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鳳英要是再刺激一下墨星霽，保不齊這家伙連元神金丹都敢拿出來。他這不顧一切的方式可是家傳的？

可惜她已不是十幾歲的年紀了，很多問題的答案也不只是“是”或“不是”這么簡單的。她又何必明知故問？

“行了，靈力都快輸沒了。你無需緊張，她不過是……是女兒家的私事罷了。”

墨星霽木木的，等他反應過來已不知該說什么，兩只手也不知道該放哪里，一副束手無措的樣子。

半晌，他才詢問：“那……那我該怎么辦？”

鳳英已為人母，年紀也大了自然沒有因為這事害羞，反而更想個母親一般，帶著些許慈愛的望著兩人。

她微微一笑，道：“看這樣子是要喝點紅糖姜水。不過她這身體怎么回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左右，可明明她死的那一年也快二十了，難道還能返老還童不成？還有她的臉……其實還是不太像原來的林慕規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墨星霽搖搖頭：“我不太清楚，也許是小鬼王之力影響的。先不說這些了，我先去煮……紅糖姜湯。”

說完就抱著暈乎乎的林瀟瀟站起來，放到塌上，又拿出毛毯給她蓋起來，動作無微不至。

鳳英不用猜測就知道他此刻心里所想，他并沒有掩飾什么，但她還想再問問看，于是鳳英道：“墨君，你是不是……”

墨星霽：“不重要，她好就行了。”

鳳英跟在后面，墨星霽直徑走向小廚房，小廚房里東西應有盡有，自然也有姜。

墨星霽動作嫻熟，很快就把材料都放了進去，再認真仔細的看著火。

這兩人像是躲在深山里過起小日子似的。

鳳英酸溜溜道：“這林慕規哪里修來的福氣，怎么你們一個個都那么愛她。我哥哥要是還活著，我相信這些活他也會做。”

聽到鳳英的話，墨星霽只是小心的添加柴火，沉默著。

鳳英又道：“那年林慕規逃婚，我哥哥擋下了所有謾罵，再后來哥哥破神關，涅槃重生，林瀟瀟又以命換命，我們都以為他們會在一起，我也想過林慕規當我嫂子會是何等威風。畢竟玄門百家都找不出林慕規這樣的奇才來。可是這些都是我們一廂情愿罷了，林慕規對我哥哥從來都不存在男女之情。我也曾罵過林慕規，說她沒有心，辜負太多人。但是，這么一個沒有心的人，怎么你看不透呢？墨星霽，你這樣也沒有用，林慕規根本心的。”

鳳英是過來人，她似乎第一次以長者的姿態來勸說一個同輩人，她是個傷心人，自然也不希望加上另一位傷心人了。

墨星霽道：“我不過遵循自己內心罷了。現如今她活著便勝過一切了。”

鳳英道：“沒有奢求那便好，你一向活通透，不似我們這樣世俗中人，只會庸人自擾罷了。但我還要提醒你，林瀟瀟這幅身體不正常，怕是有什么事沒有告訴我們，我今天摸了她脈門，她雖跟凡人一樣會病痛，卻也有修行者的氣海山田，金丹也未受損。但這些修行者該有的東西卻毫無生氣，像活死人。”

墨星霽道：“確實，小鬼王的本體就是兇尸旱魃，也是活死人。”

鳳英順著他的話說：“這幾年我查過不少文獻。小鬼王會找靈魂和肉體企圖重生，但它怎么也沒想到竟找到了林慕規吧，林慕規修為高，定力也好，是塊硬骨頭，小鬼王吃不下林慕規反而被林慕規吞噬了。我們都以為小鬼王從此就不復存在了，現在看來，林慕規跳無根江卻沒死，肯定是因為小鬼王之力。”

水很快就燒開了，墨星霽用一個碗把湯水盛起來，眉眼低垂，心事都放在了臉上。

他卻問鳳英，道：“你也在擔心她吧？”

鳳英：“嗯？”

“你其實也擔心她不是嗎？”

鳳英拒絕回答。

墨星霽又道：“鳳驚塵是否愛林瀟瀟我不清楚。但我兄長，他確實愛的。就算是為了兄長，我也不能……不能有太多奢求。”

他的語句里包含太多無奈了。

“所以鳳英，此事不必多說，也不要讓她知道。”

鳳英嘆氣，無聲勝有聲。

端好湯水，兩人又回到了林瀟瀟的房屋，林瀟瀟依舊在昏睡，卷著身子，痛苦不安。

其實大家都少見到林瀟瀟這樣弱小無助。她本是天之驕女，受所有長輩的疼愛，自己也爭氣，修為和武藝都是一等一的。像這樣的人只有居高臨下的份，哪能有這么脆弱的一面？

可是現在她就這樣毫無保留的、任人可欺的躺在眼前，鳳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比起死，或許如今變成小女孩，又毫無靈力還要忍受病痛更讓林瀟瀟難過吧？

鳳英嘆氣，她今天似乎一直在嘆氣，也許已經三十好幾，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看不得這樣的場面，總會有些母愛泛濫。所以無奈中又帶著些許憐惜，竟已經沒有多少恨意了。

她看著墨星霽道：“喂好姜湯，你回避一下，我給她換套衣服。”

墨星霽喂了幾口湯水，林瀟瀟才緩和下來，她微微睜眼。

聽到鳳英要給她換衣服，她趕緊拒絕：“不，不用了。我自己來。”

怎奈林瀟瀟越客氣疏離鳳英越堅持，待墨星霽一走，鳳英就用道法把林瀟瀟定在塌上，找到衣物，便脫下她的衣服。

于是，鳳英看到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軀。

她心里一顫。

這......不知道受過多少磨難，吃過多少苦才能長成這般模樣，這分明只剩皮包骨了。

林瀟瀟有些難為情，手腳又動不了，只好求饒道：“鳳英，你快點吧。”

鳳英幫她脫下里衣，看到這幅身軀下竟還有無數的傷疤。特別是心口處那個位置，似被什么利器刺傷，傷口還泛著粉色，分明沒有多久的事。

這副身軀，像是在地獄里爬回來的。

鳳英有些語無倫次：“林……你這是……我……”

林瀟瀟閉眼，無奈。

她連最后的尊嚴都沒有了。

這個曾經被林家老家主捧在手心里的林瀟瀟，幾位少年不惜性命只為保全她的人，如今卻是這幅模樣。

不知是應該感嘆造化弄人，還是感嘆這世上皆是公平的。林瀟瀟真是前半生風云人物，后半生滄滄涼涼。

林瀟瀟受不了鳳英那副憐憫的表情，趕緊道：“快把衣服給我穿上吧，怪冷的。”

鳳英這才慢慢的穿回來，林瀟瀟嘲笑：“都是老傷疤了，早就不疼了，你也是上火無數戰場的人了，這點疤算什么？”

“正因為我上過戰場我才知道這些疤有多可怕……林瀟瀟，你這幅鬼樣子，對的起我哥哥嗎，他可是拼了命把你救回來的。還有你三哥，你對的起你三哥林慕寒嗎？”

林瀟瀟恢復了自由，她趕緊梳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把臟衣服收拾了一下，并不理會鳳英的咆哮。

鳳英把她掰回，面對面，道：“林瀟瀟，你的心呢？你有沒有心的？”

“心？我沒有心。”林瀟瀟道，“鳳英啊，你何苦呢，知道我沒有心你又何苦在這里糾纏我？”

鳳英道：“要不是哥哥在鳳家留了封印，非你打不開，我為何要糾纏你？你是我什么人？”

原來如此，難怪鳳英對她恨之入骨卻沒有殺她解氣，原來不過是為了打開鳳驚塵留下來的封印。

林瀟瀟道：“可惜你也看到了，我一點靈力也沒有，如何打開封印？”

鳳英道：“那總要試一試，萬一可以呢？那可是哥哥留在這世上最后一件東西了。”

林瀟瀟妥協：“我跟你去。”又怕她不相信，再次肯定的說，“我既然答應你了，就肯定會去的。我今日要出門，酉時我會去鳳家找你。”

鳳英道：“你這副鬼樣子還要去哪？”

“京城吳家。”

“重點不是去哪里好嗎？你這樣子能去哪？”

“鳳英，你也看到我身上的傷疤了，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我才堅持到如今。”

“你與我說有何用，外面的人讓不讓你去？”

墨星霽？林瀟瀟臉色極不好看，她向門口走去，才看到墨星霽站在院子的樹下，背著手沉思。

見到林瀟瀟出來，他才轉頭，本來皺著眉頭的眉毛一下子舒展開來。

外面冷，你怎么出來了？”

林瀟瀟猶豫了一下，道：“不是說休息一下就去吳家嗎？我好些了，可以出門了。”

墨星霽又皺起眉頭，道：“吳家我自會去，你等我消息就好。”

“墨君，我沒有這么嬌弱，我想親自去。”

“你這樣子如何去？”

“墨星霽，什么時候我林慕規要做的事情什么時候要經過你同意了？”

兩人又向以前一樣針鋒相對了，這場面還是有些熟悉的，當年林瀟瀟不是總看不慣墨星霽，總是這樣用一切來與她作對？

鳳英趕緊出來圓場：“林慕規，你別不識好歹。仙師不過是關心你。”

林瀟瀟轉過頭，道：“鳳英？看不出來你也會給人圓場？想不到你們兩個現在關系這么好。”

又想到鳳思靜說的，有人誤以為她林瀟瀟是鳳英和墨星霽的私生女，想來這話說的也并不是空穴來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