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晚把話說開，顧天祈驚奇地發現和晏玥之前僵硬生疏的相處突然變得自然而熟稔。

“早，天祈，早上我煮了雞蛋面，午飯我已經和雅菲姐說了，她中午11點半會帶營養師的午餐過來，我下午2點15下課，預計3點到南郡府苑，小唐會提前過去，你可以先把一些重要東西收拾起來。”說著，她笑著遞上一雙筷子，彎彎的杏眼顧盼生輝，“晚上大約沒有空做飯，所以晚上想去那里吃飯？”

顧天祈接過晏玥遞過來的筷子，心口一軟，又有些酸酸澀澀地疼。因為楊姝，晏玥一直擔心受怕，偏偏她對自己的感情，就如飛蛾撲火，在所不辭。想到這兒，顧天祈愈發心疼晏玥，站起身，把人攬進懷里，微微低頭，唇瓣落在她泛紅的耳尖，輕聲道：“玥玥，有你真好。”

溫熱的呼氣落在耳廓，晏玥臉頰微紅，猶豫著伸手圈著顧天祈的腰，低聲道：“我也是?！?

吃過早飯，晏玥背上包準備去上課，顧天祈一把拉住她的手，揉了揉她松軟的鬢角，“武哥在樓下，讓他送你過去?！?

晏玥眨了眨眼，笑道：“我坐地鐵也就15分鐘?！?

“我擔心，讓武哥送你，我放心些?！?

顧天祈的神色溫柔繾綣，拂過耳邊的體溫有些灼人，晏玥心口一軟，輕輕點頭應允。

坐上車，晏玥突然對沉默開車的武哥問道：“是不是楊小姐回來了？”

武哥手握方向盤的手有一瞬的顫抖，身體肌肉緊繃，卻一言不發，只注意著周圍路況。

晏玥莞爾，“好吧，我不問了?！逼鋵嵅挥梦涓缁卮?，她也知道，大約是楊姝回來了。側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晏玥想，楊姝不愿意珍惜這顆真心，那就不要怪她占為己有了。

武哥開車又快又穩，很快就在C市一中附近停下。晏玥下車，揮手招呼武哥：“武哥，回去路上小心?！?

盧老師拎著Gucci的秋季新款手提包，突然從晏玥身邊竄出，笑嘻嘻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老公送你上班？”

晏玥不動神色挪開幾步，屏住呼吸，盡量使自己遠離移動化妝品，“沒有，我叫的滴滴。”

盧老師癟癟嘴，心中腹誹：滴滴？怎么之前不見坐滴滴，都坐地鐵呢。不過看晏玥徑自往校門口走，盧老師趕緊追上去，親熱地挽住晏玥的手臂，一副親親熱熱好同事的樣子。

“晏老師，你聽說了，孔老師昨天向何老師表白被拒絕了，今天都請假不好意思來了。”

“是嗎？”晏玥神色淡淡，一點都看不出來對這件事有什么興趣，“我昨天下午沒課，很早就回去了?！?

盧老師不懈氣，繼續繪聲繪色地說：“昨天這事不少人都知道，據說連校長都驚動了，校長當時就把人叫道辦公室訓斥了一通，我聽何老師辦公室的老師說，孔老師從校長室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

盧老師講得興起，晏玥卻淡淡的沒有什么表示。直到快到辦公室門口了，晏玥才出口打斷盧老師的話：“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盧老師一時語噎，訕訕說不下去。

晏玥上完早上第二節課回到辦公室，發現原本坐在自己對面的李老師換成了何緒。

整齊排列的試卷、教案、課本、作業本疊得方塊似的，棱角分明，一盆養得精氣十足的多肉還沾著早晨剛澆過的水珠，金屬網格收納筆插文具整理多功能筆座插著數支紅筆、黑筆，便簽、尺子、小型訂書機、剪刀、回形針等一系列常用文具有序地擺放在收納筆盒里，左手邊深藍小鹿鐵藝書立堆著十數本教科書、教材，右手邊深藍色四欄文件框擺著大小數個文件夾，每個文件夾的扉頁上都有一行清楚的標識，字跡有力灑脫，頗具風骨。

“這是怎么回事？”晏玥指指自己對面，微微皺眉問自己后面的李老師。

李老師轉過頭，推了推眼鏡，想了想道：“喔，昨天校長發話，說讓何老師和陳老師調換一下辦公室，”說著，李老師一手捂唇，一邊壓低聲音說：“我聽說是因為昨天孔老師向何老師表白引起的。你說，都這么大人了，又不是高中生大學生，何必鬧得大家如此沒臉。我還聽說如果不是因為孔老師帶的是語文，校長會讓孔老師自行辭退?！?

“昨天，很多人知道嗎？”晏玥放下書本，問李老師。照理來說表白這種事情，孔老師不至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做，這萬一不成，兩方都得尷尬，更何況還鬧得人盡皆知。

李老師湊近了些，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據說是盧老師剛還帶著萬老師經過，被萬老師看了正著，然后萬老師就在群里嚷嚷開了，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晏玥：……被萬老師當場目睹，這不等于昭告全世界嗎？

“欸，晏老師，你說盧老師是不是故意帶著萬老師過去的……”李老師見四下無人，悄咪咪地湊到晏玥身邊，表達自己的猜想。

晏玥眸色微閃，輕聲笑道：“李老師，我昨天回去的早，什么都不知道?！?

李老師聞言，目光復雜地盯了晏玥好一會兒，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批改作業。

午飯時間，教師餐廳人頭涌動，同個辦公室的老師結伴打餐吃飯，晏玥找了個窗口位置坐下，剛給顧天祈發去微信，就聽見自己對面有人坐下的動靜。她吃飯一向習慣找一處僻靜地方，不太愿意扎推聊天，一開始也有老師會和她一起坐，后來看她一頓飯說不了幾個字，沒什么趣兒也就慢慢散了。偶爾有，也是像莊老師之流的或吃飯惜字如金，或低頭手機，一頓飯吃完不知道自己對面是誰的人。只是今天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有些不一樣。

“在給你老公發信息？”男聲溫潤，像一塊上好的暖玉。

晏玥微微抬頭，只見對面人寬松運動服，清秀的手腕上帶著一塊Van Cleef&Arpels上一年春季時尚腕表，眉眼深遂，目色深深，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細邊眼鏡，更顯眸色溫潤，這人正是今天剛調到晏玥正對面的何緒，何老師。

下意識按熄手機界面，嘴角的笑意不自覺減淡三分，晏玥低垂眼瞼，沒有回答。其實她對何緒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兩年前網吧的“驚鴻一瞥”，因為忌諱著某件不可言說的秘密，晏玥一直不敢和他有過多的接觸，像這樣同桌吃飯的經歷還是第一次。

何緒見晏玥一如既往地對他疏離冷淡，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自己對晏玥的情感她不會不知道，可是轉眼一個暑假說結婚就結婚，令他不得不懷疑晏玥是不是為了逃開自己的追求而編的瞎話。然而上個星期的那通請假電話，確確實實證明了——晏玥，已經結婚了。

何緒有些煩躁地攪著番茄雞蛋湯，如果晏玥已經結婚了，自己再去追求晏玥，那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個大街上耍雜技的猴子嗎？可是，想到自己追求晏玥的那段時間，又覺得不甘心。

“晏老師，14號那天，我……”

“何老師，”晏玥驟然抬頭，清明的杏眼直直看向何緒，“你請一位已婚的老師單獨赴約是不是考慮得不太周全?！?

何緒想說的話被晏玥一句話堵在咽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接什么。

餐廳外，天空蔚藍，云霞朵朵，吃完飯的初中生們結伴而行，言笑晏晏，似乎在討論什么有趣的話題。

晏玥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漫不經心道：“昨天的事兒，我聽李老師說了幾句，只是有點覺得奇怪，孔老師向來做事也算謹慎，怎么昨天好好的，就遇見了萬老師，還被吵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何緒攪湯得手一頓，番茄蛋湯濺出的水花落了幾滴在晏玥的菜上，他眉心微皺，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你是說昨天是有人故意的？”

昨天孔老師借故把他叫到東邊小樹林里，半羞半喜，扭捏了半天說她也喜歡自己，愿意和自己交往。他當場就懵了，自己從未和孔老師說過自己喜歡過她，更沒有說過自己要和她交往，怎么突然之間就冒出了這樣的話。于是他直接開口問：“我從沒有說過這話，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孔老師羞紅的臉蛋一下子血色盡退，心口“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似有什么不好的預感，她睜大眼，伸出手一把抓住何緒的雙手，緊張道：“昨天你不是寫了一張卡片給我，上面說你，你喜歡我，想要和我交往，讓我今天在小樹林給你回復的，你不知道嗎？”

何緒聞言，眉心皺得更緊了，他只寫過一張卡片，是給晏玥的，而且他對孔老師根本無意，怎么還會寫這樣曖昧的卡片給她。

“不可能，我根本沒寫過?！焙尉w揉了揉眉心，直截了當開口，“我根本不喜歡你，怎么可能會寫這樣的卡片給你？”

孔老師抓著何緒的手緩緩松開，臉色一片蒼白，“你，你……”

“是，我根本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何緒接過話茬，把話說道底。

孔老師眼眶微微泛紅，手心握得極緊，正欲說些什么，就見盧老師和萬老師一臉驚奇地站在林邊，靜靜地看著自己……

八卦總是比好事傳得遠，傳得快，當天下午，幾乎所有老師都知道了孔老師向何老師表白失敗，灰心喪氣，甚至驚動了校長，還險些校長辭退的風流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