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易知一直知道程堂不靠譜，但沒想到他會這么不靠譜。“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沒開玩笑，真的。”程堂的語氣莫名興奮。

卓易知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察覺到了卓易知的異樣，程堂決定逗逗他，“這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程堂，你說是吧。”他又有些為難的樣子，“但是這長得一般的我又都看不上眼，一定要找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才行。”

他說著，還上下打量卓易知。氣氛一下變得有些曖昧，卓易知扯了扯領口，感到脊背發涼。

程堂還看著他，他只好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來緩解這個狀態。

程堂覺得好笑，“溫仲你聽說過嗎？就是那個溫國舅。”

“噗！”酒水再次噴出，卓易知的胸口衣領全濕了。

他何止是聽說過啊，那簡直是耳熟能詳。溫仲的才名遠播，又是國舅，多少雙眼睛盯著。

以前是閨中少女日思夜想的對象，現在成了中上層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他的名字后面，跟了不知多少逸文軼事，全是有關男風的，估計多到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不管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是誰，傳得但是繪聲繪色，像自己親眼見到的一樣。

故事的內容都不盡相同，但有兩點從未改變，一是溫國舅萬年不變的美貌，二是他一直被當真女子描述的事實。

“咳，咳，咳。”卓易知被嗆得不輕。

程堂替他順著后背，“早就聽說溫仲才貌雙絕，美如英，美如玉，美無度。我還真想看看，他到底長個什么樣子。”

卓易知一把拍開程堂的手，“你想什么呢，那可是國舅，你找他當，當那什么，可能嗎。”卓易知自己越說越窘，耳朵都憋紅了。

“我知道，他是國舅嘛，我又沒說要把他怎么樣，你急什么。”程堂坐下來，“聽說他被任命為蜀郡守，過不了多久就會來上任了。”

“哦，這事我也聽過。”

“我就是好奇。”程堂收起折扇。

“好奇什么？”

“你說溫仲一個國舅，放著長安城里的榮華富貴不享，跑到我們蜀郡來做什么郡守，你不覺得奇怪嗎？”

卓易知聽他這么說，覺得好像是有那么些奇怪。“皇家的事，我們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撣了撣衣服上的水漬，“你叫我過來，不是說有事嗎，什么事？”

“哦對，你一打岔，忘了正事了。”程堂用扇柄練敲幾下腦門。

“你還能有正事？”卓易知調笑道。

“當然有，吃喝玩樂不就是我的正事。”程堂雙手攤開，擺在卓易知面前。

“干嘛？”

“借錢。”

“借錢？”卓易知微睨著眼去瞧他，“你程堂會沒錢花？不借。”

“不是這兩天老爺子管的緊嗎，我昨天又得了個品相上乘的玉帶勾，像是周朝時的東西。可是花了我不少銀子，我改天拿來給你瞧瞧，保證是個好東西。”

“周朝的也好，商朝的也罷，銀子花沒了找你家老爺子要去。”卓易知不為所動。

程堂也賴上了，“你先借我點，過兩日就還你。”

“不借。”“就兩日，兩日還不行嗎？”“不行。”“那一日，明天就還。”“不借。”“真不借？”“說了不借，就是不借。”

“好！”程堂一拍桌子，卓易知以為他要急眼了。誰知他不急不惱，反倒是大笑起來。

這一笑，把卓易知笑傻了。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這家伙，莫不是瘋了？”

程堂笑得順勢躺倒在地上，歪著身子，一只手支著頭，將上半身撐起，另一只手拿著扇，有節奏地拍在腿上。

笑得怪滲人的。

“玉坊主，你聽到了？今日就多謝玉坊主款待了。”

朱紅色的菱紋羅，輕薄又無比貼合。盈盈一握的腰肢，扭出好看的弧度，豐若有余，柔若無骨。是個男人，都會浮想聯翩。

玉生香捻著蘭花指，杏色的絲帕捂著嘴唇，一顰一笑比帕上繡的桃花還要艷麗上三分。

“卓公子，你可真是讓奴家難做，這銀子沒掙著，還賠進去不少些。”玉生香嗔道。

程堂還保持著側臥的姿勢，公子哥的派頭實足，就差兩個丫鬟在身邊服侍，一個捏肩，一個捶腿。

“玉坊主，你可別賴賬啊，我可是再三提醒過，我們的卓大公子，是不會給錢的。你偏不信，這有什么辦法。唉，可惜了你特地排的這出《相逢行》啰。”

卓易知反應過來是二人在戲耍他，就有些生氣，大聲對程堂道：“借錢我是肯定不給，但是你真需要，我拿了送你，不用你還。”

他這話是發自內心的，說得真誠，但有人就是把他當成了死鴨子嘴硬。

“玉坊主，你這覽玉坊里，還喂雞了？”程堂突然轉移了話題，玉生香一愣，隨即嬌笑道：“沒有啊，程公子怎么這么說？”

程堂指尖微動，舞了個漂亮的扇花，展開孔雀羽扇，將臉遮了大半，露出的眼睛似笑非笑。“那怎么，本公子聽見了雞叫，好像，還是只鐵公雞。”

午后的長安城，更加燥熱難耐。因為起得晚，餓了大半日的劉聆中午就多吃了些。此刻，她頂著一張腫起的臉蛋兒，和圓滾滾的小肚子，在園子里散步消食。

她走在樹蔭小道上，用腳踢翻一顆石子。“父王剛一回來，就把大哥叫進書房去了，還不讓人靠近，你說他們在談什么？”

冒雪有事出門去了，迎風跟在劉聆身旁。

她垂手站立，指甲修飾得短而整齊，周身不佩任何首飾，頭發全部綰起。一看就知是習過武，并且身手不錯的。

“朝堂政務，不讓后宅家眷知道，是正常的。”

回答得很是道理，完全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沒意思。”和迎風聊天，真沒意思。“二哥去哪兒了，怎么沒看到他。”劉聆才發現，午飯過后劉不識人也不見了。

迎風還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被王妃叫去了。”

“母妃？”劉聆小跑了兩步，“我去看看。”

“翁主還是別去的好。”迎風將劉聆攔下。

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潛意識里，劉聆卻覺得，聽迎風的話是對的。

于是她停下，繼續散步消食，一路踢著石子，“真是，太無聊了啊。”

是夜，烏云遮月，頭頂隱約可見的星，劉彭離從后門悄悄出了王府。帶著紀曙及親衛幾人，一路不做停歇，直奔青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