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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狡詐未必無真情

  • 晚明霸業
  • 孟良崮
  • 3331字
  • 2019-11-13 22:49:32

天空如墨,大風卷起雨水如同大海的波濤一樣拍在天津衛的城門之上,隨著吱呀呀的聲音響起,天津衛四門大開,一對對披著蓑衣的甲士,踩著鏗鏘的腳步,如同一條條入海的蛟龍。殺入城池。

那些躺在富貴人家房檐下避雨的難民,驚恐的看著沉默無數的武士,互相簇擁著瑟瑟發抖。

整個天津衛注定無法入眠。

太歲幫的堂口遍布天津衛內城各地,所以整個天津衛各地都是喊殺聲一片。

即便是藏身枯井之中,張雪年眾人也能時而聽見細密的腳步聲,以及連綿不絕的喊殺聲。

大當家的牛富貴小心翼翼的攀上枯井,掀開蓋在上面的青石,仔細的四處查看,見大雨已經沖刷走一切痕跡,這才放回青石,放心的潛回。

王二太歲再也無法安心養傷,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他那狹小的養傷區域,來回踱步。

時而不經意間,他瞥見了回來之后,便閉目養神的張雪年。

他表情放松,神態安然,整個人的身子懶洋洋的躺在柴草上,似乎傾聽著外面的一切,又似乎昏昏欲睡。

他忽然想起了張雪年不經意間說過的話,過了這個雨夜,太歲幫或許就不存在了。

本來在他心里,這頂多算是一句負氣亦或是開玩笑的話,但此時隱隱約約已經成為了真相。

他數次想要用雙手攀爬上古井,但是除了換回傷口崩裂出血,卻并沒有能向前攀爬出去哪怕是一米。

“別廢力氣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張雪年睜開眸子,表情并不見一分憐憫。

“外面發生了什么?”王二太歲面色越發的蒼白,卻一臉期翼的看著張雪年,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想要的答案,并給他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解釋。

“大抵是衛所的軍隊在屠殺太歲幫的幫眾。”張雪年平靜的回答著,答案沒能讓王二太歲如愿。

“為什么?糧草明明是你們搶的!朝廷追查也應該追查你們!”王二太歲身體蓄勢待發,臉上每一個毛孔都滲透著兇狠,像極了隨時要撲向張雪年的餓狼。但是這頭餓狼的雙腿已經被打斷了。

“為什么?因為你們搶走了那三十車假糧食,是實打實的要證;因為你們太歲幫與漕運的勾結,全都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這一切應該叫咎由自取,而我們只不過是路過的旅客,順手摘了桃子而已。”

“狗日的,你是官?”王二太歲這才想起來,張雪年手里的那把火銃。

難怪說自己感覺之前好像在哪里見過,現在仔細想來,原來是京師錦衣衛的特制火銃,枉費之前自己還真心實意的勸說,讓他去國子監讀書。人家已經是大權在握,轉瞬間便能決定一個幫派生死的錦衣衛了,如何看得上寒窗苦讀的窮措大呢?

“隨你怎么想吧。”張雪年翻過身子,繼續懶洋洋的躺在干枯的柴草堆上,表情古井不波的望著古井那充滿歲月痕跡的井壁,語氣淡然的說道:“一切的一切,都歸結于太歲幫的貪婪,你大哥如果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知道生意做大了,便不能再走邪道的道理。”

“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今日你們富貴幫所為便是正嗎?”王二太歲一臉怨恨的看著張雪年,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作響,“你可知道,太歲幫足足有三千員幫眾,他們多少人是母親的兒子,又有多少是孩子的父親?到時候,你叫失去了頂梁柱的他們,怎么活下去?”

“你難道沒想過為什么你還活著嗎?”張雪年輕輕的說了句。

正在憤怒的王二太歲忽然明白了什么。這個狠毒的年輕人,留下自己根本不怕自己報復。

因為自己即將成為那個要帶領一群太歲幫老弱病殘在江湖上討食的弱者。

而擁有足夠的錢糧和青壯年的富貴幫,會一躍成為天津衛最有實力的幫派之一。

這一夜,受損的肯定不僅僅是太歲幫,殺紅眼的官兵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腳夫幫派的。

一時間,王二太歲看向張雪年的表情是。

無限恐怖。

...............................................................

幫派是不可能對抗過暴力的朝廷戰爭機器的。

太歲幫不行,天津衛的任何一個腳夫幫派也不行。

所以當知道有大軍進城與天津衛衛所的兵馬開始聯合絞殺太歲幫的時候,王大庸并未選擇任何的抵抗。

而是任憑一個個堂口被掃清,一個個堂主被活活的吊死大街上。

樹倒猢猻散,昔日晝夜歌酒不歇的太歲幫總舵,變得冷清了許多,除去極個別忠心之人,便只剩下了王大庸一家人。

堂中一位能看出幾分昔日俏麗的豐腴婦人,一身的淡雅裝束,懷抱著只有三個月的孩子,坐在椅子上,輕輕的搖晃著沉睡的嬰兒,雙眸的眼淚止不住雨簾般的落下。

王大庸坐在一旁,表情淡然的,雙手將一份份平日里用來保命的書信撕碎焚化,炭盆仿佛一個黑洞,吞噬著世間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其中有多少人的富貴,又有多少人的骯臟,從此再也不會為人知曉。

最后一封書信焚燒殆盡,王大庸將視線放在了跟自己風風雨雨了十幾年的發妻以及剛剛出生了幾個月的孩子身上。

這是王大庸第三個孩子,仿佛印證了人在做,天在看一樣,自己的前兩個孩子,都幾歲便夭折了。第三個孩子的身體也不好,時長生病,即便是夫人悉心照顧,依然顯得有些面黃肌瘦。

“秀珠,委屈你了,你本事清白人家的女子,卻要與我落得個家破人亡。”王大庸上前細膩的理了理張秀珠有些散亂的發髻,眼神之中充斥著哀憐之色。

“夫君說的什么話,能嫁與你這般頂天立地的男人,秀珠何來委屈一說。”張秀珠雖然一臉的哀傷,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很是鎮定。

或許從進了王家大門,她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只是這一天,比她預期的要早一些罷了。

“好!不愧我當初領著一幫弟兄搶了你的繡球。更不愧你我夫妻這些年風風雨雨的堅守。”王大庸的臉上一臉欣慰,拍了拍自己的雙腿,張秀珠起身,熟稔的依偎在王大庸的懷里,“我還記得當初,因為此事,你得罪了豪門公子哥家的奴仆,被人家揍得鼻青臉腫的樣子。那個時候的你,很傻,很天真,卻很招人喜歡。”

“是啊,想想過去的日子,雖然艱辛,但是很甜。”

“有夫君這樣的偉男子相伴,即便是入了皇權,賤妾也沒有什么委屈的。只可惜了咱們這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兒,要途遭這種株連。夫君,你平素里交結了不少富貴官員,何不此時用來保命?哪怕是舍了這身富貴,過清苦日子也好。”

“呵呵。夫人這話說的大謬特繆了,此等關鍵時刻,還談什么他們保我,明明是我保他們。”王大庸笑容很是苦澀,今日的局面,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他明明已經打算走正道了,怎么就忽然翻了船?

張氏出身寒門小戶,沒什么見識,只能呆愣愣的看著王大庸,一臉的疑惑。

王大庸撫摸著妻子那雙并未因為自己的富貴,而又幾分滑膩的手,一臉深情的說道:“你和正兒都不會死,但天津衛你呆不下去了,會有一艘出海帶你去呂宋,記住我的話,無論如何都要講正兒養大成人。”

“夫君說的什么話?”聽王大庸這么一說,張氏瞬間急了,起身說道:“夫妻本為一體,你不在人世,我豈能茍活?”

“我不是讓你茍活,我是要你看著正兒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出人頭地。然后你再把我孫子帶大,看著我孫子成年,娶妻生子,你再來下面尋我,將孩子的故事一點一滴的說與我聽。”

說著,王大庸從腰里拿出一袋子銅錢和一個破舊的海碗,不管張氏是否心甘情愿,打了個報復,掛在張氏的肩膀之上,“財不露白,這去拿能少花一回是一回,這個碗我和老二當年用過,世道不堪,但是人心總有幾分善意,半個窩窩頭別嫌少,半碗稀粥別嫌酸。哪怕受點委屈,也要活下去。”

“夫君。”張氏一手抱著孩子,一只手想去拉王大庸,卻被王大庸一把推開,“不要說了,逃命去吧。”

說著王大庸擺擺手說道:“小五,帶著你嫂子,平安到達呂宋,你這條命便算是還給我了。從此之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大哥我再也不會束縛你。”

“大哥,保重。”黑衣男子抱了抱拳,并沒有任何猶豫,強行將張氏架上一輛馬車。

果然如同王大庸所說的那般,天津衛衛所官兵所在的區域,逢人見到這輛馬車,便會主動讓開,連守門的兵丁都不曾有任何阻攔。

等到老奴與兵丁一起,帶回到妻兒上船的消息之后,王大庸這才放心下來,小心擰動內宅的一處機關,暗墻震動,露出了一間面積算不上大的暗室。

暗室里只有一副排位,一張供桌,以及一張顯得頗有幾分樸素的畫像。

畫像里是一個相貌溫柔端莊的女子,雙腿前站著幾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這是母親用辛苦掙來的五文錢換來的一副畫像,是一個落地秀才整整一個多時辰的作品。

王大庸先是用那件名貴的絲綢袍子小心的擦拭著供桌,又掃了掃地面的淡淡的灰塵,上了一炷香之后,這才雙腿一彎跪在了地上,從懷里掏出一個藥丸,張嘴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

“娘,兒馬上就能下來陪您了。”

一開口,王大庸再也無法保持鎮定的淚流滿面。

“只是兒再也不能照顧三個弟弟了,娘啊,孩兒有愧,對不起您臨終囑托。”

王大庸磕了一個頭,看著眼前的畫像,腦海里閃過一道道的回憶。

“娘啊,您做的窩窩頭特別香,到了下面您再做給我吃好嗎?”

王大庸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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