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牙狀的小湖很清澈，在陽光的照射下，能看清的看清幾條腆著大肚的紅鯉魚在水下翻滾打架。

一顆上了年頭的老橡木樹屹立在月牙尖兒上，密密麻麻的樹皮像鱗片一般覆蓋在樹干上。微風拂過，面餅般大的大葉片子隨風而動，發出“嘩嘩”的聲響。

不時有幾片綠葉搖搖擺擺的落在到湖面上，化繭成舟，獨行遠方。

在橡樹下，擺有一桌兩椅。

在兩椅上，各坐有一人。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那有著中性面孔，以及半長不短的頭發的“玉面書生”，姜無二總是習慣性的向他胸脯看去。

畢竟人物可以隨便捏，但是性別不能改啊！

“這也太平了...”姜無二邊偷看，心里邊小聲嘀咕。

僅靠這一性征顯然無法判斷出“玉面書生”的真實性別，畢竟這個年頭，飛機場的女性可不在少數。

“不過平到這個地步的，好像也不多見...”

“你在看什么？”

一道輕柔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打斷了姜無二的思緒。

“咳，沒什么。”

姜無二故作鎮定的搖了搖頭，將目光重新聚焦在對方的雙眼上。

那是一雙清澈而略帶笑意的雙眼。

“你說的小道消息是什么？”

“玉面書生”沒著急回答。他站起身，提起桌上的小陶壺，為擺在雙方面前的茶杯各沏上了半盞茶。

茶葉隨著水流的沖擊在杯底打著轉兒。白色的熱氣從杯口歪歪扭扭的向上彎曲前行，直到彌散在大自然中。

所有的一切真實的讓人難以置信，這只是精神網絡上的虛擬世界。

“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到這里的情形么？”

“玉面書生”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開口問道。

姜無二點了點頭，最初的開荒經歷不禁浮現在腦海中。

第二虛擬都市的絕大多數公共場所及娛樂設施的使用，采用的是解鎖機制。

也就是說，一座城市最開始，只有最外圈的一小部分居民樓能供人使用，其他的一切設施，如公園，販賣機，游戲廳，寫字樓等，都是上了“鎖”的。

而想要擴張生活范圍，同時賺取系統的獎勵，就必須像剝開洋蔥外殼一般，層層解鎖被上了鎖的設施，向市中心前進。

而需要解的鎖，就是系統設置的，各項考研腦域的game。

這是他們耗費最開始幾天的時間，所摸索出來的。

而這月亮湖，就是最初解鎖的場所之一。

“過了半年時間了，咱們城市的解鎖進度只進行了不到四分之一。”

姜無二不置可否。

這里系統設置的腦域游戲，難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數十倍不止。那恐怖的反射球，數學矩陣，記憶數列，無不挑戰著他們的精神極限。

擋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上了鎖的屋子，而是由數據流組成的鋼筋鐵墻。

一陣微風拂過，微涼的晚風刮起了水面上陣陣漣漪，也刮走了姜無二內心的煩躁。

姜無二沒再發問。玉面書生不是會做無意義之事的人，既然在故意扯閑天，說明他是在等待著什么。

究竟在等什么呢...

“呲啦。”

恩？怎么感覺...世界虛幻了一瞬。

“呲呲呲...”

又是一陣電流聲響起。

看著面前變得有著虛幻起來的石桌，姜無二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眼花。

世界的數據竟然開始了崩壞！

“請所有內測玩家注意，所有內測玩家注意。內部測試已經結束，世界數據將在10分鐘內完成清除。請及時下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巨大的提示音憑空響起，明亮的天空也如警示燈一般變得血紅。

石桌，古樹，岸邊輕佻的樓閣，水中打滾的鯉魚，相繼變得虛幻起來。

腳下的大地也不再厚重，宛如玻璃一般逐漸透明，寸寸斷裂。

姜無二環視著四周，看著所有的一切漸漸轉化成數據碎片飄向空中，在震驚的同時，不免有些傷感。畢竟這里滿載著他們半年來所有的努力和回憶。

隨后，他轉頭看向對面變得若隱若現的“玉面書生”。

“你怎么會知道關服的時間？”

“玉面書生”端起茶杯，將剩下的半盞茶一飲而盡，隨口說道：

“道聽途說啦。”

說罷，也沒管姜無二信不信，他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向姜無二：

“新的時代要降臨了。咱們...有緣再見咯～”

話音剛落，姜無二正想追問些什么，卻只見“玉面書生”的身體從衣角開始，逐漸變成數據碎片，緩緩飄向空中，直至消失不見。

姜無二怔怔的望著對面空無一人的空地，若有所思。

“有緣再見么...呵呵。”

他笑了笑，隨后火急火燎的伸出左手向前面的空間橫向一滑，點向位于一豎排選項的最后一項：“登出”。

姜無二的身影隨著登出按鈕的選中，也漸漸變得虛幻起來，消散于天地之間。

隨著姜無二這最后一名玩家下線，在這人類第二都市都市中，只剩下逐漸崩壞的花草與建筑，以及向空中傳遞的，匯聚如龍的數據碎片。

“成功登出，歡迎回到現實世界！”

看著面前銀白色的墻壁，聞著四周傳來的，難以言明的氣味，姜無二確定自己活著回到了現實世界，而不是上了天堂。

“呼。”姜無二如釋重負的長舒了口氣。

盡管剛剛在人類第二都市里裝的很鎮定，可實際上，他的手心已經捏滿了冷汗。要是再晚一秒從那個地方登出，他的精神就極有可能會轉化成數據碎片，被徹底清除。

平復了下心情，姜無二不禁思索起來。

“為什么玉面書生會知道世界結束的時間？”

他想到兩種可能性。

一種是所有人都知道內測結束的時間，只有姜無二不知道。而玉面書生作為姜無二的朋友，好心來提醒他。

有這種猜想的依據是，從第二人類都市里自己家樓下走到月亮湖的路程中，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哪怕現在是工作日，可一個人都看不到也屬實不正常。要知道，熱衷于“解鎖”的人可絕不在少數。

而他們不在線的原因，就是知道馬上就到了結束測試的時間。

當然，這個推論里也有很多疑點。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呢？政府有什么理由不告訴他？玉面書生又怎么知道姜無二不知道？

第二種可能性是，今天恰好真就沒什么人上線，只有事先知道這件事的玉面書生上線，想找個人陪他看“世界大爆炸”，剛好找上了姜無二。

這個推論比上一個更無厘頭。且不說除了他倆一個人都沒有，就事先知道關服這事，這可能么？這得有多大能量，才能得到聯合國協議保密的機密？

各國首相的兒子怕是都無福消受吧？

姜無二搖了搖被各種問題充斥的大腦。現在要想知道正確解釋，只有當面詢問玉面書生。可現實世界里，自己又怎么找到一個不知道身高，體重，樣貌，乃至于性別的人呢？

就在這時，一道廣播突然響起，打斷了姜無二的思緒，也打斷了無數正在進行的課程。

“播報一個緊急通知！請所有師生及教職工注意，現在，立馬前往第三會議中心，有一則重大新聞會在13分鐘后的17:00宣布！所有未到或遲到的人，后果自負！再通知一遍，請...”

姜無二聽后，咧嘴一笑。

“該來的，終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