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什么都看不見，都聽不清。

這里是在哪里？

蘇漸遠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伸手什么都沒抓住。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轟隆的聲音，轉瞬即逝，蘇漸遠沒有聽清那道轟隆聲音在說些什么。

好累。

蘇漸遠漸漸閉上了雙眼。

睜眼是黑暗，閉眼亦在黑暗之中。

一雙赤紅的雙眼在黑暗之中某處緩緩睜開。

……

參天古樹下，枝干虬曲蒼勁纏繞著歲月的痕跡，還有靜躺在枝干上的少年。

古樹一如從前屹立不動，白云悠悠而來，又悠悠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修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睛緩緩睜開，棕色的瞳孔倒映著聳入云端的古樹，斑駁的樹影照在少年修長的身形，清風從遠處悠揚而來，帶來縷縷清香。

少年艱難地坐起身來，呆滯的眼神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這顆昂首云天的古樹，從它的身體內傳來一聲悠揚的回聲，穿過這附近一棵棵枝繁葉茂、蔥蘢勁秀的古樹，漸行漸遠。

一縷清風從遠處而來，繞樹而形，繞草環香，最后停留在這顆最大的古樹旁。

“你醒了？”

輕柔的聲音在少年耳邊響起。

少年抬起頭，那縷清風最后一絲風波剛好幻化成少女的足尖，晶瑩剔透。

少女顯然對不說話的少年頗有不滿，鼓起嘴巴道：“我好不容易找來人語葉，你怎么還聽不懂我說話？”

少年的眼神依舊渙散，但已經有了些許神采。

面前這少女，有著如藍天般湛藍的雙眸，臉龐上精致的五官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身披翠綠羽衣，氣鼓鼓的口中含著一枚清澈明亮的碧葉。

少年蒼白的嘴唇微張，似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出口，只是眼神不再渙散，有了些光彩。

“啊，一定是長時間沒有進食，沒有力氣說話了吧？”

少女恍然大悟的說道，纖細的手指對著空中隨意一劃，憑空掉落出一枚刻著山峰峻嶺的小瓶。

“這是我從你們人族手中……拿來的食物？應該是食物吧……”

少女暗自嘟囔著，顯然她也不敢肯定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但之前見有人族吃過這個東西，想必應該是能吃的。

少年下意識的接過少女遞來的瓶子，可剛接過來看起來細小的瓶子，仿佛有萬山之重，少年啪的一聲被壓倒在地上。

“有這么重嗎？”

少女揉了揉手指，剛才拿出來的時候，很輕誒。

少女將四腳朝地的少年手上瓶子拿開，象征性掂了幾下，心中更為疑惑。

不過這一摔，倒是將這個還處在迷糊狀態的少年，給摔醒了。

“這是哪里？！”

少年張嘴第一句話就把這個少女弄懵了，因為這個少年說的話，她竟然聽不懂？！

還有靈族聽不懂的語言？以往那些九州人族說話我都能聽懂，但是這個人族說話，我為什么聽不懂呢。

清羽陷入一片沉思。

清羽陷入沉思之時，少年卻茫然四處張望打量。

清羽抬起頭，望著茫然的少年，抬起手，兩指微張，憑空揚起一道清風，擊在少年脖頸上。

少年昏了過去。

清羽吐出口中那道綠葉，綠葉在半空中不斷旋轉，綠葉上的紋絡漸漸變成一張嘴。

“清羽姐姐，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聲音格外地低聲下氣，哀怨道。

“你講的是人族語？”

清羽的足尖幻化成清風。

“我講的肯定是人族語啊！萬靈樹上的人語葉，只有我呀！但他說的話有點像幾千年前那位說的話，他的葉語應該在萬靈樹頂那幾片葉子中。”

綠葉小心翼翼地靠近清羽，黏上清羽足尖幻化成的清風。

“那位是哪位？”

清羽疑惑道，她的下半身已經全部幻化成清風。

“這片九州大陸上不能說名字的就那幾位，清羽姐姐你何必為難我呢？”

綠葉在清風中緩緩漂浮著，清羽已經在古樹旁完全消失，只有那縷清風依舊在古樹旁盤旋片刻，最終攜帶著一片綠葉消失不見。

清風拂過碧波蕩漾的河流湖泊，拂過峰巒疊嶂的山峰俊嶺，拂過云霧中露出一絲獸角，拂過雨霖中佩傘行游的書生，拂過酒肆之中游俠劍鞘，最終在一座道觀之中停留下腳步。

“不知靈族中人來九州所謂何事來往此？”

道觀中走出一位樸素的道人，他的眉毛極長，眼角帶著笑意，手持拂塵朗聲問道。

清風自旋，逐漸幻化成一位少女模樣，與之前少女模樣不同的是，她穿的衣裳宛如云彩般絢麗，腰間更是多了一塊玉佩，玉佩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粒火花在玉佩正中不停變幻。

“我問你，我說的話你可聽得懂？！”

道人捻著長眉，不知面前這位通過靈丘圣獸來此的靈族人，問這件事是何原因？

“閣下嘴含人語葉，凡是九州人族中人皆聽得懂閣下所言，可是有我九州人族中人在靈丘作惡？”

道人疑問道。

“哼，在睡覺呢，還裝聽不懂我說的話。”

清羽小聲嘟囔著。

“嗯？”

道人似有些沒聽清少女說的話，又疑一聲。

“沒事了，把你們人族識書讀文的書籍給我，我要帶回去翻閱一下。”

道人拂塵一揮，道觀中半空懸浮各種古樸的書籍。

“不知需哪一種？”

“都給我吧。”

少女一伸手，半空中卷起一道狂風，道人忍不住瞇起眼，再睜眼時，書籍與少女已經無影無蹤。

“不殺了她？”

道人身后浮現一道人影。

“殺了她，這世間萬物與她一起陪葬？好生修煉，境界夠了，也無需如此束手束腳。”

道人長嘆一聲，邁步走進道觀。

“難道我們永遠就始終被困在此處？就像牢籠里的動物一樣，永世不得翻身！”

那道人影虛浮，恨聲道。

“有時候困于此處，或許比出去更好。”

道人的聲音漂浮不定，在他邁進道觀那一刻起，道觀就憑空消失在半山腰，再也沒有任何痕跡。

“羽兒，你又下去偷偷拿了什么？”

一縷清風正準備靜悄悄穿過云霧時，云霧中傳來一聲厚重的聲音，一雙銅鈴般的虎眼在云霧中顯現，一雙巨大的鹿角之中纏繞著水霧。

“麒麟伯伯，我就是借點書，這次可沒有做什么壞事！”

清風輕靈的聲音繞著云霧說道。

“喂喂喂！麒麟伯伯你干什么！”

無形無態的清風中忽然涌出一大堆書籍，一本本順著麒麟的眼睛滑過，每滑過一道，便有一本重新涌入清風中消失不見，有些書卻會自燃燒毀，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這片九州大陸上有些書你可以看，有些書你不可以看，界玉我收走了，一百年前答應你的事，今日也幫你做了，以后從靈丘出去，找那三位去。”

清風中閃現出一道泛著火光的玉佩，沒入云霧中消失不見。

云霧越泛越高，清風不由自主得被云霧驅趕，最后僅剩一片絢麗的云彩停留在空中。

....

忽然從腦海深處涌現的記憶，讓蘇漸遠心神一震，眼眸睜開，那只大黑狗正叼著那根黝黑的聚魔杖，后肢前腳踮起靜悄悄，面對蘇漸遠倒退而行，看樣子準備逃離這里。

大黑狗迎上剛睜眼的蘇漸遠，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嘴巴叼著的聚魔杖也掉了下來。剛才書生那一抹目光竟然讓大黑狗渾身顫栗，但等大黑狗再望向書生的時候，卻又感受不到那抹令人恐懼的目光。

大黑狗狗臉疑惑望著蘇漸遠，蘇漸遠人臉茫然望著大黑狗。蘇漸遠實在猜不透這種大黑狗心里在想些什么，狗臉上擬人的表情著實讓蘇漸遠茫然。

“疼....”

柔糯軟綿的聲音忽然響起。

接著蘇漸遠臉上茫然的表情變得震驚起來，大黑狗卻是聾拉著耳朵似是已經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