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五月,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已經進入到了反攻階段。
列寧格勒-諾夫哥羅德戰役。蘇軍徹底解除德軍對列寧格勒的威脅,重創德軍北方集團軍群。并開始積極策劃反攻。
中國軍隊在孫立人將軍率領下配合廖耀湘將軍接連重創南亞日軍,并在孫立人的指揮下在緬甸發起全面反攻。
美軍在太平洋戰場節節勝利,日軍在太平洋已經失去了主導地位。
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挽救其在太平洋戰場上的失利,援救它侵入南洋的孤軍,并摧毀美軍在華東、華南的空軍基地,首先從河南發動了向國民黨戰場的平漢、粵漢和湘桂鐵路沿線新的進攻,但也是最后的掙扎。
世界戰爭的天秤逐漸倒向盟軍,和平之鴿似乎就快要到來了。
然而上海卻沒有一絲的放松,因為爆炸案一直沒有找到元兇,所以日軍在這幾個月內大肆抓捕進步人士和處決了一大批有地下黨嫌疑的人。
一直私下支持抗日的徐先生也受到了沖擊,興榮幫很多生意被強制關閉,就連徐先生暗中運送抗日物資的線路也被切斷。
亞輝通訊社也在此時發表了許多打壓詆毀興榮幫的文章,雖然不是肖途指示的,但他心里還是感到有些愧疚,畢竟徐先生救過他的命,況且爆炸案徐先生也功不可沒。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如果再見到徐先生是該用一張什么樣的臉。
而最近每天深夜回家時他都能看到那個熟悉的女人提著一盒餛飩在他家樓下等著他,本來他是沒有吃宵夜的習慣的,但這幾月下來他有了,就這么不知不覺的有了。
和肖途來到他家中,莊曉曼將手中的餛飩遞給了肖途,肖途低頭狼吞虎咽了起來。
莊曉曼看著他吃飯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她點起一根香煙,
“肖先生,作為一個紳士,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怎么還是這么粗魯呢?”
肖途聞言把頭從碗里抬了起來,抹了把臉傻乎乎的一笑。
莊曉曼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其實每天深夜的這時候,是兩人最放松的時候,如今日本人為了對戰爭的失利做出補救,對各大城市開始了高壓政策,每天莊曉曼和肖途都會忙的焦頭爛額,只有每天這時候的一小會才能讓他們得到一種小小的幸福感和輕松。
肖途很快便喝完了餛飩,擦了擦嘴,靠在沙發上點起一根煙,看起來似乎有些倦怠也有些滿足。
“肖先生,明天我要和江科長一起執行一個潛伏的任務。”
莊曉曼說的很慢,一直看著肖途,似乎在試探著什么。
“那很好啊!有江科長那么強力的人在一旁,起碼很安全啊,雖然之前他受了傷,但現在我看他恢復的也差不多了,有他在,我可是很放心你的安全,對吧。”
肖途盡量壓下了心中的醋意,故作很輕松地說道。
莊曉曼的眼里似乎閃過一絲失望。
“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肖先生還是很在意曉曼的安全啊,這其實也就夠了,這個時代是不敢奢求太多的。”
莊曉曼說著站了起來。
“這回的任務其實并沒有什么危險性,不過有肖先生這么關心曉曼的安全,曉曼也是心滿意足了,很晚了,我也先走了。”
肖途其實很想張口挽留一下,但是直到看著莊曉曼的身影消失在路邊的街燈下,他也沒有張開口。
第二天,
夜幕降臨。
還在亞輝通訊社忙碌的肖途接到了一封邀請函,是一個照相館送來的,很奇怪,他在照相館并沒有認識的熟人啊?
突然,一個人影在他腦海閃過,華爾頓先生?
自從上次取照片之后他就在沒和這位德裔波蘭人聯系過,
不知道華爾頓先生突然邀請他干什么,或許是生意上?亦或許是別的?
雖然有些懷疑,但肖途還是前往華爾頓先生所在的照相館,
華爾頓的照相館在一個并不起眼的地方肖途第一次來的時候找了半天才找到。
進入到照相館中,一股子陰涼之氣撲面而來,讓肖途打了個寒顫。
看著照相館的陳設,西洋結合,證明華爾頓先生是個很有品味的人,
“肖先生,華爾頓先生在里面等候著您。”
一個管家打扮的人看見肖途走了進來便迎了上來,引著肖途穿過兩個木門走到了一處庭院里,管家模樣的人指了指前面一幢小房子,
“華爾頓先生就在里面。”
說罷就離開了,肖途看了看,這個地方可真是甚為隱蔽。
肖途走到門前,一股子檀香味飄了出來。
推門而入只見華爾頓先生正端坐皮沙發上品嘗著咖啡,手里拿著勺子不停的攪拌。
皮沙發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尊香爐,里面飄出裊裊香煙。
真是正經的西洋結合。
看到肖途進來,華爾頓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迎向肖途。
“肖先生,來請坐,我們好久不見了。”
華爾頓拉著肖途坐到一旁的皮沙發上。
“最近過得如何?肖先生。”
華爾頓給肖途倒了一杯咖啡問道。
“最近還可以,托您的福,勉強過得去。”
肖途笑笑,抿了一小口咖啡,香濃無比。
“哎,你們中國人說話怎么都喜歡一套一套的,我還是更喜歡直接點的。”
華爾頓聞言擺了擺手。
“那好,其實肖某也不喜歡彎彎繞,華爾頓先生怎么今天想起邀請我來了呢?”
華爾頓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走到留聲機旁,放了一個碟子,響起了音樂。
片刻,華爾頓回到沙發上,手里開始攪起了咖啡。
“我喜歡肖先生這么直爽的人,既然我能把肖先生叫來,證明我足夠信任你,那我就說了吧,自從上次在黃浦江見到肖先生,我就覺得你是個不簡單的人,爆炸案做的不錯。”
肖途倏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肖先生,不必緊張,你我都一樣。我出賣你豈不是出賣我自己?”
華爾頓笑了起來,歐美人種特有的五官深邃在華爾頓身上一展無遺。
“你到底是誰?”
肖途慢慢坐了下來。
“嗯,沒錯,其實以肖先生的才智也能想得到,這不奇怪,名義上我是個德國人,其實我身上流淌的是幾百年被擊敗都不會屈服的波蘭人的血液,而我也一直沒有叛變,只不過是和你一樣潛伏在了德國政府中做我該做的事罷了,我說了這么多,你懂的,所以肖先生不用緊張,你我都一樣。”
肖途有點蒙,腦袋有點發漲。
“其實我這次叫你來,是因為你們的組織對你已基本信任,所以才邀請我來擔任你的顧問,以蘇共得名義。至于你胡蜂的身份,我很惋惜,恐怕我也幫不上忙。”
華爾頓有些惋惜地說道。
肖途被突如其來的信息打懵了。
“那第二號?”
肖途有些試探性的問道,雖然他與華爾頓也見過兩面了,知道他是個好人,但是值不值得信任還是有待考證。
“哈哈哈,肖先生,怎么還不相信我?是董老板讓我聯絡你的,說實話我在中國也沒有上線,唯一能和我聯絡的只有董老板,所以他也算我一個上線了吧。”
果然,知道第二號底細的只有底下黨內一些重要人士。看來是沒錯了。
“那我們應該怎么合作?“
肖途聽到這他的心里慢慢放下了戒備,第二號不會輕易聯系他,就算聯系,也肯定會派可靠的人,所以此時他已經基本信任了華爾頓,但是他可從沒有和蘇共合作的經驗。
”你合作的不是我,還沒懂嗎肖先生?你的伙伴只有照片上你旁邊那位美麗的女士,永遠只有一個,我只是作為顧問存在,為你提供幫助。說白了,我其實可有可無,而我們的共同上線只有一個,董老板,也就是你說的第二號。”
華爾頓的話信息量太過龐大,讓肖途一時無法消化,但經驗老到的他還是摘出了幾處重點,華爾頓是蘇共,莊曉曼也是地下黨,董旺成的作用很重要,華爾頓作為蘇共并不會直接參與地下黨的活動,而是一種獨立于地下黨體系外的存在。
“肖先生,你還年輕,可能我說的你會信一半不信一半,但是有些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你只要知道我和你很相似。”
看見肖途陷入沉思,并沒有太說話,華爾頓笑了笑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今天的信息量確實很大,肖途還年輕,得給一個適應的時間,畢竟他也是第一次與中國人合作,
華爾頓告訴肖途,不久之后還會找他,但這段時間請他務必小心,因為他得到情報,已經有人盯上他了。
肖途記下之后便離開了。
肖途沒有開車,他只想走走散散心,他的腦子裝下了太多的東西,猶如一張大網布滿在他的腦海,他必須小心翼翼摘取每個信息才能夠安全渡過每一天,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本來上海的底下勢力就已經夠復雜,日本人,汪偽,地下黨,中統,軍統,興榮幫和各個黑幫勢力,還有英法美各個國家的間諜,現在突然出來了個蘇共。
而且還獨立于他們的體系之外,肖途感到現在上海的底下就如同老樹盤根,相互交錯,都有著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利用與被利用只在一線之間。
他覺得自己越陷越深,無法動彈,似乎被壓制的無法呼吸。
大上海的五月夜里還是很熱的,肖途一人慢慢的走著,很快便來到了家附近,肖途想點一根煙,但一摸兜已經抽完了。他便走向一旁的商鋪買煙。
“老板來包萬寶路。”
老板緩緩抬起頭,肖途看了一眼發現老板換人了?
“肖先生?”
新老板緩緩的說道。嘴角出現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肖途立馬察覺不對勁,往后退了一步正準備拔出腰間的槍。
“嘭,”
肖途應聲倒下。
“帶走。”
那個新老板示意肖途身后拿棍子的黑衣人拖走肖途。
隨后從一旁過來五六個人扛起肖途,將他塞入一輛貨車車廂。
那個新老板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人發現。便上了車,車輛揚長而去。漸漸隱入了黑暗。
地上什么都沒有,只剩一顆莊曉曼曾經留給肖途的子彈,只剩那顆子彈孤獨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