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無辜的大眼睛里倒映著蘇漸遠震驚未消的面容，明顯寬大的衣袖中伸出白稚圓嫩的兩只小手，粉撲撲的臉龐上很快浮現一絲慍怒，氣鼓鼓的嘟嘴。

因為她發現寬大的衣衫是阻絆她起身最大因素。

“這個女童是憐兒？”

蘇漸遠仍然不敢置信望著與身上寬大衣衫糾纏不清的女童，身旁的大黑狗低汪了一聲，肯定了蘇漸遠心中所想。

“她怎么會變得這么小？”

蘇漸遠蹲下身無法置信的望著氣鼓鼓的女童，她的衣衫已經糾纏在一塊。

“打你！”

與衣衫糾纏的憐兒很快注意到蹲下身的蘇漸遠，在蘇漸遠伸手的時候，揮舞著被衣袖遮蓋的小手，惡狠狠的說道。

本想幫憐兒理清衣衫的蘇漸遠見到憐兒這般排斥的樣子，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對于照顧小孩，蘇漸遠沒有一點經驗。

好在這里并不是只有一個蘇漸遠，還有一條大黑狗。

幼小的憐兒對于蘇漸遠是抵觸的，但對于這條大黑狗卻不僅不抵觸，還十分歡喜。

因為憐兒氣鼓鼓而嘟起來的粉撲撲臉頰癟了下去，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兩只白嫩圓潤的小腳翻身跳上了大黑狗主動下趴的后背，能從憐兒衣袖隱約看到的手指盤弄著大黑狗聾拉的兩只耳朵。

“汪……”

哪怕是狗叫，蘇漸遠也聽到了這條大黑狗的無奈與喪氣。

“這樣也還行。”

蘇漸遠看著安穩坐在大黑狗背上的憐兒輕松長出了一口氣，要不然讓他來做，蘇漸遠實在無從下手。

忽然蘇漸遠眉頭一皺，轉頭側頭余光瞟了一眼背上竹簍，又抬頭望著這隔在云騰山之間的高山，看來今天要連夜趕路了。

沒有了訣塵玉在身，蘇漸遠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沒底。

不過令蘇漸遠意外的是，離開這座高山出奇的輕松。崎嶇的小路總是莫名的平坦起來，難纏的荊棘也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本會遮擋視線難辨方向的參天大樹，樹冠也恰好枯落，露出光禿禿的樹枝。

至于那些山林野獸，鼠蟻豺狼這種更是遇都沒有遇到過。反而還碰到許多奇珍異草，甚至還有珊瑚礁這種東西。

僅一天，蘇漸遠便離開了這座高山，來到了與云騰山毗鄰的岸邊，現在蘇漸遠考慮的是如何渡河。

明月高懸，水中月色長不改。

蘇漸遠身后的大黑狗背上憐兒已經歪著頭睡著了，這一路上只有這個憐兒見到那些奇珍異草便塞進嘴里，連同那紫色的珊瑚礁都掰下來一塊，粉嫩的牙齒咯吱咯吱咬得作響。

蘇漸遠剛看到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阻止，誰知道這些奇珍異草哪些是有毒，哪些是無毒。不過蘇漸遠見到憐兒座下那條大黑狗沒有任何變態，再加上之前那宛如夢境中見得情景。

蘇漸遠微微一嘆，沒有多說什么，畢竟似乎在這里他才是最沒有話語權的一個。

無論是那位賈村長，又或者是后來的‘賈村長’，自己在他們面前都宛如稚嫩的幼童，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條大黑狗卻好像一直怕自己。

蘇漸遠看著河面，余光卻望著那條一路上沒什么動靜的大黑狗。剛開始蘇漸遠以為這條大黑狗怕的是林二贈予他的那枚訣塵玉，但蘇漸遠把那枚訣塵玉給了‘賈村長’后，大黑狗漫不經心的狗眼中偶爾望向自己仍然會流露出一絲懼怕。

這絲懼怕因何而起？

蘇漸遠不太理解，他尋思著這一路上除了在老船夫渡船上摘下那枚符箓后，再也沒有什么舉動。而且蘇漸遠摘下符箓時，大黑狗也并不在場。

“這河該怎么渡？”

蘇漸遠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沉思下去，因為現在蘇漸遠面前出現了一個更大問題。

這條河該怎么過去？

夜色已深，也不會有渡船渡河而過，雖說兩岸河面距離不寬闊，蘇漸遠能游過去，但這一狗一女孩怎么辦？

月亮漸起漣漪，漣漪而起自不會是天上月，而是水中月。

蘇漸遠低頭看著腳下的碎石，碎石輕顫，接著地面震動。

“地龍翻身？！”

蘇漸遠心中驀然出現這一想法，但蘇漸遠眼前發生的一切，讓蘇漸遠陷入極大的震撼之中。

河水翻涌，月色破碎，巨大的石柱從河水深處緩緩探出，魚蝦四散，水流順著石柱滲流回河面，一根橫跨兩岸寬大的石柱就這樣出現在蘇漸遠面前。

沒有任何征兆，它就這樣出現在蘇漸遠面前，石柱兩端與兩岸相連，渾然天成，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構造。

“汪。”

大黑狗背著睡迷糊的憐兒跳上了石柱，見到蘇漸遠仍然處于震撼之中，沒有任何動靜，低汪了一聲，示意蘇漸遠趕緊上來。

還沒從震驚中緩神過來的蘇漸遠踏上這根寬廣仍能見到水流滲透痕跡的石柱，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是夢吧？

這一定是憐兒或者賈村長又把我拖入了夢境之中吧？

蘇漸遠走在這根石柱上，低頭便能看到那些魚肚泛白的魚兒，四處蹦跶想要跳回河中的蝦兒，沒有那種扭曲虛幻感。

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太大驚小怪了。”

蘇漸遠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自嘲的笑意，仰頭看著明月照身影。

“這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蘇漸遠緊握拳頭的雙手，指尖滲入掌心而不自知。

“呦，那書生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在人前顯靈？難不成你就不怕有人匯秉上界，讓你試試抽靈煉軀的感覺？”

劍客仍然站在層層霧靄的山頂洞口，驚訝的語氣從黑色幕離中滲透出來。

“皆為拘跛足道人。”

‘賈村長’彎曲的手指輕輕伸直，然后便見到這‘賈村長’肌膚而散，筋肉落地而成石，一堆骸骨跌落在地上，藍色的珠子懸浮在半空中。

“呵，沒想到石頭也能長心眼。”

劍客譏諷的語氣沒有絲毫掩飾，當看到懸浮在半空中的藍色珠子旁的訣塵玉，冷哼一聲沒有再繼續譏諷下去。

訣塵玉上，月華齊聚，夜光流轉，光芒萬丈，刺透霧靄。

接著霧靄之內便重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