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序列之碑的人”，維塔的聲音低沉，語氣冰冷地驚人，連四周的陽光都浸染了一身寒氣，不復起初的溫暖。

“什么？你說你遇到了序列之碑的人？”，艾琳娜繃直了身體，緊張的看著維塔，像是在期待維塔剛才所說的話只是在同她開玩笑一樣，不過她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維塔并不屑于欺騙自己，想通了這一點，她沉吟片刻后放緩了語氣，問道：“你被發現了？”

“不，我想自己并沒有暴露，而且我并不認為自己已經出名到是個人就認識我的地步。”

聽出維塔話語中的揶揄，艾琳娜的神情這才放松了下來，看來事情并沒有很糟糕，否則維塔的語氣不會這么輕松。“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啊，我都有些記不清在這里呆了多長的時間了，你說這回他們再次出現的目標是什么呢？”，說是發問，艾琳娜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陰影中，她那雙銳利的眼眸不禁沾染著一些莫名的情緒。

緊接著，她的話鋒一轉，突然問道，“所以你臨時放棄了任務，然后帶回了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很特別，你會需要他的”，維塔只是在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不慘雜任何情感。

艾琳娜又仔細看了看亞希達爾，然后鄭重地對維塔說，“謝謝，是很特別的一個孩子”，說完艾便扭頭向著屋內走去，舉止十分地傲慢無禮，“小家伙，你可以進來了”，她輕轉身姿，回眸一笑，火紅的裙擺微微蕩起，掀起幾縷清風，留下無盡的風情。

“等等”，維塔叫住了艾琳娜。

“還有什么事情？”

“賽里斯回來了，已經回去他的龍穴了，而且，我答應他說服你讓他回來”，維塔答道。

艾琳娜微微一笑，看得出來現在很愉悅，“回來了也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比放任在外面晃蕩更讓人放心些。好了，我要跟你帶回來的小家伙獨自談一談，你可以走了”，緊接著就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好半天，亞希達爾才反應過來這個漂亮美女所說的“小家伙”指的是自己，而他即將跟這個女人獨處一室，別瞎想，他可沒有半分的旖旎心思，事實上，他一點也不想要跟她獨處，他跟這個看起來就不怎么好惹的女人可沒什么共同語言。

看得出亞希達爾的抗拒，維塔輕輕拍拍他的頭頂說道，“別擔心，艾琳娜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去吧”，然后輕輕把亞希達爾向前推了推，目送著他露出哀怨的眼神，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轉瞬又消失不見，而亞希達爾則只能跟了上去。

一進到屋內，瞬間豁然開朗，房屋里的空間很大，家俱一應俱全，并且看起來十分干凈，全然不像之前經歷過一番戰場的模樣。艾琳娜隨意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側臥著，看著局促站著的亞希達爾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讓人的頭皮一陣發麻。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艾琳娜淡淡地開口問道，既不親近，也不疏離。

不知道在想什么，亞希達爾頓了下才想起來怎么回答，“我……我叫亞希達爾……亞希達爾·伊斯頓”，他真想扇自己兩巴掌，怎么好好的就結巴起來了，即使面前的人氣勢太盛讓他有點緊張，但應該還不至于嘴巴打結吧，自己還真是沒出息，冷靜，這種時候就更要冷靜，只有冷靜下來才能伺機而動，為自己爭取到足夠的利益。

“你多大了？額，我是說你的年齡是幾歲？”，艾琳娜看出了亞希達爾的緊張，悅耳的吟笑聲響了起來，“我有這么可怕？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坐到一邊來，慢慢回答，不用著急”。

亞希達爾深吸一口氣，慢慢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答道：“我今年5歲了”。

“5歲啊，還真是年輕，就像個嬰兒一樣，不，按照人類的時間來算，應該說已經是一個小少年了”，艾琳娜用她右手的食指輕敲沙發的扶手，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說道，“雖然我只想告訴你一些好的消息，但是，我覺得這對你很不公平，我不喜歡麻煩，所以，孩子，我們來做個選擇題吧，你這么大的孩子，選擇題對你來說應該就簡單多了才對。”

艾琳娜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復又笑得深沉，“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選擇活下去，然后永遠被困在這里，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再也接觸不到外界，或者是現在就選擇死亡，要知道，我一點也不喜歡養小孩子的游戲，當然，死亡也不都是痛苦的，至少在那一瞬間，我會讓你沒有絲毫痛苦地離去的”。

惡魔般的話語回響在亞希達爾的耳邊，這真是道送命題，他知道自己還不想死，但是活下去的話會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么？他不知道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猶豫，可這會是一個陷阱么？

他不知道該怎么選擇，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選擇權不在自己手上，懦弱地屈從于本能而茍且偷生顯然對一個人精神影響更小，至少將來不管遇到什么，他都可以把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因素歸咎到別人身上。

可是現在選擇權在自己手上，在一個沒有自保能力，武力值趨近于零的人身上，這比從來就沒有什么狗屁的選擇權更加殘忍，看似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卻沒有哪一點受自己控制，說句可笑的話，即便是生死只要面前這個女人想，必定也是由不得他的。

可是他不想死，他一點也不想死，不需要什么蒼白的語言來形容一個人對于生的渴望，他只是單純地還沒有活夠，越是經歷得多，越是與這個世界牽扯地越深，就越是不想早早就陷入死亡的深淵。

那么，他該怎么選擇？誰來告訴他？他的選擇真的不會讓自己后悔嗎？

他是要沉著下來，冷靜分析，然后作答，還是假裝一個天真的小孩子，裝裝傻，糊弄過去？

突然，像是意識到什么，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有什么不對，哪里出了差錯，是了，這不是什么選擇題，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答案根本就只有一個，就像是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從字里行間里宣布的那樣：“你必須選擇活下去，為我活下去，直到活成我想要的樣子，你沒有選擇”。

想通了這一點，亞希達爾遍體生寒，是啊，他沒有選擇，他只能聽從別人的命令，命運從來就不在他自己的手中。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之前的事就像是由眼前人精心策劃的一出戲，越是掙扎糾結，自己的內心越是掙扎，就越是能勾起眼前人的樂趣。

還真是惡劣的人啊，對一個孩子這樣，人渣！

他頓時覺得一切都那么索然無味，無所謂了，既然你要這個答案，那我就給你這樣的答案，我想活下去，就會承擔活下去的后果，絕不會后悔的。

做出了最后的決定，亞希達爾眼中的光芒一亮，然后對著艾琳娜說道，“我想活下去，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像是早有預料，又像是看了一場戲之后的饜足，艾琳娜愉快地勾起了唇角，“很好，那么，從今天起，你就只能是沉眠之地的亞希達爾，記住，這是一場交易，我會教給你活下去的本領，作為代價，當你的力量足夠的時候，你會代替我留在這里，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別的人代替你，但是在此之前，永遠不要想著逃離這里，因為在你成功之前，你一定會先死去，萬分痛苦地死去，我發誓你不會想要遇到那一天的”。

“我……”，亞希達爾抿緊了雙唇，“我一定會活下去”，像是自己對自己發下的誓言。

“我等著……”，艾琳娜打了個哈欠，“好了，休息時間到了，小孩子就要乖乖上床”，然后打了個響指，就見到亞希達爾無力地昏倒在剛才坐著的沙發上。

這個時候，維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亞希達爾的身邊，他輕輕抱起亞希達爾就轉身向著屋外走去。

“喂，你不準備說些什么嗎？這里好歹是我的房間，你不敲門就隨隨便便進來真的好嗎？”，艾琳娜朝著背對著她的冰冷男人抱怨道。

維塔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說：“謝謝”。

“你跟這個孩子是什么關系？”，艾琳娜質問道，“為什么把他帶回來？”

“我救了他，順便就帶回來了”，維塔想了想，補充道，“你需要他”，他的眼中深藏著一汪看不到底的潭水。

“順便你會對我說謝謝？”，艾琳娜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想怎么樣？你別忘了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艾琳娜的語氣有些怒意，憤怒于同伴的隱瞞。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兩個人無聲地對峙著，他們相互看著對方，區別在于一個人的眼中燃燒著烈焰，而一個人的眼中卻盛滿了死寂。

“你是一個溫柔的人”，半晌，維塔才率先打破了這種僵持的局面，這突如其來的夸獎卻讓艾琳娜覺得很茫然。

維塔接著說道，“既然知道他接下來會面對什么，索性就不給他一點希望，所以我說謝謝。至于他，故人之子罷了，他在這里會活得更好。”

“哼，想不到你還沒有把你那可笑的‘正義'丟到一邊，至于我會怎么做，這不關你的事。”

“不管你信不信，回來的路上，我發現了一些圣術祝福和死氣混雜的痕跡，順著痕跡找到了正處在危險中的這孩子，然后隨手解決了一些小障礙”，維塔徑直轉身離去，只是在踏出門框的時候補充了一句，“這孩子的精神已經到極限了”，說完就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而留在屋內的艾琳娜心里卻五味陳雜在，隨手為之？可笑，真那樣的話你會跟我解釋這么多，這一點也不像你。不過，亞希達爾啊，踩在生死境界線上之人，在這寧靜祥和的沉眠之地，真像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囚籠，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