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我心懷山,山中有杏(1)
- 我與萌仙有個約定
- 嘉彌
- 2047字
- 2019-11-08 00:00:00
“你說……你孫子一直沒醒,是銀杏妖精害的?”飛雪驚訝得微微瞪大了眼,一字一頓問道。
蔣氏想起臥在床中的孫子,心中一痛,眸光微閃,“正是。”
“可是,你又說,你想讓你孫子和銀杏續緣什么的……”飛雪抓了抓頭發,不得其解。
“那你究竟求的是什么?”
如若她孫子確實是被妖精害了,怎么還想繼續讓孫子跟妖精在一起呢?這不合理啊。
蔣氏盯住飛雪,渾濁的眼慢慢透出亮光,豁然從蒲團上站起,但因長久跪坐而雙腿生軟……飛雪及時扶住了她,蔣氏于是用形容枯槁的手緊緊攥住了飛雪的手臂,激動地問,“你是誰?你是不是有辦法救醒我孫兒?”
飛雪“呃”了一聲,被她這樣用力擰著,手臂有些生疼,不過還是耐心地道,“辦法應該有的,但是要看看你孫子什么情況才行……”
沈淵目光落在蔣氏抓住飛雪的手上,長眉輕蹙。
蔣氏這時哪里還管得了許多,一聽飛雪有辦法,就全身激動得顫抖,兩眼放出精光,手也牢牢地緊箍住了她,生怕她給跑了似的。
這時候的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聲音發顫地問,“那你能不能,給我孫兒看看……?”
“……只要能救醒他,我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飛雪心里輕輕一嘆。忍著疼說,“可以。不過……我還要等一個人。得麻煩你陪著等一會。”
蔣氏眼睛露出狂喜之色,忙道,“不敢麻煩!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這一時半會。”說罷,總算放開了她。
飛雪默默揉了揉自己手臂,沈淵輕輕撇開了眼。
……
日漸西垂,數只飛鳥在樹林上盤旋,長長地嘶鳴一聲。
飛雪坐在山廟門口的青階上,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山下望眼欲穿。沈淵站在一旁,蔣氏站在他們身后,垂眉低目,默然不語。
“唉……”不知是第幾次嘆氣,飛雪幽幽地道,“小蛇怎么還不來?”
“這也太慢了!”
大約等了半日,可是連蛇君一絲影子也沒等到。
飛雪都有些懷疑,他是迷路了,還是不想找她了?
這樣不確定下,等得也越來越心焦。
偏偏這時,肚子還跟著“咕咕嚕嚕……”鬧起來。
餓了。
蔣氏忍不住道,“天色已晚,不知那位小友,什么時候能來?”
飛雪搖頭嘆息,“不知道。”
蔣氏勸道,“不如在此留下書信,先去老身家中暫時安頓,次日再來?”
飛雪正想說不用,她可以繼續等,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飛雪:“……”臉上有一點點窘。
沈淵輕道,“先下山罷。用別的辦法尋他。”
飛雪側過頭,仰著臉看他,歪頭問,“什么辦法?”
沈淵低頭與她對視,淡淡道,“我替你尋便好。”
……
回到垂星城,蔣氏把他們帶進了家中,一壺茶都來不及煮,匆匆領他們進了房間。
房間十分樸素,但勝在整潔,一塵不染。室內是暗灰格調,書架上擺滿了畫卷,桌上工整地一字排開數只狼毫筆,空白的宣紙在桌上鋪開著,似乎隨時等待著有人落筆作畫。
墻上,掛著一幅長畫,被人珍重地擺放在正中間,畫上是一株綴滿金色葉子的銀杏樹,金色的落日在它后面垂入西山,溫暖的橘黃光芒顯得每一片銀杏葉都燁燁生輝。
這幾乎是房間內唯一一抹亮色。
飛雪稍稍打量了一會,待蔣氏在里面卷起了簾子,她才收回視線,抬步進去。沈淵自然隨在她身側。
只見床上,安靜地躺著一位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男子,面容雋秀,但雙眉在沉睡中仍舊緊鎖,令他籠上了一層纏綿不去的哀愁。
蔣氏站在床邊,抬手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臉,神情是無與倫比的溫柔。又將他一縷干燥的鬢發放在腦后順了順,做完這些,她才退開了身,恭恭敬敬地對飛雪道,“姑娘,請你看看小孫……阮懷山。”
飛雪點點頭,注視著床上男子,緩緩踱步過去。
她略微感應,就能得知,男子已處在了瀕死狀態。他的胸中有一股郁氣,積壓太重,終使成疾。
飛雪沉吟著問道,“你可知道,他是為什么會陷入昏睡?”
蔣氏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微閃,緩緩才道,“此事,說來話長……”
……
阮懷山自有記憶起,就經常被他母親抱上山。
女人一邊溫柔地用手指逗弄著他,一邊指著面前的銀杏樹對他道,“孩子,你看到了嗎?這棵樹,是娘親親手栽下的。那一年,你爹出征去了。”
“現在,銀杏樹都長這么高了。不知道你爹,什么時候回來呢?”
那時候,他只是個小小的孩子,不能理解女人眉目中隱約透出的憂傷,只是喜歡用手指撥弄著那些一片片金色的小扇似的葉子。
女人很喜歡帶著他坐在銀杏樹下,看著山坡下茂密的林海,看天邊飛鳥飛過,看夕陽攜帶著云彩從西方落下。漸漸的,他意識到,這顆銀杏,寄托著母親對父親無盡的思念。銀杏,仿佛吸收著她的思念一般,快速生長。
直到有一年,關外傳來了他父親的死訊。女人隨之生了一場大病,咽氣前只有一個請求——將她葬在銀杏樹下。
祖母念及她多年來堅貞不移,完成了她的遺愿。從此,他就與祖母相依為命了。
……沒有爹娘的孩子,似乎總免不了被人欺負。那些同齡少年拿石頭砸他,在他書卷上畫王八,聚起來諷笑他是煞星,克死了自己父母,并且警告他離他們遠一點。
他受到欺負,卻不敢告訴祖母,因為害怕祖母傷心。不知怎么,他悶頭沖到了山上,跑累了,跪倒在銀杏樹前。
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只有在這里,他才敢放聲大哭。
銀杏樹,不知何時又長高了許多。寬大的樹冠托起厚重的杏葉,像一柄巨大的金傘。
樹下有著他娘親的墓碑,地下埋著他娘親的尸骨,還有他父親的衣冠冢。他俯在地上,大張著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感受到和他的父母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