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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出門巡鹽

  • 延國祚
  • 后人或謂之騷
  • 3398字
  • 2019-10-31 17:47:02

京師的氣溫天氣一日暖似一日,融融春意漸上枝頭,廣渠門外的柳絮最早飄散,使得京師大街小巷,總是能尋到一縷柳絮的蹤跡。而大運河的水位也明顯上漲,就在這春去冬來的好日子里,南方也運來了今春的第一船錢糧。

而在這錢糧卸貨入庫的同時,運河碼頭,京臺大營也早早點好了一千人集結于此。二十五條懸掛著欽差旗幟的船只一字排開,隨著幾聲炮響,來傳旨的太監便是站在點兵臺,用他那極尖細的聲音念著圣旨。

白振同范肅順和李政和并排跪著,李政和乃是當今太后的叔叔,雖說只是一個二品資政大夫。但是他早年跟隨李舒志征戰江南時,是其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當年正是他率軍力克蘇州城,逆轉了整個蘇南戰局的頹勢。

宣旨完畢,三人先后領旨起身。李政和體態微胖,臉上雖已經有不少皺紋,可是卻是精神的很,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起身后花白的胡須就迎著風飄了起來,他笑容可掬的望向了身旁的白振:“白侯,此番可就要你多受勞累啦!”

白振立時恭敬一禮道:“李大人說笑了,江南地區還是李大人熟悉,恐怕這些日子還需要李大人多多關照!”

李政和笑了笑,負手而立平添了幾分豪氣:“光熟悉可不行,誰讓當年咱只打到長江北岸呢?這江南的事,還是得范大夫多關照些。只可惜范大夫這種才能卓越之人,竟是未能當上禮部尚書,只能陪著我們去干這等苦差事啊!”

正尷尬的不知如何插話的范肅順頓時臉便是一紅,這差事本就是高廷燁推給他的,他至今也未曾想清楚這一出是為了什么,尤其是高廷燁還讓他順著李政和的意思,無論查出什么都如實上報。

“都是為國分憂,都一樣的,都一樣的!”范肅順尬笑道。

李政和斜斜望了他一眼,并不多言便是直接朝著主船走去。

“白侯,此番我也不瞞你,太后的意思是讓我能殺幾個便是殺幾個,能怎么著就怎么著。國庫這些年虧損嚴重,這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北境、東南海防、西南防務,都需要銀子。所以此次追繳,該抄家還是得抄家,白侯可得做好準備,免得有些沒長眼睛的東西背后捅刀子!”

白振稍稍跟在后面,應和道:“李大人這話算是說到我心里去了,國庫再這般虧損下去,恐國本都將動搖!所以這次無論怎么兇險,該爭的本侯一定會爭,只不過有些事情,咱們還是得商量著來辦!畢竟操之過急也不行,還是穩字當頭!當然,該殺的一個也不能放過!”

李政和點了點頭,淺笑道:“老成謀國,白侯所言正是老成謀國啊!怎的?范大夫對此行就沒有高見嗎?”

范肅順一拱手,笑呵呵的躬著身子道:“有李大人在,我就在一旁幫襯一二就行,若真是有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沖撞您,大可讓我去收拾他!”

李政和冷哼了一聲,便是快步上船而去。白振緊隨其后,不多時船只便十分有序的緩緩揚帆了。

…………

…………

“娘,你即是想去送送爹,為何偏偏又不到碼頭去呢!”

離運河碼頭最近的山坡上,肖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望著船遠去。

“你懂什么?”她哽咽了一下,“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去當面送你爹,就是為了讓他不至于太難斷離舍。”

白昂駒微微嘆了口氣,在一旁扶著肖氏道:“娘,若是有電報機的話,估計您送都不會來送,畢竟那玩意千里傳音于一瞬,如此爹每日做了些什么,娘都能立時就知道!”

肖氏擦了擦眼淚,“小混賬,這個時候還拿這些糊涂話來消遣你娘!”

另一旁扶著的白曜臣不禁一笑,拍了拍肖氏的肩膀道:“好了,爹此番乃是為國效力,這也是躲不掉的。當今時局如此,爹又是極有能力之人,怎能繼續行明哲保身之事!”

“哥說的沒錯,娘你也不必太擔心,爹到了之后一定會立馬來信的。咱們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肖氏點了點頭,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便是往馬車走去,“你們爹他難啊!先皇在世時,黨爭激烈,先皇刻意讓你爹遠離朝政中樞,你爹也就只能明哲保身。想想當年多少軍侯良臣死于黨爭,就讓咱家不得不感激先皇啊!今天你爹為朱家的天下去爭一爭,倒也是應該!”

“這么看來還真是皇恩浩蕩啊!”白昂駒咯咯笑著,倒有幾分打趣的意味。

肖氏不禁瞪了他一眼,緩步登上馬車之后方道:“若非先皇的保全,咱們這些侯爵多少都難以再度入朝為官,當年是個什么情形你們是體會不到了。但是你們只要想一想如今,如今朝政仍舊混沌不堪,民間依舊是路有凍死骨,可就是這樣,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是中興之期!”

說到這肖氏嘆了口氣,慈愛的望著兩個兒子道:“曜臣、駒兒,娘這上半輩子是看著亡國之危走過來的,當年外夷入侵,內又有刁民起事,江南半壁涂炭。而朝廷中一群文官還在大搞黨爭,若非是先皇登基之后英明獨斷,恐這天下早已經覆滅。當年黨爭,各派互相攻訐,多少忠臣、奸臣,好人、壞人,都被先皇殺掉了。而當時只有一種人留下來了,你們知道是那種人嗎?”

白昂駒淺淺一笑,“是咱家這種明哲保身的人?”

“不是!”肖氏嘆息著笑了笑,“當時只留下能辦事的人!也可以說留下了那些能永遠政見都正確的人,也就是當官人說的,那種屁股永遠都能坐在正確位置上的人。所以才有了李家和徐黨,也才有了今天的朝局。娘雖說不懂這些,可也是看清楚了,先皇這么安排,也未嘗不是為了徹底肅清吏治。”

“我明白娘的意思!”白曜臣凝目道,“李家和徐黨雖然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但是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真正收拾了當年文臣黨爭的亂局,且也穩住了東南半壁。”

“說的沒錯!”肖氏又是一嘆,“所以說現在朝政如此,已經較之先皇時期清明了許多。而先皇留下了咱們幾家侯爵和不少清流官員,就是為了當今皇上能徹底肅清朝政,重振朝綱!”

白昂駒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倒也很意外肖氏會說這些,他微微凝神道:“先皇是個人物,只可惜死的太早,若是再給他幾年的光陰,只怕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先皇自是個人物,不過曜臣、駒兒!”肖氏眉睫方動,緩緩道:“為娘也不期望你們未來能有多大出息,但是你們千萬要記住,如果將來一只腳踏進了朝堂,就必須一萬個小心,你們要小心一輩子!至于冒險的事,你們爹會替你們做!如果可以,娘也更希望你們當個尋常人,因為無論忠奸善惡,有的時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馬車徐徐走著,可以聽見極為有節奏的馬蹄聲,白昂駒和白曜臣都沉默了一會,馬車內就這般靜悄悄的。

“那娘你覺得當今皇上會是另一個先皇嗎?”白昂駒倏的問了句。

肖氏微微一驚,旋即便是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搖了搖頭道:“不,當今皇上比先皇還要厲害,要知道他本是出身偏門王爺,乃是小妾所生,早年該是飽受冷眼。可是偏偏上天讓他當上了這個皇帝,這樣的人注定是心思極重。且從大禮議一事就能看出,當今皇上不簡單!”

“娘,我的意思是當今皇上會不會不問忠奸,只看屁股坐的位置對不對!”白昂駒追問道。

肖氏明眸中閃過一絲憂愁,“這個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旁的白曜臣氣息微滯,他糾結了一二還是道:“歷朝歷代的英明之君,其實所為大抵不過如此!”

肖氏閉了閉眼,倒像是默然認同了這句話。

白昂駒也細想了一下,覺得也確實是如此,從秦始皇開始,這么多代帝王,史書往往只歌頌那些賢明的君主。可是翻開史書,又有多少賢明的君主沒有殺一兩個直臣,沒有縱容一兩個貪官?而這些賢明之君所看重的,也不過是皇權二字!所為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保證這個皇權!

“娘,這些道理爹應該都懂!”白昂駒挑了挑眉,“但是爹更加明白,他是先皇留給當今皇上的一把利劍,爹明哲保身這些年,什么把柄都沒有給人家落下。而身份又極為尊貴,重要的是爹不是一個沒有才能的人。這樣的人簡直是最好的利劍,斬斷徐嵩該是綽綽有余!皇恩浩蕩,爹期望的不過是當今皇上不是庸主罷了!”

說到這白昂駒又是淺淺一笑道:“不過爹倒是真怕李太后!每次被叫進宮喝茶,爹都要嚇出一身冷汗!”

肖氏也不由一笑,“你懂什么,當年李太后可是差點……哎,不提也罷!這李太后身后的李家本就和徐黨不一樣,京臺大營二十五萬精銳朝發夕至,若是把李家逼急了,少不了要鬧出蕭墻之禍。所以你們爹最怕的本就是李家,你沒見這些日子他都是結交李家的人嘛!”

白曜臣和白昂駒都是一笑,此時馬車已經漸漸行到了鬧市。車簾外各種叫賣聲漸漸清晰了起來,叫賣聲中還夾雜著一些雜耍聲。

“行了,你們也不用陪著娘了,難得兩兄弟一起出來一趟,便一起去逛逛吧!”肖氏很合時宜的提議了一句。

白昂駒咧嘴一笑,搖頭道:“不要,先送娘回家!”

肖氏笑著白了他一眼,“小混賬,嘴上這么說,只怕是你的心思早就飛到那嵐風樓里去了吧!放心,娘又不是老到連出行都要人伺候了,兄弟兩趕緊去吧!”

白昂駒沖著白曜臣給了一個走的眼神,白曜臣微微笑了笑,恭敬道:“那娘小心些,叫馬車慢點……”

話未說完,白曜臣便是被白昂駒拖走。

“誒,記得早些回家!”肖氏忙在后叮囑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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