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忠君忠天下
- 焚琴煮鶴
- 睡著了的貓
- 2754字
- 2019-10-26 10:52:16
說到這里,毓苼收住了口,狡黠地笑著問顧居安道:“公子聽了我的書,那奴家便要考考公子,是何人攔住了焚琴姑娘的去處呢?”
顧居安輕輕地笑出了聲音:“姑娘這可考不倒在下了,那個人是許沉然,許將軍罷。”
“公子好記性。”
許是久坐有些腰酸,毓苼起身走向窗邊,伸手推開窗棱,潔白的月光輕輕地照進了房間之中,毓苼回過頭,對顧居安說道:“公子只知道許將軍攔住了焚琴姑娘的去處,可知這許將軍是何許人也?”
“那便要聽姑娘的講述了。”
“許將軍本是一名青年才干,在裴恪手下做事,平日里也好詩文,所以也常會出席一些詩會,焚琴姑娘自從與家父結發為夫妻之后,便時常隨家父一道出入這些詩詞歌賦的場合,雖然不善言談,但終歸是與許將軍混了個臉熟。”
許沉然許將軍,雖說是位將軍,但生得一張儒生面孔,平日里行事也處處展現出一個謙遜有禮的謙謙君子模樣,此番接收皇命一路南下追緝毓鐘夫婦,多番搜尋未果,未曾想竟然在這偏安的小城集市當中被自己撞見了。
“杜姑娘,莫要聲張,在下有別的話要對姑娘說。”說話間,這位儒生一般的年輕將軍便放開了挾持著杜衡的手。杜衡揉了揉手臂,迷惑地抬起雙眸,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有何話要講?”
“姑娘與侯爺的一段佳話可是在京中廣為流傳,想必姑娘與侯爺也是伉儷情深吧,外面那些官兵,都是接受了皇命前來緝捕你夫婦二人的。”
杜衡撇過頭去,口中念念有詞:“那你不是么?”
許將軍啞笑了一下,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明著奉皇命來緝拿,實則是來替丞相傳話,”許將軍又將上半身微微彎下來,在杜衡的耳邊用更加輕細的聲音說道:“上面吩咐,只要毓兄承諾今后好好為丞相干事,回京之后,丞相便可為毓兄免去死刑。”
杜衡冷笑了一聲:“許將軍真是傳得一句好話啊,且不說我夫君殺了皇上御賜的兩只白鶴,這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一朝丞相,雖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此等涉及皇家的罪過,怎是他一人說免就能免得!”
“姑娘許是心急了,還是老樣子,若毓兄肯為丞相擬寫表文詔書,那日后毓兄可便是助裴大人一步登天的有利臂膀,裴大人怎會虧待了他呢。”
“這不可能!助紂為虐此為弒君之罪靈秀不會答應的。”
許將軍看著杜衡的眼光慢慢變得冷冽了起來,杜衡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真真切切的殺意,許將軍的口中念叨著:“若我此刻殺了你,你說你的夫君會不會跟我回京,反正你在這里,找到他也不是什么難事了。”
說話間,許將軍伸出力的右手,緊緊箍住杜衡的脖頸,杜衡的面色開始暗紅,呼吸不暢,但眼中依舊是決絕的目光。
隨著許將軍的掌力加重,杜衡只覺得自己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便拼著最后的力氣,閉上了眼睛,斷斷續續地說著:“放我回去……靈秀的……心里有我……更有這天下這……臣民,我一定……會讓靈秀活下去的,他本該忠于……民,忠于天下,放我回去……我自有法子讓他心甘情愿同你們回京……”
看著杜衡艱難地吐出每個字,許將軍慢慢松開了手掌:“期待你的法子。”說罷便轉身離開,杜衡喘了幾口粗氣,才慢慢恢復過來,便蹣跚著走向了山林中的小屋。
這小屋本是一幢廢棄依舊的老舊寺廟,因香火不旺,早已在前朝就已經廢棄了,遠遠望去,毓鐘正在門前艱難地劈著搖著水井的滑輪,這本不是他一介儒士應做的活兒,看到這里,杜衡的眼中漸漸變得模糊,一路而來的躲避和驚恐浮上心頭,若是在這里死去,自己倒是無妨,可是苦了毓鐘,他不可以死。
想到這里,杜衡便更加下定了決心,她知道,許將軍必然安排了人手暗中跟蹤他,他們的行蹤早已經暴露了。
“焚琴,你回來啦?誒?怎么臉色這么不好?”毓鐘彎腰抱起地上一些柴火,準備拿進屋里生火用,卻一回頭看到杜衡站在自己的身后,面色很差。
杜衡很快平復了心情,無奈地笑著:“還不是因為那只雞,本想買只活雞來給你補補身子,沒想到剛出集市,那畜生便掙扎著從我的手中逃了,真是,追得我這般狼狽,還是讓它跑了。”
毓鐘放下柴火,攬過杜衡瘦削的肩膀,溫柔地說:“有你在就足夠了。”
杜衡將臉埋入毓鐘的胸膛,感受這份鏗鏘有力的心跳,她不知道這個選擇是不是對的,但是此刻的溫暖,是之前在京郊的小院內感受不到的,她也從未想過,逃亡在此刻竟然也變得這么美好。
“焚琴你看,我把這些柴火都批好了,今晚你就不必再覺得冷了。”毓鐘要伸手去拿地上的柴火,卻被杜衡打斷,杜衡伸手環住毓鐘的腰間,緊緊地,這種生活是她曾經向往過的,山野林間,男耕女織,不問世事,逍遙自在。
可是此刻,若是要眼前人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選擇犧牲自己,想到這里,杜衡環住毓鐘的手臂更加用力了,這個懷抱她知道自己將再也不能掌握,而杜衡她知道,只有自己的死,才能換來毓鐘的活路。
杜衡松開了手,緩了緩氣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好了,我去給你做飯。”
毓苼回到顧居安的面前,拿起顧居安為她斟下的第三杯茶,打趣地說道:“公子再這么為我斟茶,那奴家今晚想必是不用睡了。”
“我聽姑娘的話頭里,似乎是快到許將軍前來拿人的時候了吧?姑娘快些講吧,講完好早早休息。”
毓苼點點頭。
很快便到了,第三日,云蒸霞蔚,杜衡早早地便起了身,在廢舊的廟宇一側梳妝打扮,向來不施粉黛的她今日為自己描了一個柳葉彎眉,眉筆落至左頰時,看到那一朵雖然綻放卻失了顏色的紅梅,杜衡的心里泛起了陣陣的苦澀。
隨后,杜衡在隨行的衣物中翻找,穿上了當初毓鐘贖下她的時候,為她買下的那件水粉色的襦裙,毓鐘也在此時轉醒,翻身過來看到杜衡這般打扮,好似仙女一般,便支著頭看得出神,杜衡轉過身來對上他的目光,那目光之中寵溺得許是可以揉的出水來。
毓鐘起身,拿起毛筆為她左頰的紅梅重新著色,杜衡一如往常般閉上了雙眼,她知道,自己最不愿面對的事情,很快就要來了。
許沉然走進小廟,揚了揚手中的寶劍,四周的士兵包圍成一個圈,將毓鐘和杜衡環在中間,毓鐘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用多言,便知道了許沉然的來意,剛開口說了幾句大義凜然的話,卻生生被杜衡打斷了:
“許將軍,靈秀他失言,勞煩將軍領他回京。”說話間,杜衡提著衣裙向許沉然走去,裝作看不到毓鐘驚訝的表情一般。
講到這里,毓苼嘆了口氣,便繼續說著:“許沉然何許人也,眼見家父不肯松口,而且有拔劍動手的意圖,便率先一步迅速拔出寶劍,挾持了焚琴姑娘,后來的事情,想必公子也知道了。”
顧居安點了點頭,并沒答話,毓苼便接著說道:“家父被官兵圍攻一時無法脫身,雙眼卻望向杜衡,誰料那許將軍竟然……竟然拔劍刺向了杜衡,杜衡心中念著這條命是家父的,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家父身邊,便拼盡了力氣跑向父親。”
顧居安聽聞,也嘆了口氣,毓苼繼續緩緩說著:“可是我們誰都沒想到,最后那一劍,竟然是父親親自刺出去的,當時杜衡已經撥開了眾人跑向了父親,卻未曾想……家父當時,應該是怨恨著杜衡的吧。”
“靈秀,忠君和忠天下,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最后的最后,杜衡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便倒在地上沒了氣息,毓鐘呆呆地望著杜衡的尸身,久久不能從巨大的悲傷中抽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