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習慣性挑了挑眉，道：“你手上這個是……《古術秘錄》吧？”

燕文旭道：“你怎么知道的？這書的封面早就面目全非了。”

林瀟瀟道：“哦，機緣巧合，看過。這書確實記載上古一些修行秘術，你剛剛是不是再找脫身術？你不用這么看著我，脫身術傷其根本，并不是什么好術。不過，比金丹妙藥好用一些。怎么，脫身術被燒毀不全了？”

燕文旭再一次點點頭，道：“是，但是你……你到底怎么知道這么多？難道你也從仙山來的？難怪你和師尊關系匪淺，原來是師兄妹。”

這小子想象力不是一般的豐富啊，燕家人都是紙醉金迷的，折子戲看的不少吧？把這小子養(yǎng)成了什么了？話本估計都會自己寫了。

林瀟瀟笑：“那倒不是，我也沒有這樣的仙緣。我從哪里知道的你們小孩不要多問。你手上的這本和他、還有他手上的這幾本我都記得一些內容，你們可要聽？”

林瀟瀟指著其他幾位，他們也是想燕文旭一樣拿著殘書在一旁研究著。

回應林瀟瀟的自然是一串激動的聲音。

“要，要。我要聽。”

“仙者等等，我去拿筆記。”

“我，我我，我也要去拿筆記。”

于是小年輕人都圍著林瀟瀟轉，聽她說一些殘缺書籍的內容，還有人拿起筆記本認認真真的在記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匆忙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圍在外面的人轉頭一看，只看到往日高高在上一絲不茍的師尊正慌不擇路的從玄機院的小路里跑了過來，匆忙之余都沒空整理額前的碎發(fā)，有一絲秀發(fā)還貼在微微開啟的嘴角，這個人人敬仰的師尊第一次如此狼狽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仿佛丟了摯愛珍寶般失魂落魄。

燕文旭第一個開口，聲音結巴，道：“師……師尊，您怎么……”

墨星霽沒有理會燕文旭，應該也是根本已經忽略了他，只顧著往人群里探了探頭。

燕文旭趕緊用手肘推了推其他人。被推的人還很不耐煩，仿佛驚擾到他做筆記，又用手肘推了回去，嘴上說:“燕文旭，你干嘛？”

“師尊，師尊來了。”

眾人才往后看，看到狼狽的墨星霽，心里叫苦，誰也不想看到師尊這幅樣子，師尊要是丟了顏面日后有得他們苦頭吃的。

“......師尊......學生還有書籍為整理......學生告告告辭。”

這一聲讓大家連忙一哄而散，有的人甚至還跑掉了鞋。

林瀟瀟莫名其妙，她前一刻還在講道法，正講到精華之處怎么人就沒了，再一看才看到原來是墨星霽來了。

既然是在京雨堂就少不了見到仙師才是，更何況今天早上這幫小子不是才見到過這位，早上都沒這么懼怕，下午怎么就視他為洪水猛獸了？

不過……眼前的墨星霽確實有點不對勁。

墨星霽這個人林瀟瀟也接觸了三年，對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他出現后太子哥哥滿嘴都掛著這一位弟弟，想不了解都難。

墨星霽和他們這幫人不太一樣，他沒有少年人的張狂，整個人始終是刻板嚴肅的樣子。例如每天衣服干凈平整，頭發(fā)更是一絲不茍的束好這些，他對自己每天的形象要求近乎完美，所以整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出一種高山仰止的距離感。

而這樣的人現在卻……略顯狼狽……

今日他怎么不像往日一樣規(guī)束自我了？

林瀟瀟蓋起手上的殘書，道:“墨君，你這是要……干嘛去?”說著還比劃了一下頭，提醒墨星霽“頭上有些亂”。

墨星霽道:“你不是說餓了嗎？既然餓了為何亂跑？”

這么著急就是為了來找她吃飯？

經他這么提醒，林瀟瀟的肚子很給面子的“咕嚕”叫了一聲。

“哦，是，我餓死了，都有什么好吃的？”

“自己去看。”

“好。”

“嗯。”

林瀟瀟放下手中的書，向躲在身后的小輩們揮手道別，這才跟墨星霽身后走了。

這一整天林瀟瀟除了大早上那難以下咽的小籠包外，什么都沒有吃，此時饑腸轆轆，但也不影響她對京雨堂伙食的懷疑。

幾乎每一屆學生都對京雨堂后廚有著深深的惡意，特別是玄冥組。好像是故意做的極其難吃他們就可以快速修煉辟谷一樣。

知道她看到了桌上的兩菜一湯，心下頓時松了口氣。

看來百年難得一遇的京雨堂同修熬成了仙師還是有好處的，至少還知道感同身受，改進了伙食。

只是桌前擺放了兩幅碗筷。

這個不食五谷，吸風飲露的人要跟她一起吃飯？

林瀟瀟頓時又沒了食欲。

“坐。”

墨星霽先盤坐桌前，對她比劃對面的位置。

林瀟瀟意興闌珊。

“不合胃口？”

她連忙解釋:“相比京雨堂之前的飯菜，這已經很好吃了。只是餓久了就吃不了多少。你……你多吃點。”

于是又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中。

“……”

一頓飯下來安靜的落地的針都能聽得見。

“墨君，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墨星霽保持著他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性，吃到最后一口飯，放下了碗筷，還把筷子擺好后，才幽幽的說:“同心鈴。”

說起同心鈴，林瀟瀟對這個帶了幾年的東西還是不甚了解的，據墨星澤所言，這是墨星霽的法器，只要其中一個鈴被注入靈力搖響，另一個無論遠在天邊也能響應，這只是一個尋常法寶，怎么？還有其他功能嗎？

她想細問，卻看見墨星霽耳根發(fā)紅，眼神也在躲閃。

這……算了，不問了吧。

于是一頓飯下來林瀟瀟吃的渾身不自在，總感覺眼前的墨星霽怪怪的，有說不出哪里怪。

“吃飽了？”他問。

“恩......”林瀟瀟放下筷子，“飽了。”

林瀟瀟百無聊賴，看向窗臺。她驚奇的發(fā)現窗臺擺在兩壇京雨堂的名酒——醉夢。

所謂醉夢，就是醉生夢死的意思，林瀟瀟有幸喝過一次。果真是醉生夢死，永生難忘。

這是京雨堂后廚最拿得出手了東西了，是專門在年關送到各大府上的珍貴佳釀。這就是為什么林瀟瀟他們一度懷疑后廚做的飯菜難吃是故意的，因為能釀出這么烈這么好的酒沒有理由百年來一直做的飯菜這么毫無長進毫無胃口才是。

林瀟瀟心想：“喲，原來這小子一本正經，其實偷偷喝酒。不過也不奇怪，現在他是仙師，酒反正也管夠，要怎么喝都行，只是當年要是愿意一起喝我們四個也不至于怕成那樣了。”

墨星霽順著林瀟瀟的目光看過去，眼里一閃而過的異樣，他道：“要喝嗎？”

林瀟瀟趕緊擺擺手，道：“我......我不勝酒力，這玩意兒一喝就醉，那次......我喝成那樣了，我發(fā)誓再也不喝了。”

墨星霽難得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那次你喝醉，確實難看。”

林瀟瀟翻白眼：“我謝謝你！以后那天的事情就忘掉，全當沒記起來過好嗎？”

墨星霽也沒有答應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打開乾坤袋，拿出一條紅色長鞭。

那是她的一品靈器——破曉。

墨星霽把它在手中摩擦了一下，林瀟瀟激動之余又覺得他的動作太過親昵，臉上微微發(fā)熱，但還是伸手過去，從他修長的手上接了過來。

林瀟瀟也摸了摸破曉，平復了內心才道：“你怎么會找到它的？四大家族的人哪里能給你留下它？我的東西他們不是一直避之不及嗎？”

墨星霽道：“當日我在京雨堂撿到的，我想拿給你，卻沒想到你竟......總之，現在也算物歸原主了。”

林瀟瀟眼角濕潤，道：“謝謝。”

“真的，墨君，謝謝你，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還能活著回來，我也一度覺得我活過來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總在問我自己，朋友變敵人，仇家到處是，我活過來就是為了承受這些嗎？有時候我會回到那條江，我想著再跳一次，一了百了。但我又不服氣，那夜其實我沒有失控，小鬼王已經被我靈力催化了，我并沒有成魔，也沒有成妖，根本不會有天劫，那天雷來的蹊蹺，太子哥哥為我擋下了天雷時我?guī)缀跻偭耍阒赖模恢毙逓楹艿偷模莻€天雷他如何承受的住？所以他就這么死在我面前。我想著想著，我就不服，有人害我，還在忽鳴山化做我的樣子腳伏擊了鳳驚塵。我本不該死，是......是害我的人......他該死。”

這些話林瀟瀟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起過，她竟然在這樣的場景，跟一個以前完全對立的人如此剖心置腹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也許是壓郁太久，也許......她鬼使神差的信任這墨星霽。

總之，她真的說出來了。

墨星霽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點點頭，道：“有人懼怕小鬼王，自然也有人想要它的力量。害你們的人，如今應該得償所愿了。”

林瀟瀟愣了愣，對，墨星霽說的對，過了十五年，這些事其實更容易暴露出來。

“我以為，只有三哥會信我，沒想到，你也是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