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盯著她的臉，看得認真，眸底有一抹深思極快地一閃而過。

唇微微動了動，似是有什么想問出口。

待飛雪抬起眼看他，那幅欲言又止的神色一瞬間平淡下去，伸出的手不過是將她一縷發絲別至耳后，他低道，“不必擔心。”

飛雪蹙著眉，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說了，我會替你尋他么？”沈淵神色淡淡，語氣是漫不經心的口吻，帶了幾分篤定，那雙黝黑的雙眸平靜，似乎被他那樣注視著，焦躁的心也會漸漸平靜下來。

飛雪心里稍安，忍不住問，“去哪里尋？”

沈淵沉默了一會，才道，“先下山，去垂星城城西，找莫三試試。”

……

在垂星城，莫三絕不是一個響亮的名字，但也不是低調得過分，至少還是有不少人識得的。

譬如，眼前這個隨手攔下的年輕男子，就瞪圓了眼睛，嘖嘖道，“你問那個莫公子？這人怪得很哩，甫進城就置辦宅子住下了……出手如此闊綽，家境應該是好的。可怪就怪在，”那被問到的白衣小生唰地打開折扇，神秘兮兮地遮面湊近飛雪，壓低了聲音道，“偌大宅子，他一個下人也不請。每日進出，都兜頭罩著陰森森的黑斗篷，街坊三年，竟無人看清他的臉。而且哩，你可知道，莫公子買下的宅子，先前是個兇宅，到了夜里就怨氣沖天，據說時而還能聽到恐怖的叫聲，嚇人得很。”

飛雪聽罷，不由得皺眉陷入沉思。卻沒注意到，那小生向她越湊越近，一雙眼色迷迷地盯著她的臉，流露出一絲不懷好意。

沈淵將飛雪輕輕一拉，就帶她轉身離去，一句話都沒有和那男子說。

飛雪有些訝異，忙扯了扯沈淵袖子說，“阿淵，我們還沒謝謝人家呢。”

沈淵垂眸，輕輕看了她一眼，忽地頓下腳步，松開她的手往回走去。

飛雪一愣，那站在原地的白衣小生也愣住了，就看見對面那個眉目清雋的玄衣男子面若寒霜地向他走來。

沈淵比他要高了半個頭不止，站在他面前，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子冷冽，輕輕地瞇起，瞬時讓白衣小生感到仿佛有萬鈞之力沉沉地向他壓了下來。

白衣小生強撐著，臉色卻不免越來越白，終于被那迫人的視線逼得要招架不住時，只聽沈淵道，“謝謝。”

沈淵面無表情地說完，就轉身走了。剩下白衣小生愣在原地，回過神時，分明是站在陽光下，卻冷冷地打了個哆嗦。

剛剛那一眼，是帶著殺氣吧？是吧，是吧？

娘哎，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聽到的最令人驚悚的謝謝！

飛雪對沈淵努了努嘴，歪頭道，“阿淵，你跟他說了什么？”

沈淵神色淡淡，語氣平靜，“道謝。”

“噢。”飛雪回頭，就看到那個落荒而逃的白色身影，眼角抽了抽。

這人瞧著怎么有點怪……不過，這不重要。

飛雪轉回視線，小臉凝重下來，輕道，“阿淵，你怎么想？”

她和沈淵都知道，這個叫莫三的，與劫走沈淵的狐面人有關，而狐面人又與妖獸有關，一只骨哨，竟能控制妖獸的行動……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妖獸在玄幻大陸縱橫萬年，從未聽聞有控制之術，如今，卻在這個偏遠的小城出現了……

雖說萬年前仙妖兩族合力斬殺妖獸，曾使妖獸元氣大傷，幾乎絕跡，可后來，神精大戰后，仙族隱世，妖族避世，皆在大陸藏起了鋒芒……凡人弱小，抗衡不敵，妖獸反倒重獲生機，四處肆虐，雖不及上古妖獸殘虐兇悍，但也足夠縱橫了。

萬年已過，妖獸的數量龐大，力量蠻橫，不可小覷。或許，會與萬年前如出一轍，發展成為不得不除的禍害……這時候，倘若有人掌握了控制之術，加以利用……

飛雪只覺背后一涼。

“抓走山上妖獸，骨哨控獸傷人，有極大可能，是同一伙人所為。”

正想得出神，沈淵低沉幽涼的聲音拉回了飛雪的思緒。她想到了萬年前和萬年后，想到了玄幻大陸，仙妖兩族，沈淵則著眼于近處，推測會不會是妖精為了習控獸之術，而抓走妖獸？

當日他親眼所見，哨聲能控制妖獸，但是所控妖獸行動滯澀，還會短暫脫控，可知控術還沒到成熟地步。

“若猜想不錯，那么蛇君十之八九如今已落在了他們手里。”沈淵微微蹙眉，“只是，尚不知落水河浮尸是否與他們有關？”

“照這么推測，一切都說得通了。”飛雪接過他的話，沉吟，“阿淵，你忘了么，剛剛那人可是說了，莫三住的宅子前身是兇宅？”

沈淵不語，示意她說下去。

飛雪繼續道，“他選在了怨氣深重之地……如果是故意為之，抱著利用怨氣的想法呢？”

怨氣也是天地之氣，但是怨氣本身混沌，出自污濁與黑暗，是至陰之氣。修煉怨氣，要比修煉靈氣快得多，但是修行者會漸漸被怨氣蒙蔽靈智，變得殘虐嗜殺，最終與獸無異。

但既然本就是妖獸，被怨氣激化，只會變得更加暴虐，強悍，兇猛，成為絕佳的殺戮兵器。

飛雪深吸一口氣，緩緩說出最后的推測，“引人落水，就是為了催生怨氣。看來有人想要用怨氣激化妖獸，控制妖獸。”

垂星城，小小的邊陲小鎮，卻有一個龐大的野心，深藏其中。

飛雪手攥成拳，冷冷地想，這個陰謀，于公于私，她管定了。

小蛇，你可千萬別有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