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夜空如洗，三千星河如轉。一輪明月高懸，正值盈凸，似圓非圓。無論是星辰還是明月，倒入湖中，皆成了森林一角，有流螢縈繞，幽草芳香，秋蟬長鳴相伴。

森林的夜空，是如此澄凈。幸而只有在這片湖畔，才能看得見這么遼闊的天空，不負星河美景。

飛雪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后。她安靜地望著天空，如雪的雙眸中倒映出一片星辰。

夜風微涼，拂起青絲微癢。飛雪將一縷頭發別到耳后，忽然閉了閉眼，聆聽起周圍的聲音。沙沙的草葉拂動聲，蟬鳴聲，蛙鳴聲，甚至流螢振翅聲……還有一道，清淺平穩的呼吸聲。

飛雪不由勾了勾嘴角，一顆心忽然感到安定。即使看不見，但是知道他就在身旁的感覺，真好。

雖然人間的日月轉換如此之快，可在她幾百年的生命里，從未有這樣一段時光讓她如此快樂，想要分外珍惜。

所以，遙望星辰，飛雪心里想的都是，真舍不得，讓這一天就這么過去啊。

“阿淵。”飛雪閉著眼睛，輕輕喚了一聲。

那人隨之應了她一聲。

飛雪笑了笑，睜開眼睛，又望著星空，她忽然說，“阿淵，你給我吹個曲子吧？初次見你的時候，記得你就在吹曲子呢。”

沈淵默了默。他也在看著星辰，臉上表情很淡，眸中沉靜無波。只有在飛雪與他說話時，他的眸光才稍微有了變化，輕聲答道，“我吹曲子，不好聽。”

“噗。”飛雪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笑得眉眼彎彎，說道，“對哦，我忘了。當時你吹得可難聽了，我差點在空中掉下來。”

沈淵的嘴角扯開一絲笑。明亮的星辰望著望著，他的眸光卻漸漸深沉黯淡起來。

不是的。他其實精通音律，什么樣的曲子吹不好？并不都如那日那般尖銳刺耳。

……曾經，他也是世家公子，少年聰穎，才華橫溢。說起沈家公子，何人不稱贊。

若是可以，誰想風餐露宿、四海漂泊？可是，他沒有家了……

從那一天起，手握玉笛，不再是為賞樂，而是染血……從此他再也沒有吹奏過像樣的曲子。

飛雪漸漸困了，不住地打著呵欠。她能感覺到夜晚的阿淵格外沉默，只是不知他是否也在欣賞著夜色？

聽見她的呵欠聲，沈淵漸漸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起身拍了拍身上草葉，對她說，“此處寒露深重，我們回山洞罷。”

飛雪困得快有些睜不開眼，迷迷糊糊應了聲“好”，卻遲遲不動。直到沈淵無奈喊了她一聲，“阿雪？”

“唔……”飛雪嘟起嘴，不想動啊，只好撒嬌，“阿淵，你背我~”

沈淵瞧著她，一副睡眼惺忪，看上去就走不動路的模樣……能怎么辦？只能慣著。

于是，沈淵任勞任怨地背起飛雪，一步步往森林中來時的路走。暗夜中的森林籠罩著一層輕霧，雖然晦暗，卻有成群的螢火蟲飛舞，為他們引路。

飛雪摟著沈淵的脖子，似乎真凍著了，時不時打幾個噴嚏。沈淵只好加快腳程，回到山洞，先將自己外衣解下披在她身上。

飛雪拽緊了衣服，嬌小的身子在地上蜷縮起來，閉著眼蹙眉嘟囔著，“冷。”

“早知如此，就不讓你待這么久了。”沈淵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語氣無奈地自言自語。

說罷，便去生火。

一團篝火冉冉升起，點亮了石壁。沈淵本來在飛雪對面坐下，飛雪睜著幾乎瞇成一條線的眼睛，輕軟地叫了一聲，“阿淵~”

沈淵溫聲問，“怎么了？”

飛雪委屈地說，“我還冷。”

沈淵安慰她說，“過一會就不冷了。”

飛雪還是委屈，“我現在冷。我要你靠近一些……”

“這……”沈淵自是猶豫的，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等放下手時，只見飛雪又閉上了眼，似乎睡著了，可是蜷縮成一團的身子怎么看都可憐兮兮的。

沈淵遲疑片刻，終是走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下。誰知才坐下，飛雪就靠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十分自覺地把頭枕在上面。

沈淵不由輕笑，原來她讓自己過來，竟是打的這個主意，把他當人肉墊子了。

似乎有些不大舒服，飛雪在他腿上蹭了蹭，雙手也不太安分地上下摸索。這下沈淵可遭殃了，臉色微微一變，按住了她胡亂動的小手，低聲輕哄，“乖，好好睡。”

“啊啾！”

飛雪又打了個噴嚏，臉上凝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很快融化。

沈淵凝眉，伸手輕輕撫摸她冰涼的臉，眼中帶了淡淡的憐惜，又替她攏緊了一些披在身上的衣服。

篝火洞穴，深夜里，微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