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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戀曲1999
  • 曉神驚
  • 6193字
  • 2019-10-23 15:25:44

隔天胡達睡到自然醒來,才正是晨光熹微的時候。青年昨晚和他交換了房間睡的,胡達走到青年睡覺的那間房門外停了一會兒,從門板下方逸散出一些冷氣打在腳背上,空調顯然還開著,胡達推測青年應該還沒有醒來。

他摸到樓下,草草洗漱完就開始準備早飯。

他從廚房的貨架上翻出一打平時不怎么用的蒸籠,洗凈了鋪上紗布,又從密封罐里倒出面粉和成面團醒發著,同時從冰柜中拿出之前包燕餃剩下的那部分肉餡、腐皮、和一塊豬肝,淘好米,在爐子上滾了起來。

一個小時的時間,胡達蒸了兩屜豬肉包子,又用腐皮、豬肝、和瘦肉熬了一鍋及弟粥。他不知道吳久生到底是哪里人,拿不準他的口味就南北式各準備了一樣,想著一會吃飯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問一問。

就在他把熱粥一勺勺往外盛的時候,吳久生踩著拖鞋踢踢塔塔地下樓了。胡達本想和他打個招呼,可平時他們像這樣各自起床洗漱的時候從來就不打招呼,“早安”兩個字黏在胡達的嘴上,硬轉成一聲咳嗽。青年也壓根沒有理他,眼神都沒有與他對視地直接就進了衛生間,胡達端著滿滿當當的一瓷碗粥,盯著那扇緊緊閉上的衛生間門。粥碗的瓷很薄,拿在手里沒一會兒就熱得擱不住手,胡達被燙了一下,“嘶”了一聲放下碗,捏住了一只自己的耳垂。

尷尬的氛圍彌漫在晨間的小店里。

胡達擺好桌子,在桌前坐好,等著青年收拾好自己,來到他的面前。

胡達遞給青年一雙筷子,青年伸出手,卻沒有接,他空著手在胡達面前晃了晃:

“鑰匙。”他說,“你把大門鎖了,給我鑰匙,我要出去。”

胡達盯著他看。

“你去哪里,你還回來嗎?”他問。

“關你什么事!”青年突然生氣了,用力抖了抖手,“我過我的周末,正當娛樂,你管我上哪里去,我愛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回來,鑰匙本來就應該給我一把,等你打烊了鎖門了,我自己開門上去睡覺,誰也礙不著誰!”

胡達不說話了,他的臉板下來,從鑰匙扣里解下一把鑰匙拍到青年的手心。

吳久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痛快,原本還預備著據理力爭的臺詞忽然全用不上了,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心虛地看著面前桌上明顯按照兩個人的飯量準備的早飯。

“你……”他張了張嘴,正準備說點什么,隨即又被胡達給打斷。

“你不是要出去?”胡達反問他說,“要走就趕緊走。愿意什么時候回來是你的自由,但最好不要超過晚上十一點,卷簾門的聲音太大,吵著左右鄰居。”

他說完便徑自拿起筷子開始吃包子喝粥,再沒有別的話要對吳久生說,仿佛面前青年所說的也無甚大不了,根本無須從自己這里獲得什么額外的解釋。

他其實應該解釋一句的。在吳久生明顯賭上氣拿了鑰匙就跑出去之后,胡達才坐著嘆出一口氣來。但他真的不愿意一大早上讓對話進行著進行著就跑到非得對昨夜的事下一個結論的地步,萬一他給的說法青年不滿意呢?萬一青年執意要從他這里搬出去呢?

他能拒絕得了嗎?這世上的所有人,除了那些有罪的,需要接受懲罰的人之外,每一個都是自由的。胡達知道,他沒有任何權利去干涉吳久生的決定。

但那不代表他就不會患得患失。

除了當著吳久生的面扒拉進去的那兩口粥,胡達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他胡亂把碗筷一攤,注意到另一張桌子上昨夜里留下的一堆塑料袋。他走過去一一打開收拾了起來,只要是青年喜歡吃的零食,都扎在一起,扔到了他的房間里,此外還有一杯放了一夜原封未動的奶茶,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喝,胡達隨手將它收進了冰柜。

整個上午都過得無比漫長。原本周末白天的生意就冷清,吳久生不在,店里靜悄悄得連蒼蠅飛過的聲響都聽得一清二楚,曾經胡達從不覺得那份安靜會成為一樣難題,現在卻被折磨得心神不寧。他抓起手機看微信里的新聞,看各種公眾號,又想起自己還答應過要給吳久生玩的網絡游戲沖點卡,于是用手機打開了那個游戲的官方網站,他看了整個游戲的介紹,從世界觀到版本劇情,每個勢力,每一個職業和種族的相關信息都看了,到后來他真的實在無聊,就從柜子里把收銀的賬本翻出來,算這個月的進賬。

算到第六次小數點出錯的時候,胡達心煩意亂地扔了本子。店里進來一個吃中飯的客人,是和吳久生一個廠的。他一進來就對著胡達擠眉弄眼地說:

“達哥,你店里那個小房客可以啊,大早上我就在宿舍那邊聽他和人打聽怎么坐金龍小巴去東莞來著,急吼吼的,像晚走一步能把他憋死似的,是有多久沒瀉過火了。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你說是吧,天這么熱也擋不住他們,一個小姐怕還不夠使呢。”

他一面刷手機一面自顧自地八卦完吳久生的事,剛說完準備點菜吃,一抬頭看見胡達的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那么黑,整個人一哆嗦。

吳久生再回到久久燒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胡達原本頂著一臉的低氣壓站在案板跟前剁肉,忽然見到人回來了,還很不確信的樣子。坐金龍小巴去東莞路上可要一個多小時,算上路上來回還有辦事的時間,如果青年真的去了,這個時間應該是回不來的。

胡達沉默著舉著菜刀,看著青年旋風一樣沖進店門,無頭蒼蠅似的在店面里轉了兩圈,又氣又急但是也不說話。他又看著青年故意無視著他竄進廚房又從后門竄了出去,照例拿了一瓶常溫汽水回到門口的冰柜旁邊,青年打開冰柜,正準備換一瓶冰鎮的汽水出來時,一眼看到了胡達冰在里邊的那杯奶茶。青年呆呆地站在了敞開的冰柜面前,胡達有些不放心,撂下菜刀,擦了擦手就走過去找他,前腳才剛邁出廚房,吳久生就把冰柜的門“嘭”一下關上,整柜子的汽水瓶啤酒瓶都發出玻璃搖晃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青年就那么對著亮燈的冰柜,啪嗒啪嗒地掉了眼淚。

胡達傻了,那幾滴淚也落在了他的心上,灼灼發燙。他原本還在生青年的氣,這會卻全然只知道手足無措,走上前去按住青年的肩膀,笨拙地卷起自己沾了油污的袖子,用靠近手肘部位干凈的布料試圖去擦青年的臉。

青年紅著眼睛,癟著嘴和只兔子一樣那么看著他。

“你晚上還要做生意嗎?”他抑制著鼻酸啞著嗓子問。

胡達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搖著頭。

“你讓我做就做,不讓做我就不做了,你別哭,我都聽你的。”

青年這才推開他,轉身夠到前門的把手,一把將卷簾門嘩啦嘩啦地拉了下來,又踩住鎖頭,麻利地咔噠一聲上了鎖。

“我討厭你。”他一邊掉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說,“今天晚上你別想賺錢。”

他干那幾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太較真,胡達原本覺得自己應該覺得心疼,卻生生被他逗笑,一個沒忍住,看著他的時候有安靜的弧度浮現在唇邊,被青年一眼捕捉,轉瞬變成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拳擂在胡達的胸前。

“你還笑!”吳久生氣急嚷了一聲,“你怎么這么混蛋!”

“好好,我混蛋,我混蛋。”胡達順著他的話罵了自己兩句,他想把青年重新拉回到身邊,青年那語無倫次發脾氣的樣子在他看來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總得把人安撫好了才能心平氣和說話。但吳久生顯然不買他的帳,胡達那副沒當回事的態度徹底刺激了他,他咬牙使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將胡達整個人推出去好遠,隨手抓過一只飯桌上的筷子簍就往地上擲,塑料的簍子很脆,一下就摔得四分五裂碎成幾瓣,一次性的筷子灑了一地,滿地狼藉。

吳久生哭得更厲害了。

“這全都怪你!”他攥著拳頭梗著脖子對胡達吼道,“都怪你!我和他們打了一上午的牌,打牌都打不進去!聽歌也不開心!打游戲也不開心!做什么都不開心!我原來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可以干,因為你一樣也干不進去!你拿什么賠我!”

青年說到這,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組長不在,都沒人帶我到東莞去,他們說最近管得嚴,不是熟人介紹的根本不放你進。我只好去找他們手機里有片子的人借片子看,還請了人家兩包煙,人家都去吃午飯了我連午飯都沒吃,什么垃圾片子,一點也不好看,根本看不進去,我把廁所的門鎖了,還打算自己擼出來,結果看片子我都不硬了!滿腦子都是你!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你干嘛要把你的毛病傳給我!讓我跟你一樣有病!”

胡達的呼吸都滯住。他的聽覺長久地停留在青年“滿腦子都是你”那幾個字上,在腦中震蕩出一陣陣的嗡鳴。他終于不再笑了,一丁點取笑青年幼稚行徑的心思也不剩下。

他錯了,那不是對方在耍小孩子脾氣。吳久生是真的在傷心,也是真的在委屈,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去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起胡達只會把自己縮在廚房里窩囊的等待,吳久生實在比他勇敢。

“我沒吃飯,肚子餓,買了煙,身上沒錢了。”吳久生吼完了,揉著眼睛,抽著氣對他說:“我想吃干炒牛河,想吃烤雞翅。”

胡達的鼻子發酸。他回答了一聲“好”,走到爐子旁邊把炒鍋架好。

胡達做飯的時候吳久生自己把那杯奶茶撈出來插著吸管喝了,里邊的珍珠泡了太久都失去了彈性,木薯粉黏糊拉唧地在嘴里裹成一團,但是奶茶還是甜的,很甜,吳久生抱著杯子喝得很慢,仔細享受著冰凍過的沁人奶香。

胡達給他炒了牛河,烤了雞翅,吳久生餓得前胸貼后背,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他的眼淚已經干了,淚痕黏在臉上,花貓似的特別明顯,他的嗓子還有一點痛,除了像剛剛那樣對著胡達吼,他平時很少這么用力地講話。現在一切都平靜下來,連黏在背后的汗都蒸發掉了。吳久生一面吃著飯,一面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東西,往胡達面前一放。

胡達定睛看去,是吳久生自己的那張身份證。上面有他的戶口所在地,現在胡達知道了,吳久生來自蒙陰縣野店一個叫白楊峪的地方。他抬頭朝吳久生看去,發現青年半抱著碗,抿著嘴也看著他。

“我媽生我的那年從老家跑了。”他突然對胡達說,聲音很小,“我沒印象,都是后來聽人家和我說的。說生我的日子是一九九九年農歷的十一月初九,家里人覺得我和九有緣,又是好容易得來的孩子,所以取名叫久生。說在我之前,家里出生過三個娃,我是最小的一個,也是唯一的男孩。還說生我的那天,我爹很高興,他沒照顧我媽,跑去村口放了一天的鞭炮,慶賀吳家終于有了能傳宗接代的香火。結果那之后,我媽就跑了。小時候家里有個鄰居的嬸子幫忙帶我,和我說媽走的那天根本誰也沒想到,她連行李都沒收拾,剛喂完奶把我放下,說要去村里的小賣部給家里買一瓶醬油。穿了件襖子,戴著條紅圍巾就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我爹和我說,是她沒良心,不要我了。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后來我發現,明明家里在我之前生過三個孩子,從小到大我卻只有一個姐姐。我還不能叫她姐姐,因為她是被過繼給我大伯家的孩子,我只能叫表姐。表姐大我很多,除了鄰居的嬸子,照顧我最多的就是她,后來,她也嫁人了,她嫁得很遠,表姐夫老家的名字我聽都沒聽過,那年我才十歲出頭,她臨走的時候把我拉到屋后,偷偷告訴我,其實她就是我的親姐,我還有兩個姐姐,因為計劃生育,都剛一出生就被爹抱走,拿去送了人。然后我就懂了,為什么我媽要走,為什么她好容易生了我,卻不愿意養我。我不怪她,就只能怪我爹,十幾歲起就和他對著干,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把我逼急了,我就找他要媽,要姐姐,他一開始喝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幾天都不回家。再后來,他也沒有耐心了,就開始打我,拿壞掉的糞耙把子打我,拿凳子腿打我,我被他一路打到長大,打到能進城做工的年紀,就自己跑出來了。這幾年我一次也沒有和他聯系過,在我心里,我就當他死了。當自己沒有媽,也沒有爹。”

青年已經沒了胃口。他撇撇嘴,放下了碗。胡達捉住了他一只手,捏在手心里。

“我都知道了。”他對青年說,“以后有我在,沒人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那是一句很重的承諾,青年卻像根本沒有聽進去。他低頭看著桌面的眼神很哀傷,叫胡達心疼。

“我總會想,我媽走的時候,是不是其實連我也特別恨。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用不著吃那么多苦,用不著搞丟自己的那么多孩子。”

胡達想要阻止他,不讓他再繼續講下去,可吳久生卻抬起頭,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

“可她也做得很不公平。”他擰著眉毛對胡達說,“明明我什么也沒做錯,她卻把我丟下,不要我。從那時候起,我就對自己發過誓,這輩子我都不會做和她做過的一樣的事。我想如果我到了年紀,要找一個女人,一定要找一個能照顧一輩子的女人。我一定要做到一輩子都不變心,不中途退出,不拋棄她,不讓她像我一樣,吃那些苦。我這人別的大志向一樣也沒有,就想做好這一件事。結果這唯一的一點目標,還被你毀了。”

吳久生忽然苦笑了一下,從他嘴里說出口的話語讓胡達聽著心顫,心肝肺腑都像被人擰過。

吳久生卻沒繼續說出更多責備胡達的話。他動了動被胡達抓在手里的手指,那些指尖在胡達的掌心里撓了幾下,好久,青年才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站起來,探著身子逼近他,問:

“我是發過誓的,誓不能破,所以我對自己有信心,說過都能做到。你呢,你可以嗎?你要是喜歡我,能保證一輩子都喜歡,中途不變卦嗎?”

胡達的一口氣差點都沒能續上。

他太激動了。激動到青年有一瞬間都被他給嚇到。

胡達撞歪了桌子,把青年撞得也一個趔趄,青年的背頂到墻壁,叫了一聲。

他連多說一個字的時間都沒有留給青年。

他也會想,為什么那天會那么堅定。

也許是因為青年透露了自己的身世,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昨夜里所擔心的來自青年家庭的壓力不存在了。總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正好合宜。

窗外的日光暗淡了,街道上的霓虹燈光線又重新亮起,兩個人的手邊都沒手機,也不知道外界的時間現在是幾點。胡達摟著青年的肩膀,兩個人枕在一個枕頭上。他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平和與滿足流淌遍自己的全身,禁不住閉上眼睛,唱了一首歌。

他唱的是歌的副歌部分,是許美靜的《邊界1999》。帶點滄桑的嗓音和刻意放慢過的節奏在沒開燈的房間四壁間流轉著。

一段副歌唱完,趴在胸口的青年突然動了動。他抬起頭來,一臉驚奇地看向胡達。

“你剛才唱的是什么?”他問,也真摯地稱贊了一句,“真好聽。但只聽一遍我學不會,你能不能再唱一遍?”

青年的眼神天真,聲色清澈,房間很暗,沒人看見胡達的臉紅了。

那真是一個奇怪的要求,胡達想。人但他還是唱了。

也許以后

夢魘里沉睡

也許想念明天的喜悅

也許陽光

遺棄這座冰苦的林野

就好像沒有你的我的夜

“這歌叫什么名字?”青年問。

“叫《邊界1999》。”

1999,青年說,這年份挺好,是我生出來的年。

“是啊,”胡達也說,“是很好。1999年是好歌最多的一年,我全都很喜歡聽,而且那年寫歌的人也特別喜歡把這個年份寫到歌名里,《傷心1999》、《邊界1999》、謝霆鋒的《謝謝你的愛1999》,好像過了1999年,就再也沒有好時候了一樣。”

吳久生在他身邊“哇”了一聲。

“你懂得真多。”

胡達笑了。他的笑里有喜悅,也藏了一些別的東西,他沒說給青年知道。

其實他懂的也就那么多,過了1999年,之后這世上發生的一切,他就都不知道了。

1999年他從家鄉南下到深圳來闖蕩,和幾個在本地結交的兄弟合伙做小生意,小生意而后漸漸做大,每個人的手里開始有了一些錢,他們喝酒,跑夜總會,結識各種各樣三教九流的朋友。再后來,同一年的年末,也就是吳久生出生在這世上的那個冬天,胡達因為參加自己一個兄弟幫的集體斗毆,在打斗過程中意外用一把彈簧刀扎中了對手的大腿股動脈,結果對方搶救不及,他因過失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六年。后來他在獄中積極改造,減刑到十三年出獄。出來的時候,這人世間已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世間。

時間對胡達來說,從此就不復存在,他的人生也像永遠地停在了那個時刻,再也不會向前流動。

他給自己的小店取名叫久久燒烤,就是要時刻提醒自己記住那個年份,記住那年自己輕狂大意所做的決定,是如何毀掉人的一生。他總不斷地告誡自己,他的人生中留下的只有齷齪不堪的印記和空無一物的坑洞,他不值得任何的好東西,活著不過是因為沒有勇氣去死。

可他不曾想過,竟然會遇到一個吳久生。在那個噩夢一樣的年份里,吳久生來到了這個世上,他孤獨地長大,孤獨地逃離,然后來到這座一切開始于此的城市,和自己遇上。

胡達不懂這叫不叫什么命運的安排。他只知道自己找到吳久生,而這個年份,是他重新活過來的年份,是他從來沒有認真活過的,命運意外賜予的后半生。

他承擔不起再搞砸一次,只能拼了命地,認真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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