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橐橐橐”，陳末一行人牽著韁繩讓坐騎在小巷中慢行，盡量減小聲響與動靜。過了下個巷口就是西城門了。

陳末輕拉韁繩在巷口停下。

“慢著！”他喊停了眾人，“穩妥起見，先下馬去探探情況。”

“我去。”馬元義自告奮勇。這個安插在西城門的內應一直是由他聯系的。

陳末點點頭，說道：“極可能有埋伏，你謹慎一些。”

“明白。”馬元義矮下身子竄了出去。

林眾是潁陰縣一名普通的守城小吏，今夜是他任職以來最緊張的一夜。

兩年前大疫，林眾的妻兒染了重病，找了數個醫師都無能為力。絕望之時，大賢良師張角游歷至潁川，施符水救了他的妻兒。

林眾感激涕零，拿出所有家當酬謝張角。張角一錢未取，只說一切皆是道緣，今日他出手解難是種因，來日太平道有難需要林眾援手是得果。而今夜就是“得果”之時。

一個時辰前，林眾看到縣令陳延領兵來到西城門，心中大驚。他既害怕，又著急。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法偷偷放太平道的人出城，林眾只希望能提醒他們，這里危險！他有意無意在城門前轉悠。

一名守城士兵見狀笑道：“林哥你就放心吧，這兒有我們守著呢，外面風雪大，你進去歇會兒。”

林眾聳起顴骨一笑，說道：“縣令大人在上面看著呢，我不得好好表現一番？”

那名士兵撣了撣甲胄上的雪花，站直了身子。“也是，說不定能得到縣令大人的賞識。”

“唧吱，唧唧吱。”林眾好像聽到了蟋蟀的叫聲，這風雪天哪來的蟋蟀？那名士兵也聽到了，眉頭一皺。

“林哥，我好像聽到了蟋蟀的叫聲？”

林眾心中一凜，暗呼：“一定是太平道的人來找我了。”他盡量平復氣息，表現出淡然的樣子，說道：“哪有？你是風吹進耳朵了吧。”然后抬手幫那名士兵正了正頭盔。

“應該是吧，不然這寒冬哪來的蟋蟀。”

林眾干咳了一聲。“你們看緊了，我如廁，一會兒就回來。”他趁著眾人不注意，閃身往墻角走去。剛一拐彎，一把大刀就架在了脖頸上。

“是我。”林眾輕呼。

“什么情況？”馬元義放下虎頭大刀。

“城樓上全是伏兵，你們趕快離開。”

“不行，我們必須今夜出城。伏兵有多少？”

“你們想做什么？”林眾神色驚恐。

“待會兒你趁亂打開城門就行。”馬元義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城門，殺出一條血路。

就在這時，一只手搭到馬元義的肩膀上。馬元義心中驚駭，被人近身竟沒有一絲察覺，若是這人是來殺他的，焉有命在！

“是我。”陳末的聲音讓馬元義長吁了一口氣。

“此時不宜強攻。聲東擊西調走西城門的主力才是穩妥之策。”

馬元義對陳末相當信服，問道：“我們該怎么做？”

陳末說道：“分一部分人手佯攻南城門。”

“好，我帶人去。”馬元義說道。雖說是佯攻，但不是個簡單活。太假的話容易被識破，太真的話佯攻的人馬就會陷入重圍，因此沒有一個主心骨帶隊是不行的。

“屆時西城門會分兵支援南城門。這位兄弟你要在那時候請纓支援南城門。”陳末看向林眾。

“可是，”林眾說出心中疑問，“我走了誰做內應幫你們打開城門？”

“你照陳渠帥說的做就是了。”馬元義說道。

“好。”

……

話說龐金抓到“南城門”這個重要訊息，帶著手下衙役一路狂奔到南城門附近，在一個小巷中停下。

龐金扶墻大口喘息。“我……我們就在此處埋伏，切勿……打草驚蛇。”

可等了許久仍不見有動靜。

“龐頭，那……那囚犯是不是誆騙我們！”一名衙役忍不住問道。他們火急火燎地跑來南城門，出了一身汗，現在寒風一吹瑟瑟發抖。

龐金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腦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三個字“上當了”。

“再等等。”他的語氣有些苦澀。

忽然，一堆雪從青灰色的瓦片上滑落，打在龐金的身上。龐金心中升起無名火，剛想開口罵娘。

“龐頭有動靜！”一名衙役喊道。

話音剛落，數匹駿馬在眾人面前奮蹄飛馳而過。

騎馬之人口中大呼：“兄弟們，殺出城門！沖啊！”

龐金激動萬分，他平復氣息，說道：“等他們深入城門腹地，我們再從后方突襲！”

“是！”衙役們嚴陣以待。

“荀公達雖然算準了賊人會連夜出城，但細節不對。賊人不是走大道而是抄小道，不是安排內應悄悄出城而是強攻城門，不是走西城門而是走南城門，看來‘算無遺策荀公達’到底還是年輕了點。”龐金苛刻地想到。

此時，守衛在南城門的士兵疾呼：“快，有敵襲，準備迎戰！”

馬元義勇猛無比，騎馬在人群中來回沖撞，一口虎頭大刀左右揮砍。手下跟隨他沖鋒，殺得守城士兵節節敗退。城堞上的士兵見勢不妙，趕緊點燃城頭火盆，發出求援信號。

西城門，陳延正披著大氅坐在毯子上打盹。

“報！縣令大人，南城門求援。”一名城門小吏進來喊道。

陳延起身走到城堞處一看，只見一簇火焰在南城門的城頭飄動。這是事先約定好的信號。

“大人，怎么辦？”

“不急，南城門已經增援了人手，沒那么快被攻破。”陳延行事謹慎，怕中了敵人聲東擊西的伎倆。

“報！”不多時又一名士兵進來，眉毛胡子上一片雪白，一看便知剛從外面奔波回來。

“縣令大人，龐頭發現賊人的蹤跡，已經往南城門追去。特派我回報大人，請求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