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涼州暗流(3)
- 三國暗衛
- 江若虛
- 1937字
- 2019-11-12 19:52:07
落款處的“愚兄良”代表這封書信出自蒯越的兄長蒯良。書信的前半部分是寥寥數語家常問候,后半部分則讓蒯越驚疑不定,上面突兀地寫著“長袖出之,利刃藏之;長袖藏之,利刃出之。”
這十六字是蒯氏《長袖舞》的要訣之一,旁人難懂,但蒯越明白。它的意思是表里不一,看似是出擊其實是藏刃,看似是回守其實是出刃。蒯良這是在暗示他,這次涼州之行的真正目的與表面上看到的恰恰相反。
可蒯越還有一點不解——蒯良是如何知道他們會在牛風家落腳的?長安城的暗樁雖少,但也不是只有牛風一人。他回想起決定到牛風處歇腳的人是竇輔,難道竇輔一開始就知道這其中的隱情?他急于求證。
蒯越燒了書信回到堂屋,他瞥了一眼陳末與李影。
陳末雙手撐地,后仰而坐,目光全在李影身上。李影側臥在氈毯上,乜斜著眼睛,清秀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嫵媚。兩人都沒注意到蒯越的異樣。
蒯越默默回到坐席。竇輔正趴在案幾上,像是喝多了。
蒯越輕聲喚道:“曄主?”
竇輔從雙臂間拔起頭來。“異度你怎么才回來?來!再陪我喝兩壺。”
蒯越知道竇輔這是情場失意,借酒澆愁。他輕推了一下竇輔,說道:“我有一事不明,留守在長安城中的暗衛不止牛風一人,曄主為何偏偏決定在這里落腳?”
蒯越這種蹩腳又直白的試探若是放在平時,早就讓竇輔生疑了。可此時竇輔心情郁悶,一時沒想那么多,隨口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嗎?火爐、好酒、好菜,還有上等的毯子——”
“不是這個意思。”蒯越打斷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長安這一塊我又不熟。我被任命為主事人的時候,曄部眾的重心就已經撤出長安了。能知道牛風這一處據點,還是子柔兄告訴我的。不然我們倉促入城,還不一定能找到歇腳的地方。”竇輔說道。
子柔即為蒯良。蒯越現在明白,原來兄長早有安排,連曄主都被蒙在鼓里。
影、曄二部眾不一條心已經導致內耗嚴重,現在連曄部眾內部亦是“同床異夢”,蒯越心中難受。他很想向竇輔坦白,提醒他涼州之行恐有變數。又想到兄長蒯良一直唯暗金統領馬首是瞻,這一定是暗金統領的布局。
暗金統領是漢室宗親,素有威名,若不是受到黨錮牽連,當為朝中重臣甚至是一方王侯。雖然蒯氏在荊州算是望族,但與漢室宗親自是不能比。
一時間,蒯越如羊觸藩籬,進退兩難。
兩人的對話陳末聽在耳里,倒不是他想偷聽,只不過竇輔聲大,旁人不想聽見都難,連膝下的雪神都被吵醒嗚嗚了數聲。
陳末用余光瞥了一眼蒯越,發現他一副如鯁在喉的糾結模樣,一定是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少頃,牛風進來說已經備好了客房,但只有三間,勞請眾人自行分配。李影單獨一間,剩下的兩間住三人。
陳末感覺牛風與先前不同了,一開始那種緊張與驚惶的情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這種輕松像是完成了某個人的囑托。
蒯越出去再進來后表現出的異樣,牛風前后情緒上的變化,這兩者間是否有關聯呢?陳末忽然警惕起來,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曄主,影主單獨各一間,我與蒯兄擠擠。”
眾人沒有異議,各自回房。
擠擠就是湊合一晚,加上床榻并不寬敞,陳末與蒯越兩人也不寬衣解帶,滅了油燈,脫了革履,各趟一頭。兩人沒有說話,屋里只有輕微有序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陳末忽然打破了沉寂。“蒯兄,涼州的事你怎么看?”
蒯越一直在想蒯良書信的事,還沒睡著,聽到陳末的話,心中一驚,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接著又意識到不對,悄悄恢復如常,裝作熟睡的樣子。
陳末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鄯善王知道事泄,將兒子送到西域長史府作為質子以示忠誠,那么先零、燒當、白馬諸羌預謀作亂邊疆的消息理應為朝廷所知。涼州各郡太守肯定有所防備,羌人翻不起什么風浪,影響不了暗衛的大計,我們有必要再走一趟嗎?”
蒯越依舊裝睡,但氣息明顯急促了些。
沉寂了許久,陳末打好腹稿準備再次開口。毫無征兆地,蒯越怒聲道:“暗衛大計!暗衛的大計到底是什么!”
蒯越有此反應,陳末知道是說到點上了,他順著話茬:“清君側,攘奸佞,解黨錮。不然還能是什么?”
“整個暗衛恐怕只有張統領還這么想吧!”
陳末預感到蒯越這么說是與涼州的事有關,看來這趟涼州之行并沒有表面上所見的那么簡單,問道:“蒯兄何出此言?”
蒯越意識到話說多了。“陳兄,我累了,先睡了。”
“好。”陳末嘆了一口氣。屋內重新沉寂下來,兩人心事重重,誰也睡不著。
過了好一會兒,陳末兀然笑道:“異度兄,我們也算是有‘食同席,寢同床’之誼了吧。”
陳末笑得突兀,話說得也突兀。可蒯越心神卻為之一顫,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了四個字:“秦失其鹿。”
“秦失其鹿”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全句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巧的是當時說這句話的人也姓蒯。
陳末明白蒯越的意思是“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看來暗衛中部分人的野心不小。
所以說,此去涼州根本不是為了平息邊疆的那些不穩定因素,而是去加一把柴,讓這亂世之火從金城、隴西燒到武威、漢陽,甚至掠及京畿三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