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狐貍精刑霜也是個古怪性子，聽了紅孩兒的話居然噗呲笑了，嘆道：“誰說不是呢？”

“如果是這樣也就好辦了，可偏偏她就遇上了那位姓竇的負心人，我那時年紀小，不懂得人的可怕之處，只以為姐姐是交上好運了，不必像我這般留守在山洞內苦苦修行，去做那人間的富貴夫人。”

紅孩兒聽到這里，譏笑道：“嘖嘖，雌性之間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啊。”

“呸，看你皮厚肉粗，也是個不懂感情的毛頭孩子。”刑霜白了紅孩兒一眼，繼續(xù)說道，“姐姐跟著那負心漢去了長安。時間過去了差不多有五十年，那時我學有小成，便想去長安看看姐姐，順便長長見識。可誰知到了那地，多番打聽那負心人的府宅，問了許多他家的仆人奴婢，都說不認識也沒見過我姐姐。我偏不相信，姐姐法術高強，怎么就會憑空消失了！”

天琦忙道：“可是那人妖不能結合，所以你姐姐便自知日后會害了那人的性命，便自己走掉了？”

刑霜冷笑一聲，“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可惜不是。”

“我夜闖竇家府宅，正值夜黑風高，我尋遍各屋也并未見到，終于讓我在他竇家的私人地牢里發(fā)現了端倪，我聞見姐姐身上的氣味，也是我運氣好，就找到了姐姐，可我見到她時，她已經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妖不像妖，鬼不像鬼，被那負心人折磨的遍地鱗傷。”

“你真是瞎說一通，你姐姐既然是狐貍精，肯定會使法術，我家中之人如何能鎖住你姐姐？”天璣怒道。

“那天我見到姐姐后，姐姐斷斷續(xù)續(xù)地才將一切原委道來，原來自她到了長安后，才發(fā)現一些不過是那負心人口中的謊言，那負心人早有正妻，正是唐國第一商號的千金，本來他要安置姐姐在外頭，養(yǎng)在金屋內，誰也不見，便可瞞住所有人。可姐姐再傻，也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她便收拾了包袱要走，可你們知道那負心人說什么？”

“什么？”天琦道。

“負心人說這種事姐姐竟然不答應，外面一大群女的排著隊要做負心人的小老婆呢！姐姐也是傻，就偏信了那負心漢的鬼話，她以為這些人間存在的事情和規(guī)則，便是再正常不過了，也就不再反抗了。后來還是那負心人覺得每天兩頭跑來跑去不方便，就告訴了家里大的，兩邊哄騙，竟然把姐姐弄到家里去了。可那府宅里沒想到不止有個正妻，還有七八個跟姐姐一樣身份的小妾。姐姐越來越變得像個人了，法術忘卻了，妖精的原則也忘記了，只想陪那負心人過往一生，就回傲來峰。可是姐姐她是妖精，妖精會容顏不老，而且那狐貍天生帶有的氣味時間久了肯定會暴露的，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人妖結合，怎能長遠！”

人妖結合，說到這里，天琦覺得心口處那裝的小蝴蝶的瓶子動了下，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見了這故事，才有了反應。

刑霜繼續(xù)說道：“有一日那負心人其中一個妾，不知從哪里求來一道符，姐姐不知，只以為是什么香囊拾起來要還給她，沒想到被那東西一彈給現了原形，定是那次被誰在暗地里瞧見了，等姐姐反映過來時，那負心人已經帶了一個不知哪里找的異教道士給堵在屋里了。那負心人真不是個東西，竟然趁姐姐熟睡之際下的手，姐姐被那妖道士給捆住了，封了魂魄，動彈不得。那妖道本來要一刀結果了她，算那負心人念及舊情，勸住了妖道士，就把姐姐關進地牢里了”

說到這里，刑霜看著紅孩兒笑道：“你前面話說的沒錯，雌性之間的嫉妒心就是可怕，姐姐原先時總得盛寵，那些個女人們看見姐姐被關了起來，捆住了手腳，又封了魂魄，就日日夜夜去折磨她。你們能理解那么痛苦嗎？能嗎？”

他四人沒有說話，刑霜雙眼含淚道：“那時竟沒有比一刀殺了姐姐更讓她快樂的事了，姐姐被關在一個幽暗狹窄的地牢里，如果是這樣，她肯定活不了多久的，誰能忍受沒有聲音沒有陽光的日子！但那些日日夜夜來折磨她的陰損之人，姐姐竟然說感激她們，說如果沒了她們，自己每天被關在底下該由多無聊！我當時聽了此言，便知道姐姐已經瘋了，徹底瘋了，你們說，一個妖精竟然被凡人給折磨瘋了，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天琦嘆道：“你姐姐是個心思純凈之人，不應該迷戀凡塵的。”

“是，或許是，但沒有走過紅塵這一遭，誰又能知道紅塵俗世這般害人！姐姐遇不得良人，我只替她惋惜。可在我發(fā)現了姐姐，要帶姐姐走的時候，誰知她居然拒絕了，哈哈哈，這真是天下的笑話，姐姐說這里很好，每天不僅那些妖婦們會來看她折磨她，那些仆人們家丁們也會來看她，給她帶好吃的，當然這得拿東西來換。”

說到這里，天璣咳嗽了一聲，以掩飾尷尬。

“我恨鐵不成鋼，拉著姐姐要走，姐姐也不肯，我知道她已經徹徹底底瘋了，但讓我更失望的是姐姐不是心思莫大于哀，居然轉而成了一個真正的奴隸，一個從心底帶著手銬腳銬的女婢！這是我最恨的！”

“所以呢？所以你怎么了？”紅孩兒問道。

“所以我一刀結果了她，我不忍見她這般墮落，這般自輕自賤，活得連人也不配。”

“你......你還真下得去手？”

“我怎么不下得去手，換你呢？你怎么做？還不是和我一樣！我殺了姐姐后，她的慘叫聲引來了府中一些人，但他們哪里打得過我，我不止殺了那幾個毒婦，我還殺了家丁、奴婢，反正我見人就殺，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可就在我要一刀結果那負心人時，那妖道趕到救了他一命，那妖道是有些本事的，也難怪姐姐會落到她的手里，我被他打成重傷，但我好在逃走了，回去養(yǎng)傷后便拜師學藝，我發(fā)誓要為姐姐報仇！再去長安，已經是五十年后了，我才知那負心人已經老死了，但他跟那毒婦生的兒子還在，便是當時長安濟濟有名的皇商竇乂！我不想輕饒了他，他那般折磨、羞辱我姐姐，我也絕對不會一刀結果便宜了他！因此我便從一開始布下了那玉石的局，引來了李林甫，他權高位重，你爹爹最怕的也就是他了，三盜玉石后，你爹爹果然整日惴惴不安，惶恐自己快要大難臨頭了，我看了自然高興！只是連我也沒想到的是，原本我只想害你父親一人的，可我沒想到你們凡人真是厲害，不用我自己下手，皇帝就判了你們一個滿門抄斬之罪，我還有什么好復仇的，就離開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