造次,沖著竇天驍“呸”了一聲,扭臉就走了。

竇天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臟兮兮的鞋面,發現印子拍不掉以后,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滴了下去。

鞋子是自己好不容易拿了雙一百外公給買的獎勵,當時兩人在小商品街繞了好幾圈,挑花了眼才算是挑了這么一雙既便宜又好看的。

今天第一次穿,白色的鞋面就被踩成了灰色,他的心里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竇天驍年紀雖小,但也知道外公年紀大了,掙錢不容易,這些話舅舅舅媽經常在他跟前叨叨,他都默默地記在心里。

他心疼鞋子,也心疼外公。

江燃隨手拿起門后的拖把把地拖了拖,然后洗了個手,往竇天驍臉上一甩,甩了他一臉水珠子。

“好啦,多大點兒事兒,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哭鼻子,人小女生都沒你這么愛哭的。”

竇天驍摳了摳鞋面上的臟東西,試圖把它們刮下來,不過下一秒就被江燃喝止住了。

“我可算是知道你爪子為什么這么臟了,”江燃揪著他的一撮頭發絲命令道,“不準再摳了,鞋子回去洗洗就干凈了,趕緊給我站起來!”

竇天驍站起身后又被摁著腦袋在水池邊上搓爪子。

“用力一點!手指頭上沾沾水兒就算完事兒啦?”江燃把水龍頭開到了最大,水流嘩嘩嘩地沖刷著竇天驍的手指。

一直到指甲縫都沖洗得干干凈凈,江燃才松開了他的腦袋。

臨走時,還不忘交代一句,“明晚放學記得來我生日會。”

竇天驍昂著腦袋應了一聲。

這句話就如同暴雨后的彩虹,他那陰郁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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