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古歐洲史
- 何炳松
- 1701字
- 2019-11-15 14:23:38
第二節(jié) 羅馬帝國衰替之原因
羅馬帝國之組織完備及統(tǒng)一精神,既如上述,何以一旦蠻族入侵,驟形瓦解?欲求其故,殊不易易。大抵羅馬帝國時代之人民,已漸失其有為之志與自信之心。所以如是,殆有四端:(一) 稅制不良,民力日疲。(二) 奴制風行,工人無業(yè)。(三) 人口減少,國力遂微。(四) 蠻族入居境內(nèi),伏他日西部帝國瓦解之基。
羅馬之皇室及官吏,人數(shù)甚多,費用浩大,而貧民“面包與馬戲”(Bread and Circuses)之供給,所費尤為不資。不得已唯有重征于民之一法。地稅為國家最巨之收入,其率本高;再加以官吏之中飽,人民之負擔因之益重。國內(nèi)各地之地稅,由各地少數(shù)富民征收之,只求收足應(yīng)征之數(shù),不問其來源之如何。地主因之而傾家蕩產(chǎn)者,不一其人,故政府至有地主不得離其土地以逃避重稅之令。此種重稅,唯少數(shù)之富民能擔負之。至于中流社會,境遇日惡,貧困不堪,帝國社會之中堅,為之喪亡殆盡矣。
至于工人之地位,尤為惡劣,而奴制之存在,實為主因。蓋羅馬自征服各國以來,國內(nèi)之奴隸,有增無減。五百年間,城鄉(xiāng)各種工作,無一不入于奴隸之手。奴隸之數(shù)以百萬計。一地主每有奴隸數(shù)百人,多或數(shù)千人,唯極貧苦者,家中方無奴隸。
地稅雖重,而羅馬帝國時代之人民,仍以土地之多寡為貧富之標準。無廣大田地者,即無充當縉紳或官吏之望。故國內(nèi)土地,漸入于少數(shù)富民之手,而中人之家,日漸消滅。富民之田產(chǎn)曰Villas者,逼布于意大利,Gaul及Britain諸地。為奴隸者,不但負管理及耕耘之責,即地主家庭中之一切日用,亦由若輩供給之。凡制造器具及衣服、烹飪食物、侍候主人及記室之役,均由奴隸任之。另命奴隸一人負管理全地之責。田產(chǎn)既廣,有同村落,而直轄于地主之一人。
各種工作,既皆任奴隸為之,自由民遂多不愿工作者,以為此乃奴隸之責任。哲學(xué)家Seneca常謂工藝之為物,決非哲學(xué)家所發(fā)明,實系“下流奴隸所想出者”。
奴隸制度,既使工作有墮落之虞,而國內(nèi)市場,亦復(fù)為奴制所壟斷。蓋巨族大家之日用品,皆由本家奴隸供給之,而且蓄奴之主,往往使奴隸出為人傭,自由民工作之機會,因之剝削殆盡。
當蠻族入侵以前數(shù)百年間,奴隸景況,亦頗有改良之處。昔日奴主每有深夜監(jiān)禁奴隸于地牢之習,至是革除。政府亦有種種保護奴隸之法律,其最要者,莫如禁止奴主之不得擅殺奴隸。蠻族將入侵之際,奴隸之數(shù),日形減少,一因羅馬已無遠征他國擴充領(lǐng)土之事,二因奴主每有釋放奴隸之舉也。
被釋放而自由之奴隸曰“被放之人”(Freedmen),其地位不若自由民之高尚。雖不至再為奴主之牛馬,然每年仍有為主人服役之義。并須納其收入之一部分于主人。婚姻之事,亦須得主人之允許,方得實行。
奴隸雖被釋放,而自由民之狀況,益趨惡劣。城市之中,自由民工作之時,每與奴隸或被放之人同流合污。至于鄉(xiāng)間之自由農(nóng)民,亦一變而為介于奴隸與自由民間之“自由佃奴”(Coloni)。其身體始終附于某地,隨土地而易其主人。唯年能納其收入之一部分于地主,且為地主服役若干日者,地主不得任意剝奪其種地,此則與中古時代之“佃奴”(Serf)同。因此為鄉(xiāng)民者永無自立之望,生生世世為佃奴矣。此種自由佃奴漸與奴隸合而為一。因法律規(guī)定某種鄉(xiāng)間奴隸永不得離其種地,須隨土地而易其主人也。
而且羅馬大地主,每有許多之貧弱地主附屬之。蓋地主之貧弱者,為逃避重稅及獲得保護計,每愿將其田產(chǎn)讓諸強有力之地主;唯大地主須保護之,并允其終身仍得耕種其土地。貧弱之地主既死,其子孫即流為自由之佃奴。此即他日封建制度之起源也。
凡國家隆盛者,其人口必日有增加。至于羅馬帝國,則自Augustus以來,人口即漸形減少,國家精力,隨之日疲。戰(zhàn)爭也,疫癘也,奴制也,重稅也,凡此種種,皆足以促人口之日減者也。蓋人民生活,既甚困難,則婚姻之事,每因之而被阻。大家巨族,遂不可多見云。
政府為增加人口計,每允日耳曼蠻族入居國中為自由之佃奴。相傳皇帝Constantine曾召蠻族三十萬人入境。其時并募蠻族人入羅馬軍隊中為抵御蠻族之用,開其端者為Julius Caesar。此種政策漸成習慣,至帝國末年,甚至全軍兵士,純屬蠻人。日耳曼種人有為軍官者,亦有高據(jù)政府中之要津者。故蠻族未入侵以前,帝國中之蠻人,已遍地皆是。羅馬人與蠻族之畛域,漸不分明。他日帝國西部之瓦解,如此之速,蓋非無因。蠻人對于羅馬帝國,雖甚尊重,然其個人自由之精神,則可斷其必不放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