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御劍飛行，自然是很快到的京雨堂，京雨堂本身就是個書院，是百年不變的樣子。

鳳英口是心非，她其實還是不放心，要親自看看林瀟瀟的身體情況的。

墨星霽放棄回仙門修行，當然也是俗事纏身，世人都覺得可惜，什么俗事能讓修仙的人放棄登峰造極飛升的機會，也許也是因為紅塵了。大家對他抱著個陌生女子的到來倍感好奇，卻也不敢詢問，只是默默的修理屋頂，心里已經好奇不已。

“鳳兄……你說這……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鳳思靜搖搖頭。

鳳思靜是同修里家世最好的，也是修為最高的，因為同修里并沒有皇子，皇子都太小了，所以京雨堂里的子弟們大部分還是看他臉色行事的，他都沒發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編排了。

直到傍晚，饑腸轆轆的林瀟瀟才幽幽轉醒，她看了看四周，突然正色。

這里……是玄冥組里她的房間，和十五年前一樣，連窗臺她最喜歡的鳳仙花都一如昨日般粉嫩。

她幾乎懷疑她回到十五年前了，要不是她床邊坐著已然成年，一副肅靜泠然的墨星霽，她還以為又一次沉睡在那無邊的夢里。

“醒了？”

林瀟瀟半扶著床邊，墨星霽立馬過來扶住她的后背，然后拿了個枕頭讓她靠著。

“謝謝。”林瀟瀟看著周圍，問:“這里……怎么一點也沒變？”

墨星霽直直的看著她，說:“因為要等你回來。”

林瀟瀟心下一動，不由多看了兩眼，墨星霽長得很好，像極了當年的趙皇后，趙皇后是中周第一美女，生的雙生兄弟自然都是好顏色。但是當年貴為太子的墨星澤是遠近聞名的紈绔子弟，大家多少沒有把他的長相多看重，而二皇子墨星霽卻是一直都這么品性高潔，風光霽月，當之無愧的人中龍鳳，當年他的容顏都被評為世家公子第一名的。她當年也是……有過憧憬的。

想起來也是丟人的，她也有過那些悸動的時候，那時候墨星霽真的似乎渾身發著光，走到哪都是一片唏噓，有時候他就站在那里，你就會不由自主的看著他，你總會想，這世界怎么有這樣的人，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又可遠觀不可褻玩。

不過后來......當然沒有什么后來了。

“……那個，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問什么？”

“太子哥哥的死……”

墨星霽嘆息：“我與兄長聚少離多，小時候更是有幾年是沒見過面的，還好兄長和我沒有疏離，但我知道，他不過是心疼我自小離家的孤苦，說起來，我與兄長的親兄弟情義并沒有你們親厚，你才是最難過那一個吧，何須跟我說對不起。”

他語句冰冷平靜，沒有半點起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半是沒感情的，但林瀟瀟卻清楚，他平時寡言少語，這已經是他與她講話最長的一次了。他不是虛情假意之人，他所言確實句句真心。

沒想到，最理解她的人竟然是他。

林瀟瀟不語，他接著道:“是我……那一次我以為那小鬼只是兇尸旱魃，沒想到它竟是小鬼王，它脫離本體，跟你回京雨堂，我竟然沒有發現。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突然的沉重讓林瀟瀟有些不適應，他平時跟她都是見面就打，她也總看不慣他那古板嚴肅的樣子，故而合不來，現在這樣的光景真是顛倒乾坤了。

林瀟瀟道:“是我一時貪念，不查自己身體有異。不說了，我肚子餓了，你這有什么吃的嗎？”

“你等等。”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出去。

林瀟瀟哪里是坐的住的人，他前腳一走她后腳就溜出了門。

玄冥組在京雨堂的最里面，位置不大，因為每一屆只收四人，所以自然是沒有講武堂大的。從玄冥組到講武堂需要走一段路才能看到，林瀟瀟只顧往前走，直到聽到打鬧的聲音，這才看過去。

那聲音直擊靈魂深處，她仿佛看到那些年那些人在她眼前胡鬧著，看到墨星澤對他招手，看到鳳驚塵嚴厲的阻止，看到燕凈漆在一旁傻笑，甚至看到少年墨星霽端莊的站在一旁……

然而一切都是幻境，她現在眼前只不過是比她小一輩的孩子們。

所謂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林姑娘！”

林瀟瀟聞聲望去，看到燕文旭在向她招手。

原來他們正在收拾早上拿出來晾曬的古書籍。

林瀟瀟走進，道：“這些書……怎么都這么舊了？”

燕文旭道：“哦，那是因為京雨堂經歷過一場大火，這些書被燒的不成樣子了，還好古書有靈，竟沒有全部燒糊，你別看它黑乎乎的，里面的內容還是很齊全的。”

原來，十五年前那場天雷也并不是毫無痕跡啊。

正在整理書籍的江舟也道：“十幾年前是火災，這次是漏雨，這些書也是多災多難啊。”

林瀟瀟安慰道：“沒事，都說好事多磨。對了，你們幾個人都是玄冥組的嗎？”

燕文旭道：“玄冥組？林姑娘你不知道玄冥組已經取消了嗎？現在我們都是看資質來的，誰資質尚可就可以學玄門道法，甚至可修仙呢。”

……如此，玄冥組沒有四大家族也就沒有那么大的優勢了。

百年規矩說改就改，墨星霽這家伙真是一手遮天了。

林瀟瀟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鳳思靜，主動去幫他搬書，邊幫忙便閑聊著。

“你母親平時對你很嚴厲嗎？”

又談到鳳英。估計今天不少人在他面前談起這位在他心里無比偉大的母親，他今天非常不樂意再有人提起了，于是他撿好書本轉身就走。

林瀟瀟發揮她不要臉的特性，緊跟其后。

“……沒事沒事，我母親也很嚴厲的，小時候我總覺得母親不夠好，總打我，規矩又多的要死，后來我才發現，有時候母親也不只是你一個人的母親啊，她可能是一大家族的主母，可能還要背負家族的興衰，我們做小輩的自然不知道他們要承受什么的，是吧？”

鳳思靜把書慢慢的放回書架，做事確實也足夠有耐心，三哥林慕寒也是這樣的。

林瀟瀟看他依舊沒有反應，又道：“你為什么不理我？我有哪里做的不對嗎？”

鳳思靜趕緊把她拉過一邊，小聲的道:“他們……他們說，你是我母親和仙師的孩子。”

林瀟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這……這都什么跟什么？

“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是他們的小孩，我有父母的，而且……鳳英和墨星霽？我的天啊，這可能嗎。”

林瀟瀟似乎搞錯了重點。

“哎呀，總之，我不可能是他們的小孩。”

“可是，剛剛你被師尊抱回來，母親就跟在后面。從小到大，除了我和妹妹，我還沒有看見她這么緊張過一個人。”

那是緊張嗎？那是來確認她到底死沒死吧。

林瀟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真誤會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別信，我有父有母，只不過我和你母親是舊相識，她才對我比較……特殊罷了。”

鳳思靜不信:“舊相識？你才多大？”

“怎么？你沒有學玄門道法嗎？你以為我真的跟你們一樣大嗎？”

確實，修為高深的人卻有永駐容顏的能力，就像師尊一樣。但是，這林瀟瀟明顯沒有靈力，不像是修道之人啊。

不過天外有天人在有人，說不定她還真是高人。

“可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你是林家人？與我母親是舊相識，那你就是林家家主的同輩嗎？林家旁支？”

林瀟瀟無奈點點頭：“恩恩，旁支，我是從林家封地淮南來的。”

燕文旭看他們正聊的火熱，趕緊把臉湊過來。

“思靜，你們聊什么？”

林瀟瀟看燕文旭一臉八卦的樣子，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這家伙肯定是嚼舌根的那一個人。這里的人有敢背后說四大家族家主的是非的還能有誰？自然是同是四大家族的燕文旭了。

林瀟瀟心里想：“今天非得幫我這侄兒出口氣不可。”

林瀟瀟道：“怎么，燕公子你很想知道我們聊什么嗎？想知道也可以，不過我想先知道你父親是哪位？”

燕文旭道：“自然是現在的家主。”

“燕方和？還是燕時賢？”

“你這話說的，立嫡立長，自然是……你怎么敢明目張膽直呼我父親的名諱？”

哦，那就是燕方和了。

林瀟瀟依附在燕文旭的耳邊，用他們兩個才能聽到聲音說：“我知道的可不只這些，燕家世代商族，老家在江東，主修的是醫道，但是醫者不自醫，燕家每位家長都因靈氣弱，所以用丹藥補之，但丹藥吃多了也不好，是以每個家長都無法登峰造極，也不長壽，是不是？”

燕文旭一下子愣在原地，這些是林家的秘密，她竟知無不盡。他只能點點頭。

燕文旭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林瀟瀟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資質好所以也開了劍道，這把劍你選的不錯，它叫是燕家寶劍里的尚品了。我記得它叫‘赤焰’是嗎？”

這“赤焰”林瀟瀟在京城燕府祠堂里見過的，當時燕凈漆還對這把劍加以炫耀，林瀟瀟躍躍欲試，卻最終被燕凈漆攔了下來，如今交給一個毛頭小子，是他資質太好還是燕家后繼無人，說也說不準。

林瀟瀟看到燕文旭手上拿了一本殘缺的書，這本是毀壞的比較嚴重的，一般情況下老師們不會再把它放回書架了，但是燕文旭還是拿在手上繼續翻閱，林瀟瀟自然知道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