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偷襲(上)
- 此去是江湖
- 孽先生
- 2059字
- 2019-10-16 21:58:36
廚子不能說是江湖人,而應該要歸入更基礎的分類,那就是人。每個人都要吃飯,要吃飯就得跟廚子打交道,江湖人是這樣,官府的人也是這樣。來往的客商要點上滿滿一桌廚子的菜肴,才能開始談生意。縱是尋常百姓過了節慶,心里樂起來,也要到菜館或者酒樓嘗一嘗廚子們的手藝。廚子的一生中,必須要面對所有這些形形色色的人。
野廚子雖說性子野了點,可終歸還是個廚子。他的兩只腳,其中就有一只踩在江湖的土地上。若一個人的腳踩在了江湖的土地上,不管是不是樂意,耳朵總是能聽到很多東西,所以野廚子認得出雕魂刃,這并不奇怪。
雕魂刃長不過四寸多點,與人爭斗,用著絕對沒有尋常刀劍那么稱手,也不如長槍大戟那樣威猛有力,可是沒有人敢小瞧這兵器。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雕魂刃是苗玉麥的兵器,一個雕魂刃不可怕,一個苗玉麥也不可怕,但是當苗玉麥手中握住雕魂刃就不同了,那會是無數江湖人的噩夢。
野廚子臉上紅了又白,一時間竟似活脫脫表演了出川劇變臉的把戲。他有些吃不準,眼前這女巡捕跟名頭響徹江湖的苗玉麥,到底是什么關系。
苗炤心中苦澀,野廚子也不輕松。
這場生死搏斗到了現在,竟是成了苦與更苦的較量。
野廚子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后撤幾步,迅速撿起地上斷臂旁的尖刀,連同手中的方刀一起插在腰間,而后小心地繞過苗炤出了廚房。
苗炤身體突然一軟,倒在地上。
她的力氣早就在之前的交手中耗盡了。又過片刻,苗炤才能勉強撐著身體站起來。
隨著時間流逝,廚房里的血腥味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更濃郁了。深知那是人血的味道,苗炤有些不太舒服,既然現在有了些力氣,她哪還能在廚房里呆得住?
茗瀾音訊全無,賭坊還得繼續找,好在她從酒樓掌柜那里得知,附近確實有個賭坊。
苗炤把直刀當作拐杖,艱難前進。
遠方走來一個人,他走得很慢也很重,每次鞋底落在地面上,仿佛都能印下難以磨滅的腳印。此時離得還遠,苗炤還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她相信,這絕對是葉光紀。
苗炤越走越快,最后仿佛是沖上前去。她把手中直刀丟開,雙手抓住葉光紀厲聲質問。
“茗瀾呢!茗瀾在哪兒!?”
葉光紀不說話。
這個很怪的男人向來就是這樣,沉默,沉默,繼續沉默。
“為什么不說話!”
苗炤直直盯著葉光紀,葉光紀也這么望著她。就這樣,一個眼中始終火光竄動,一個卻漸漸柔軟了下來。強硬的氣氛逐漸變得怪異。
苗炤盯了對方很久,最后只能無奈地放開手。
別人是頂有名的高手,身上背著申墨白的命,還揣著所有江湖人都夢寐以求的匣子。那么多人惦記著,也能活到今天。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巡捕,又能拿他有什么辦法。
“我不知道。”
苗炤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葉光紀說話了?她幾乎以為那短短的四個字根本就是幻覺。突然葉光紀抓住苗炤的胳膊,轉身就走。還沒弄明白葉光紀是什么意思,苗炤就已經被拽著胳膊走出去了十多步。
“你要帶我去哪里!”
“賭坊。”
“茗瀾真的在賭坊?”苗炤問。
“也許在,也許不在。”
苗炤實在不能對這樣的回答抱有任何信心,可是她又想,反正自己也是要到賭坊去的,一起走也并非不行,唯獨被人抓著胳膊有些不自在。
賭坊不遠,只有二里,但是兩個人走得很慢。
葉光紀很慢,大概是因為他從來都不會快,苗炤很慢,則是因為她的胳膊被緊緊抓著,實在快不起來。
遠遠的,一陣風吹過來,濃重的血腥味就順著苗炤的鼻孔直沖腦門。巡捕對這樣的味道不陌生,換作別日,苗炤一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今天她卻有些受不了。
“等一下。”苗炤喊道。
葉光紀應聲止步。
苗炤深一吸口氣,再緩緩吐出,才說:“可以了,我們進去。”
與苗炤預料中的一樣,賭坊里鋪滿了死人。她走過去,一個個認真檢查,看是否還有僥幸留下來的活口。葉光紀只站在那里,大概瞅了一圈,就不再說話。
忙活了半天,一無所獲。
“都死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動的手。十六個人,傷口都不太一樣,看樣子留在這里的那十六口刀就是兇器。”苗炤簡單地分析道。
“三月。”葉光紀惜字如金。
“你是說,刀狂三月?”
苗炤聽得很清楚,可是她有些不明白,如果臘月沒說謊,這里應該是癸酉的地方。癸酉殺手特意跑到自己人的地盤殺人,這可真是稀奇事。
葉光紀點點頭。
苗炤略微遲疑之后,就要進去更里面找找看,不料她的胳膊又被抓住了。
“放手,也許茗瀾就在里面。”
葉光紀沒有回答,而是把她拉到自己背后,小心戒備起來。見此,苗炤也有些明白了。葉光紀一定發現了什么危險。
嗖!嗖!嗖!
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數十支箭從樓上射了下來。
葉光紀出刀了!
他使得不知是什么刀法,明明不快,卻很準,準得有些怪異,就像是那些箭都清楚他的刀要劈在哪里,然后才飛過來,故意把箭頭撞在上面。
不過尺許長的斷刀,揮動起來,竟然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箭雨稍歇,又有二十多人翻過欄桿,從樓上一躍而下。這些人清一色黑衣黑褲黑巾蒙面,分作內外兩圈把苗炤和葉光紀圍住,然后提劍就砍。
葉光紀持著斷刀只管殺人,每次揮刀必有人喪命。
苗炤也抽出直刀招架著迎面而來的劍光,她手中雖然也在打,但是心中卻嘀咕。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幾次刀劍碰撞之后,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面前這些人進退有序,配合非常默契,出劍剛猛有力,卻每一招都是純靠肌肉蠻力使出來。簡直不像是江湖人。
突然苗炤想到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