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年買了一杯熱奶茶回來,塞進祁聿手里。
“不是讓你去車里等著?”陸卓年問。
祁聿捧著奶茶,定在原地看他。陸卓年以為祁聿又要說謝謝,卻沒想到他一臉面無表情道:“你不需要這樣對我,我不是你那些……那些對象。”祁聿似乎是為難了一會兒,才勉強想出一個比較合適的詞。
陸卓年挑眉,道:“哦。”他身子微微后仰,將手插進褲兜里,以一個非常帥氣的姿勢站在那里,風流盡顯,“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的話,并不是在說你。”
祁聿知道他說的是那句“不喜歡就愛誰誰”,作為一個不被喜歡的人,他十分淡然地微笑道:“沒關系。”
陸卓年覺得這樣的對話索然無味,隨意地點點頭,剛扭身要走,又聽祁聿說:“剛才那樣過馬路很危險,以后還是不要那樣了。”他不由得頓了一頓,要去看祁聿的表情,祁聿卻從他身邊錯過去,走到前面去了。
仍舊是陸卓年開車,將祁聿送回家,然后換自己的車開走——他早打電話叫助理把車停到了小區的停車場。
“什么時候回你家一趟?”陸卓年問。他不肯承認之前自己做得實在過分,只說:“畢竟你東西都準備好了。”
“我要先問問,再打電話給你。”祁聿回答。
祁家還是祁老爺子當家,眼見七十歲的人了,忙亂一些,也可以理解。陸卓年點點頭表示等他消息。祁聿把外套還給他,又道了一遍謝,陸卓年便開車走了。從后視鏡里看到祁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十足十地謙虛守禮,便覺得祁家人包袱太重,活得太累。
祁聿見陸卓年的車徹底不見了,這才上樓。這棟樓每層只有一個住戶,私密性很好,只是有時候太安靜了,好在祁聿早適應了這種安靜。他在門廳處換好拖鞋,把鞋子收放整齊之后卻沒有動,只是站著往房間里望了一圈,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里還沒有開封的奶茶,已經涼了。祁聿難得地顯現出了踟躕的神色,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把奶茶放到冰箱里。
然后他開始打掃衛生。
祁聿習慣了一個人,陌生人的氣息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再者,他原本有些潔癖,兩天沒打掃房子對他來說是一件有些難受的事情。
這房子跟祁家和陸家前庭后院的本宅比起來可稱是小巧,但上下兩層加起來三百多平的面積,要打掃起來也須且費些功夫。好在家里裝修簡單,家具不多,又有幾間暫且不用的空房間,平日里門窗都鎖著,沾不著灰,一個星期打掃一次也就夠了。除去這些之后,一趟做下來勉勉強強要花上三四個小時。倘若是每周一次的全方位深度清潔,那又不一樣,基本上一天從早到晚都得搭進去。
所以陸卓年對祁聿完全不依靠別人,連鐘點工都不請的生活方式感到十分驚訝。他雖不事生產,只知玩樂,卻也曾自己在外求學過幾年,并非完全不通家務。
但對于祁聿來說,沒有人打擾的生活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寧靜,每天花三四個小時打掃衛生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熟知房間里每一個無法用吸塵器吸干凈、必須手動清潔的暗角,也知道哪些地方容易積蓄灰塵,需要更加細致的清理。
然而今天,他遇到了問題——陸卓年的行李沒有拿走,橫亙在臥室的地毯上,甚至沒有合上,大喇喇地敞著;他昨晚換下來的衣物還丟在浴室里,似乎沾到了水,半濕不干的糾成一團;廚房里,他用過的洗碗布濕噠噠地扔在水池里,祁聿心有所悟地拉開櫥柜檢查唯二由他洗的大瓷碗,果然,因為放進去之前沒有擦干凈,這會兒碗雖然已經瀝干了,但上面留下了明顯的水痕。
祁聿關上櫥柜的門,站起身,有那么片刻的時間,他完全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表情。直到電話響了,他才開始像解封了似的,慢騰騰地走到外面去接電話。
是俞薇打來的,問他們是否平安到家了。
“年年那小子,到家了也不知道來個電話。”
祁聿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先打個電話給兩位長輩報平安。他有些羞愧于自己的不懂事,畢竟前二十幾年的人生里,他從未有過需要打電話報平安的對象。
“是我不懂事,沒想起來。我以后會記得的。”
俞薇突然道:“他是不是沒住在家里,又跑出去了?”知子莫若母,假若陸卓年就在一旁,肯定會把電話搶過去插科打諢的。
祁聿啞然,替陸卓年解釋道:“他為了我提前回來,肯定耽誤了一些事情。”
“他能有什么事?”俞薇干脆道,“是我沒有教好兒子,一點不懂事。小聿,你不用總是忍氣吞聲地遷就他。你放心,你進了我們陸家的門,就跟年年一樣,都是我們陸家的孩子。他自己不懂事,那是他的事,卻沒有總讓你受委屈的道理。”
祁聿低聲道:“我沒有受委屈。”
“你是個好孩子。”
結束通話之后,祁聿把俞薇的電話存進通訊錄里,想了半天,最終鄭重地輸入“媽媽”兩個字,然后如釋重負,心平氣和地去給陸卓年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