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天拜托支隊民警從后臺調取的信息一點沒錯,薛錦同確實把吳久生帶到了東莞。
離開坪鄉后,他們一路坐金龍小巴進城,中途又轉出租車,最后才到達那間傳說中薛錦同每周都固定會光顧的洗浴中心,門頭上掛著霓虹燈的招牌,上面寫著“歡喜緣”三個字。
這是一家會所制的洗浴中心,從停車場開始一路都有彪形大漢把住關鍵位置看守著,剛到前臺就會有人來登記客戶信息,如果不是熟客,或有熟客本人親自出面引薦,大堂經理只會把來的人引進一樓和二樓的包間,那兩層樓的包間是做明面生意的,都是正規的按摩足浴,只有真正有門路的人,才能上到三樓往上。在那兒,每個客人都會得到一間專門的房間,每層樓的出口處還另有多人看守著,準備好了隨時應對臨檢和鬧事的客人。
薛錦同就是這間店所謂的熟客,再者,他今天本就是打好了主意,有備而來的。
剛一進店,跟在他后頭的吳久生就被一左一右兩個高頭大馬的漢子夾住,架上了胳膊,而提早接到電話的經理則施施然走出來,往薛錦同站的位置瞟了一眼。
“這不是薛哥嘛,今兒來得倒早啊,電話里我聽說了,你這次還要帶個朋友,就這小朋友唄?老規矩,先押錢,再登記,小本營生,恕不賒賬。”
那話說得并不客氣,字里行間還有些刺撓,薛錦同每次來,總歸都要聽一次。他知道,自己雖說是熟客,可歡喜緣里的人一直不怎么瞧得起他。他來得勤快,給錢也按照規矩來,可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流水線工人,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拿絕大部分的收入砸在了女人的身上,這樣的男人,多半不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呢,并不是得罪不起。
以往,他都選擇忍氣吞聲,但今天不同了。
“老子過來是消費的,幾時找你賒過賬了?”他揚起頭走到經理面前逼視著對方,還壯著膽子用手指戳了一把對方制服的領口,“你他媽愛招待不招待,老子有的是錢,還愁找不著地方嫖嗎?”
嚯,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經理挑了挑眉,他看薛錦同的眼神雖然仍帶著幾分輕蔑,嘴里倒是客氣了一些。
“說得也對,來者都是客,不管你帶什么朋友來,我們自然都是歡迎的,只要出得起錢,在我們這里,都是貴客。不過你之前提的那些‘特殊服務’,那個價錢嘛……”
經理說到這里,就不再說了。
薛錦同哼了一聲。他一直知道這家店的當班狗眼看人低,是在擔心他打腫臉充胖子出不起價錢,畢竟,來這里之前,他就已經打好了招呼,要專門給吳久生準備五樓最好的包房,一包就是一個禮拜,并且特意囑咐了,這期間吳久生的吃住都在里頭,還需要老板專門安排幾個看守,看好了他的行動,不能隨意跑出店外去。
當班的經理現下也仔細看了吳久生兩眼,不過是個身無二兩肉的青年,面嫩得就和沒開過葷似的,也不像是什么大有來頭的人物,若是薛錦同按照明碼標價的來,他們倒不介意多提供一些定制服務。若是薛錦同真是過來耍無賴的,他們也有些一直在往來的幫派勢力,歡喜緣交保護費向來都是按時準點,到時候一個電話,不管賴賬的人跑到那里,都自然有人代替收拾了,拖著手腳拖回店里來。
薛錦同自然是明白對方的心思,他冷笑一聲,從隨身的腰包里扯出一疊整齊的紙鈔。其實錢原本就在銀行卡里,轉賬就行,可他還是特意去取了出來,就為了享受一陣那種當著人面拿錢砸過去的快感。
那一疊紙鈔分量不低,全是嶄新平整的百元紙幣,整整四萬塊,堆在一起比一本新華字典還要厚。
經理見到了錢,望向薛錦同與吳久生的眼光霎時就不一樣了。
一個賺死工資的工人,手里怎么可能一下子多出這個數目的現金。
“薛哥,你可別把什么麻煩事帶到我的店里啊。”經理似笑非笑地說。
還以為砸完錢能揚眉吐氣一把的薛錦同臉色瞬間冷得就像結出冰了一樣。
“從今天開始我就要轉行做生意人了,”他撐在柜臺上揚著嗓子說,“大生意!就這些錢,不過才是個頭款,你要把我伺候好了,以后每個月我都能給你拿這個數過來。”
每個月都是這個數,經理眉毛一挑,心想這薛錦同可不得把自己賣了?不過腹誹歸腹誹,干他們這行的,畢竟是見錢好說話,薛錦同又是老熟人了,肯定也不會是在搞釣魚執法,他尋思了一陣,還是招手,對前臺負責排班的服務員耳語了一句:“你叫阿惠過來吧。”
阿惠是歡喜緣里資歷最深的小姐之一,她年齡不小了,一直在幾家會所之間輾轉,除了她自己,沒人記得清她入行到底幾年了,只是她樣貌姣好,自帶一股濃烈冶艷的氣質,叫人看不大出年齡罷了。
阿惠懂事,又有眼色,把吳久生交給她,應該最為穩妥。
至于薛錦同,則是挑了自己一貫點名的相好,直接就摟進了懷里。做完這些事后,他望向吳久生的眼神里就只剩下了不懷好意的揣度,洗浴城的小姐,哪個不是有十八般武藝在身,他帶吳久生過來,一是可以隱蔽地把吳久生藏起來幾天,確保四毛和他的行動一切順利,二來倒也是真心想看看,所謂的同性戀,面對那些靠撩人吃飯的小姐時,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能把持得住。
吳久生也看著他,他伸出手來,在薛錦同面前晃了一下。
“身份證還我,”他說,“你要我發短信,我也發了,我不會跑的,你把身份證還我。”
在來東莞之前,薛錦同就以買車票需要登記為由收走了吳久生的身份證。吳久生知道,他那樣做也是怕自己中途跑了,沒有身份證,就算逃出去了,也買不到車票,算是徹底限制了人身自由。
既然打的這樣的算盤,薛錦同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還給他。但吳久生在意的不僅僅是這件事,在來的路上,他看見過薛錦同偷偷用手機拍過好幾次他身份證的照片,又一路上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己的手機看。薛錦同的手機中途收到過好多次頻繁的消息提示,直到最后一次,薛錦同看到新消息之后,眼中漏出來雀躍興奮的光線,那之后,他就帶著吳久生去了趟銀行,取出了錢來。
吳久生本能地意識到,這之間一定有什么環節是有大問題的。
他知道薛錦同日后還指望著長期捏著他和胡達的把柄從他身上套現,因此應該暫時不會害他,但吳久生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在數小時之內快速到賬四萬塊這樣大額現金的渠道都想了一遍,不禁也產生了和方才大堂經理同樣的顧慮。
胡達說得對,他們還太年輕,遠不懂得世道險惡,而吳久生甚至認為,同自己相比,滿心滿眼都被虛榮心所占據的薛錦同,還要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四毛的問題原本就沒有解決,希望他不要惹出什么意外的麻煩來才好。
吳久生來不及細想更多,就被身邊的兩個漢子推搡著肩膀進了電梯。
薛錦同為他安排的房間在五樓,這兒的頂樓,樓道里隔幾步就安裝著監控的閉路電視,每間屋子都分為外間和里間,小姐們接客的時候是帶客人到里間去辦事的,沒有客人的時候則只能在外間里坐著,外間數個平米的狹小空間則一覽無余地呈現在每一個房間之外的監控攝像頭屏幕里,無論是房里的姑娘是坐是躺,看電視或做什么別的事情,全都能被來回巡視的人一眼看穿,沒有絲毫的隱私可言。
吳久生還從來沒有真正地到過這種地方,他也曾經帶著新奇與向往打聽過這里的事情,這是他的第一次,他原本應該感到興奮才對,可見了眼前這幅景象,不僅一絲一毫的興趣也不剩下,心里倒只覺得戚戚然,為那些出賣身體的年輕姑娘們覺得可憐。
等在樓梯口,遠遠一見到他就上來拉住他手的長卷發姑娘就是阿惠。
阿惠比他年紀大,嬌小的身形略帶一些肉感,捏住他的掌心里哪兒都是軟軟的,吳久生神情木然地跟在她的身后,進了走廊盡頭一間掛著紫色門簾的包房內,直接就入了里間。
阿惠的身上原本只穿著一套廉價化纖點綴歐根紗做的透視睡衣,一進屋,她便脫去了外袍,露出底下的蕾絲小胸罩,同時殷勤地貼上吳久生,一把挽住他的手臂。
“我叫阿惠,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吳久生。”青年如實地回答了她,“我的朋友都叫我阿生。”
阿惠對他笑了一下。
“阿生。我知道了,你還是個小弟弟呢。”
這次吳久生沒有搭腔,他朝房間的四壁看了一下,又走到了唯一一扇窗戶的旁邊。
“這里面也有攝像頭嗎?”他問。
“里間是不裝攝像機的。”阿惠回答他,“我們不干涉客人的行動,只要是客人,想玩什么都可以。”
那句話的意味遠比它的字面意思要露骨,阿惠明顯是想討好面前的青年,因為青年和其他來消費的客人并不一樣,看上去一點也不急吼吼的,反而還相當冷淡。找了小姐但并不著急上床的客人其實并不是沒有,只是那些人里的大多數都有著難以啟齒的特殊癖好,甚至還有些人不惜畫上大價錢,以欺辱虐待她們為樂。可吳久生雖然冷淡,話里話外的語氣卻十分平和自然,并沒有因為她的身份而刻意地在言語上加以貶損,聽了她的解答,甚至還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阿惠自入行以來,就沒有碰見過這樣的客人,她看著青年,目光中涌出不解,但還是乖巧地站著,等著青年的吩咐。
吳久生扒開窗簾朝樓下望了一眼。
五樓的高度顯然是不適合翻窗逃走的,可即便如此,為了謹慎起見,窗外都安裝了密實堅固的防盜網,防盜網欄桿之間的距離非常細窄,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擠不出去。出了里間,又全程有錄像監控。難怪薛錦同會帶他來這里。
只要給夠錢,這兒分明就是個完美的牢籠。他恐怕得一直陷在這里,直到四毛那伙人成功的從廠里把倒賣用的廢料偷運上車。
他只希望在那之前,胡達能來得及做完所有的準備,及時通知警方。
他想起了留在坪鄉那間小小燒烤店里的男人。想起了他下巴上嶙峋扎人的胡渣子,和最后一次,那人把他摁在地上,拿木頭棍子打他屁股的情形。有一點好笑。
關心則亂,平日里一副沉著穩重的樣子,誰會想到他動起氣來的時候會是那么一個一頭腦熱的野蠻人呢。吳久生想到這里,發著呆的視線頃刻柔和了起來。
阿惠捕捉到了那一抹變化,她很驚訝,吳久生身上柔和的氣場是絕少會在這間屋子里讓她碰上的。她正準備再上前,說些挑逗的情話,不防青年忽然轉過頭來,叫了他一聲“阿惠姐”。
他說:“阿惠姐,你別怕,這間屋子里沒攝像頭,他們看不見我們在做什么,你坐下來,我們聊聊天。”
阿惠有些發愣。
“聊什么?”她問。
“不知道。”吳久生沉吟了一會說,“你有孩子吧,說說他吧,他今年多大了?”
阿惠沒想到吳久生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她徹徹底底地呆住了,本能地服從著吳久生提出的要求在床邊坐了下來,她哆哆嗦嗦的,還沒開口,鼻腔里便一陣發酸,“有”這個字還沒說出來,竟然就已經生出了想哭的沖動。
她的腹部的確有一圈淡淡的紋路,沒有留疤,只是顏色比周圍的皮膚深上一些。平日里她都靠外衣小心地掩飾著,進房里來脫了衣服以后,注意到那兒的客人也為數不少,有的也不在意,有的則會嫌棄上一會兒,看了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妊娠紋,眼前的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老姑娘是生過孩子的,可一個小姐的孩子,又有哪個會去在意呢。
她遲疑了一下。
“兩歲……不,應該有三歲了吧……”
她的肩膀有一些發抖,真可笑,她竟然會記不清楚自己孩子準確的年齡。畢竟自己只是個一年也難得見上一次面的不稱職的母親。雖然是她的骨血,卻無法從她身上得到愛,能分到的,也不過只有幾個骯臟的臭錢而已。而就連這幾個臭錢,現在也是越來越不好賺了。
想到這里,阿惠收斂了眼中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
“你要是不喜歡生過孩子的,需要我給領班打電話,給你換一個嗎?”她微笑著問。
吳久生的目光有些驚異,他沒有想到阿惠誤會了他的意思。
“我沒有,不是……”他趕緊搖了搖頭,半晌,又自嘲地笑了兩聲,剛才的那幾秒鐘里他究竟在慌張什么,他竟然還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讓阿惠知道他的事情,畢竟有過之前在廠里被圍攻的那一遭以后他已經明白,這世界對他這樣的人并不總是寬容。他原本想隨便編句什么謊話騙過阿惠,可轉念一想,自己面前這個靠出賣身體為生,日常生活連半點自由和隱私也沒有的女子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她或許背井離鄉,連親生的孩子都不能帶在身邊,每天的生活里也難有一分一毫的情真意切,自己又何必再給她更多的謊話呢。
吳久生笑了笑,重新又把窗簾放了下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有不喜歡你,只是突然想問才問的,你別誤會,我自己就是個沒媽的孩子,所以才想勸你一句,要是覺得錢賺夠了,還是早點轉行,回去陪陪孩子。小孩都是很需要母愛的。”
他勸了一陣,又怕阿惠覺得自己突兀,多管閑事,又局促地低下頭來。
“我要是說錯話,你別介意。你也別緊張,我不會碰你的,我……”青年猶豫了幾秒,還是說了,“我已經有人了。”
“你有女朋友嗎?”阿惠從些微的錯愕中回過神來問。那一點也不稀奇,別說女友了,就是成家多年,子女雙全的人,背著家人在外邊偷腥的也不少,男人第一次干這事的時候通常都有些掙扎,這是人之常情,可既然他們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走進這樣的地方來,只需要她們稍加引導,多半沒幾分鐘就會把心底的那一點點愧疚丟得一干二凈。
“也不是。”青年抿著嘴,有些靦腆的一笑,“就是……有個喜歡管著我的人,要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他知道了,可是會被他抓起算賬,就昨天我惹他生氣,他還打我屁股了呢。”
饒是阿惠訓練有素,聽見這話的表情還是一僵。
面前的青年就是面相再顯小,少說也該是成年人了,這么大一個人了,這會還給人打屁股,說出去誰信?
“其實也沒聽上去那么暴力,”青年又插了一句嘴,他錯把阿惠的錯愕當成了驚懼,特意解釋說,“我當時也嚇壞了,還以為是什么特別可怕的事,結果后來才知道,原來棍子打在屁股上,根本不疼。”
阿惠更驚訝了。她的面色有一些僵硬,顯出為難的樣子,同時肢體很不協調地伸手撩起肩膀上的頭發,擋住了自己暴露在外的胸脯。
“你是說真的嗎?真的……就聊聊天?”她問。
吳久生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阿惠的重點一直是這個。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是不是特別明顯?”他小心地問,“我其實,沒和女人試過做那種事,你是不是看出來了?”
更多重的驚訝之下,阿惠終于沒憋住,笑出了聲。
吳久生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你別笑我啊,姐姐。”他不大自然地將臉撇向另外一側,“我自己知道,我是沒見識,狗屁都不懂。”
“好好好,阿姐不笑你了。”阿惠掩住嘴點著頭說,她看向吳久生的眼神不再充滿猜疑和警惕,轉瞬之間溫和下來,就像在看自家的幺弟,“你是個好孩子,阿姐不和你做那種事,那種事還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做,對不對?”
吳久生本能地想點一點頭,又生生忍住。
他想到了胡達,還有昨夜里自己說過的那些絕情的話。
他一直以為是胡達一根筋,把事情看得太絕對,沒想到只是自己不了解這個世界。到今早上工的時候,他都還認為薛錦同肯定會站在他這邊幫忙對付四毛,結果從對話里聽出端倪后,第一個明目張膽威脅起人來的也正是這位一向對他照顧有加的小組長。甚至就在來東莞的長途車上,吳久生都在想,薛錦同是湖南人,胡達也是湖南人,就算看在老鄉的情誼上,對方也應該多少能留下一些情面。
自己究竟為什么會有那些天真的想法呢。
他腦袋靈光,學什么東西上手也都很快,一直自詡聰明,結果自從遇上胡達,細細想來,總是對方為自己收拾爛攤子的次數更多。
吳久生自小就是個缺乏家庭溫暖的孩子,他不知道什么是父母無私的關懷,卻也知道,這世上,除了生你養你的人,其他人沒有任何義務,要這樣為另一個人自我奉獻。
胡達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為什么還要責怪他與自己錯開的那些年月呢,那又不是他的錯。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沒等到自己回去,會不會很擔心……
想完這些,青年的表情又變得很失落。
阿惠見了,竟莫名地有些心疼。
“你肚子餓不餓的?”她問吳久生說,“我打個電話到面館叫份外賣給你吃好不好?”
她說完,又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抽出一張塑封的紙單子遞給吳久生,上面寫著歡喜緣會所的字樣,是張菜單,印刷得密密麻麻,品種很是齊全,從小炒菜到鹵味,到燒烤宵夜,通通都包含在內。
“你先看看,有什么喜歡吃的,喜歡什么口味,記下來告訴我就行,等晚上我去食堂打飯的時候關照一下炒菜師父,讓他照著做了每天定點送過來,消費都是包在房費里的,不另收錢,房費和你一塊來的那個人都已經先押上了,不吃白不吃嘛,我們這的老板口味很刁,請的廚師都很不錯哦。”
阿惠說得誠懇,吳久生卻聽出了她話里的重點。
“這里有人和你交代過,我自始至終都不能離開這間房,是嗎?”
吳久生問完那句,看出阿惠有些為難,但那衣著單薄的女人最終還是沒狠下心騙他,破例沒有保留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對,”她回答,“除了吃飯和睡覺,他們叮囑過我,什么都別讓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