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兩人相對靜坐，熱咖啡苦澀中帶著點醇香的香味幽幽，徐子舒驀地想起前幾日說的江楓。

“當年那些事，是真的假的？最后他母親和姐姐都親身上陣說話，說他苛待長姐，虐待母親，還用毒品控制人進行性|交易？”

“你信嗎？”

徐子舒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據我的調查了解，江楓，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自然不是這樣的人，事實上，不過是那對母女收了人的錢，想要藉著這個機會多從江楓身上拿些錢罷了。”

徐子舒失笑，“不可能吧，江楓當時不過算是一個比較火的新人，這是有多大仇多大很才會下這樣的黑手？”

顧天祈摩挲著杯壁，冷笑道：“這還算輕的了，生身母親和姐姐到處散播謠言，以往笑臉相迎的親戚朋友如見毒品一般再不愿意貼身，就連他就讀的學校也發出聲明將他剔出學籍，網上的流言蜚語、謾罵、電話騷擾、恐嚇信、時不時出現在家門口的惡作劇，哼，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顧天祈一番話聽得徐子舒心口泛涼，脊背冒起一股股刺骨寒意，“他，究竟是得罪誰了？”

“姚盛。”

“誰？”

“姚盛，姚黃魏紫的姚，康盛的盛。”

“是前姚氏集團的董事長？”徐子舒猛地一拍大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兩年前，姚氏集團突然被爆出偷稅漏稅的重大經濟問題，而后又被查出姚氏集團涉嫌跨國洗黑錢等一系列重大經濟犯罪，經偵隊以雷霆之勢將整個姚氏集團的從案人員，上至股東大會的股東、董事長，下至跑腿的小嘍嘍，一個都沒有放過。這起案件在當時轟動一時，媒體網絡循環播放了個把月才堪堪消停。

徐子舒抹了一把額頭的幾滴冷汗，心有余悸道：“江楓一個小明星怎么就得罪了姚氏集團的董事長了？”江楓當時不過是一位剛出道每一年的新人，拍了一部《薄云永晝》小小火了一把，聽說后來是又拍了一部電影，然而碰上敏感政治問題，就被封殺了，后來就是一連串令人反應不過來的爆料，知道最后完全消聲覓跡，再尋找不到人。

顧天祈微微仰頭，狹長的鳳眸透過沐浴著陽光的衣服看向蔚藍的天空，良久，他輕輕道：“江楓去酒吧找人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姚盛想要潛規則一位十八線小明星。”

徐子舒咋舌，難怪姚盛要針對江楓了，潛規則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窗戶紙不捅破，心甘情愿，雙方收益；但一旦把窗戶紙捅破了，姚氏集團的董事長潛規則女明星的新聞一旦被坐實，姚盛在姚氏的地位恐怕會有不小的影響，姚氏集團的股票大約也會收到影響。

顧天祈見徐子舒一副了然了的神情，淡淡補充了一句，“那位堪堪被姚盛潛規則的十八線是陸鳳。”

“撲哧”，徐子舒一口咖啡飛賤了一張茶幾，墨綠搖曳的雛菊枝葉沾上了星星點點的深褐色咖啡漬。

“咳咳咳。”徐子舒拍著胸口猛咳了好幾下，又灌了一大杯溫水，方才喘著氣，不可置信地直視顧天祈：“姚盛他瘋了？”

顧天祈鳳眸一片冰涼，“他是瘋了，尋求刺激竟然尋上了陸家的私生女，兩年前姚氏的經濟大案就是陸家這位私生女一手操辦的，干得真漂亮。”

徐子舒張了張嘴，輕聲道：“所以江楓他……”

“是，姚盛知道自己動不了陸家的人，就把憤怒都發泄在江楓身上，如果不是江楓突然闖入，他能吃干抹凈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點痕跡。收買江楓家人、制造潛規則案件、造謠吸毒、安排人圍追堵截、騷擾恐嚇……一樁樁一件件，不過是他惱羞成怒之下的報復和發泄。”

那一年，江楓如同過街老鼠，人人打罵，網絡輿論、恐嚇脅迫、精神上的折磨一日日熬干他的身體，如果不是谷清婉，江楓一定在那個寂靜的夜晚，劃破手腕動脈，任由鮮血流盡，體溫慢慢變涼，從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室沉靜，唯有風鈴被風吹動發出的“叮鈴”聲。

徐子舒機械地拿著紙巾擦拭自己褲腿上的咖啡漬，沉默良久輕聲問：“當年發動水軍起頭的是不是新娛樂？”當年首先爆發的是網絡大戰，新娛樂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狙擊最新新聞，總能第一時間發布新聞稿，每每有新聞發出，總有那么一批“憤世嫉俗”的網友“見義勇為”，“伸張正義”，所以其背后，是姚氏集團在操控。

“是，新娛樂當年初出茅廬，急需打開占據市場地位，所以姚氏遞來‘橄欖枝’，他沒有不接的理由。”

“可是……”徐子舒頓了頓，“江楓不過是一個小明星，封殺雪藏也就是了，何必這么……下重手？”

“雪藏？哼，”顧天祈眸底冷意森森，似徹骨寒霜，只看得人心底發寒，如置冰天雪地，“姚盛說，他就是想看江楓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樣子，那樣子，好看。”

一陣穿堂暖風吹過，徐子舒直直打了一個寒噤，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至心口，凍住了突然加速的心率。

“他，真的瘋了。”

“所以他入獄了。”

過去的已經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會被掩沒；血淋淋的傷口已經結痂，但被劃開的舊疤，不會褪去；歷史隨著時間逐漸平緩，流言蜚語和謾罵已經消散于唇齒間，但曾經留下的傷痕不會就此消弭。

顧天祈端著水溫漸失的水杯，神色冷然，“所有人，該付的代價，都要付。”

徐子舒端著茶杯，看著顧天祈張了張嘴，卻又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天空蔚藍，白云柔軟，芭蕉枝葉舒展，肥碩的錦鯉時不時竄出水面，向路人展示自己健美的身材。青苔幽幽，落花淺淺，宛若一條墨綠織錦，精心繁復遍地繡如蝶如星的刺繡。蜻蜓蛺蝶飛過，或急速或悠閑，或嬉戲或獨立，或停或飛，總能引逗得池里的錦鯉癡癡凝望。

晏玥提著兩大袋食材，后面跟著同樣提著兩大袋的身形魁梧的司機武哥。

晏玥走進電梯，笑著側頭對武哥說：“武哥，今天辛苦你了，晚上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我買了很多菜，而且沒有香菜。”

武哥古銅色的皮膚泛起淺淺的紅色，他低著頭，輕聲道：“謝謝。”

客廳里顧天祈給徐子舒重新沏了一杯咖啡，醇香的熱咖啡冒著乳白的煙霧。

“徐哥，李愈的事情怎么樣了？”

“已經在收集證據了，只要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總能將人送進去的。”徐子舒接過咖啡，眸色深深，“他做事還算小心，蛛絲馬跡不好找。”

“無妨，寧可花些時間，也一定要把他送進去。”

“嗯，我知道。”

門“叮”的一聲被打開，顧天祈和徐子舒就見晏玥和武哥兩人提著花花綠綠的大塑料袋一前一后進了門。

粗制濫造的塑料袋圓鼓鼓裝著大堆食材，藏不住的光禿禿兩只雞爪，橫插一杠的嫩生生一根大蔥，埋不下腦袋的一簇簇綠油油的黃葉菜，看著圓鼓鼓、沉甸甸的大西瓜，以及被深藍色、淺黃色、乳白色、深綠色等各樣塑料袋包裹的食材，徐子舒突然有了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既視感……

晏玥一進門就見徐子舒端著被咖啡，悠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徐哥，下午好。”

徐子舒呆愣幾秒，神色自然地和晏玥打招呼：“晏小姐，下午好。”

顧天祈神色自如地接過晏玥手中的大袋子，把它們送到廚房，又從廚房端出杯已經倒了好一會兒的溫水送到晏玥手中，柔聲道：“先喝杯水，她們估計還要2個小時后才到。”

徐子舒看了眼時間，默默掏出手機在公關群里劈里啪啦打字：“你們老大發話了，要你們2個小時后再來。”

孟朗：……

邱雅雅：……

流螢：……

高耀：……

邱雅雅：所以老大的意思是讓我們重新打車回去，然后在下午3點30分出發上門？

孟朗：這是要我去御苑附近的咖啡店干坐2小時？

流螢：我是不是應該重新坐電梯下去，等兩個小時后再上來？

高耀：……

雅菲：晏小姐應該是剛下班不久，現在應該在準備晚飯。

小唐：不是顧先生讓我們趕著緊過去的嗎？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徐子舒：是你們老大心疼嫂子，所以臨時改主意了。

邱雅雅：……老大霸氣！為了嫂子，我決定再等2個小時！

孟朗：……老大威武！為了嫂子，我決定再等2個小時！

邱雅雅：老大是有異性沒人性，有了嫂子，就不用我們這群人了。

邱雅雅：[痛哭流涕表情包.jpg]

孟朗：老大沒人性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才知道[妙啊表情包.jpg]

流螢：雅雅，小心別被老大看見了，小心他扣你獎金。

邱雅雅：螢螢，你一定不愛我了……

……

徐子舒見群里不知歪樓又歪到哪里去了，徑自按滅了手機，側頭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顧天祈親自系上圍裙，幫晏玥洗水果，洗菜。

沉默片刻，徐子舒找準角度，拍了張兩人的背影照，將它發送至了群里。

孟朗：咦，嫂子背影好好看，突然好像見真人。

流螢：看背影就覺得很漂亮。

邱雅雅：果然天生一對。

雅菲：晏小姐很漂亮，這是真的。

小唐：晏小姐很溫柔，做飯非常好吃。

高耀：老大的廚房好大……

孟朗：……[笑哭表情.jpg]

邱雅雅：……[笑哭表情.jpg]

流螢：……[笑哭表情.jpg]

……

徐子舒再次手動按滅手機，無奈咽下一口熱咖啡，親，你們的重點是不是歪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