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氣漸漸變暖，學校取消了運動會，但是每天最后一節課全都變成了活動課，老師組織學生下去跑步喊口號，然后到操場組織各班喊出各班的口號，并且進行動員。

去年的這個時候，賈島還在另外一棟教學樓，聽著每天最后一節課那些高三的學生嘶聲力竭的喊叫，有幾分好笑，幾分吃瓜，幾分恐懼，如今也輪到她了，頗有些了卻前塵的虛幻感。

跑完了大家就自由解散，一開始大家基本都回教室學習，后來年級組長站在操場門口攔著，美名其曰要讓大家不要“死讀書”，多活動活動，但是沒多久他站在那兒也只是形同虛設，見了人往外走也不攔著，賈島著實看不起他的樣子，虛偽得緊，他們的年級組長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時見不得學生放松，下課大笑被他看見都得被冷嘲熱諷一番，要是恰好最近成績下滑，那么就是因為你過得太開心了，沒有被學習壓力弄得灰心喪氣。

在他面前，是人都得謹小慎微，半點笑容都不能露出來，一定要惺惺作態，裝作苦大仇深的樣子，半分輕松笑顏被他瞧見，先不說年級組長怎么想，自己也會煞風景半天。

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他正嘲諷著單招走出去的學生，對那些堅持留下來的吊車尾提前表示惋惜。賈島有一搭沒一搭的掃過面前桌子上攤著的英語單詞小冊子。偶爾抬頭看看禮堂講臺后講話的年級組長，她淡淡地打量著那個男人，藝考會后他的臉上突然長滿了黃豆般大小的棕黑的麻子，他的鬢發已經斑白，開會的時候有時候還會提及他的女兒，才上兩年級，說自己工作太忙，總是疏忽她。

賈島姍笑了一下，他慣會這樣，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先把你臭罵一頓，然后說自己的苦衷.跟你輕聲細語，娓娓道來.

開完會剛好到吃飯的點了，他們直接去了食堂.食堂是固定配餐，很難吃.三年的住校時光，天天吃差不多的菜，賈島已經受夠了，食堂的肉類菜品根本無從下嘴，賈島每天最多的是白米飯配蔬菜，喝點湯，就行了。

中午吃完飯，她就去找5班的好朋友，胡嵐。她們高一一開始就認識，是臨近兩個班的語文課代表，同一個語文老師教課，一來二去，布置作業，領取任務，比其他人，現在辦公室熟絡了起來。

胡嵐是個很會交際的女孩，她過分的開朗，過分的善于與人為善，她的行為舉止自然大方，又時刻透露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即使她并不漂亮，身材也很一般，但是她卻很受男生歡迎，后來賈島才知道她從高一開始，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追過她。而且她吸引男生的特質并不令人討厭，不是矯揉造作的，而是即使不能談戀愛，也可以自自然然當朋友的，女生們也不反感她的討人喜歡，而是更加地親近。

胡嵐成績也很好，良好的社交才能使她在老師中間也如魚得水，賈島時常暗自艷羨她，但是也生不出嫉妒之心。

現在高三了，賈島也有過許許多多或親近或普通的朋友，到頭來，分分合合，因為一些小摩擦而分道揚鑣的也不在少數，高中階段使得賈島第一次真的了解到了知己難尋的痛苦。時至今日賈島太過于珍惜這段和胡嵐的友誼。

賈島一吃完飯就去胡嵐的那一桌坐著，他們這桌人不齊，有空坐，有的時候賈島就直接在他們桌吃飯，恨不得和胡嵐形影不離，一開始她還歡迎，后來時常開玩笑的讓胡嵐走，反而是他們5班的其他女生更加歡迎賈島的到來。

胡嵐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仿佛對賈島說的一切都充滿興趣，這一點給予了賈島極大的鼓勵，她是一個喜歡分享自己的人，但是很多時候，人們更喜歡談論自己，而沒有耐心去傾聽他人，但是不管胡嵐內心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的表面上看起來實在讓人感到舒適與有趣。

也許，這也是胡嵐受大家喜愛的原因。

“我跟你講，我和井曉鐘分手了。”胡嵐很平淡地講。

“嗯？！”賈島被嚇了一大跳，“分手了？！為什么呀？什么時候的事兒啊？”

她們剛剛吃完飯，在回教室的路上，賈島剛好問胡嵐怎么最近洗完碗不去找井曉鐘，就得知了這個驚人的消息。

當年高二開學，是她一點點看著胡嵐怎么把井曉鐘追到手的，她是如何死纏爛打，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愛意。

“寒假的時候，就不喜歡他了唄。”胡嵐聳了聳眉。

“怎么就不喜歡了呢？他做了什么嗎？”賈島還是很震驚。

“也沒什么嘛，就是沒意思了。”

賈島有一瞬的失語，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她沒有過這樣的心情。

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也是哦，你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江城不也是這樣。”

胡嵐臉色沒有變化，依舊笑嘻嘻的東扯西扯，賈島雖然內心非常震驚，但是總覺得當事人都表現的這么無所謂，自己大驚小怪的會顯得很幼稚，便也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樣子，強行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與胡嵐分開后，賈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她趴在桌子上，靜靜地想，胡嵐對于賈島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高中三年，從一開始，她和胡嵐就很處得來，兩人從未同班過，但是又是同一個語文老師的課代表，避免不了時常接觸，這一點使得她們既保持了距離，又不至于陌生。

賈島想，她們能夠將這一段友誼維持下來也就是因為有一點距離，不至于相處得太過熟悉而導致厭惡的結局。

胡嵐這樣的人，坦白自己的喜新厭舊，坦白自己對于朋友或者戀人的畸形的情感，過分粘膩她反而會招致她的厭棄，而不喜歡她，對她愛答不理，才能引起她的興趣。

這樣的胡嵐，確實讓人又愛又恨。

賈島兀自搖了搖頭，但是到頭來，她還是很喜歡胡嵐的，把她一直當作自己的很好的朋友。

旁邊的凳子嘩啦一聲被拉開，是同桌趙易，趙易長得高高胖胖的，是昨天班主任喬曉蘿調換班級位子剛剛給她“分配”的同桌。

他們之間還不熟悉，除了必要的交流，還沒有說過幾句話。

但是平時趙易很安靜，如果不是看見他們班的男生與他說笑打鬧，賈島可能真的認為他是一個羞澀內斂的男孩子了。

中午的數學小練習發了下來，趙易把講義傳給賈島，然后低下頭就開始寫，教室里面也逐漸安靜了下來，賈島一抬頭就看見了剛剛走進來的班主任喬曉蘿，她趕緊收回目光，拿出筆刷刷的先寫好名字，然后開始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