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明三千里，花開滿城都。如今燈已滅，花已焚，還有什么不可能呢！”清晨，李悝并邢靖淵站在小南村里自己的茅屋之上。
天下著大雨，李悝并未撐傘，雨水混了灰燼，化成黑漿蔓延在地面上。
“夫子，以后怎么辦？”邢靖淵陪著他淋雨，四下已經(jīng)燒平了，在大雨的洗禮下，皆成了虛無。
承起門外。
“大姨還擺多久？”荊離問婦人。
“今日大雨，田里的作物已有老天爺助我，我自然可以多擺擺，不必收攤了?！眿D人開始生火。
“叨擾了大姨一晚，這算是一點(diǎn)心意，還請(qǐng)?jiān)俳o我們兩碗湯水?！鼻G離拿了銀子給她道。
“公子且坐著，奴家馬上為你們燒湯?！眿D人笑了，把背上的娃娃松下來，放在一旁墊了布帛的木桶里。
“這雨晚了一步，早下的話興許還能有活命的，現(xiàn)在，反增人惱。”重耳把手伸出去接著小攤子的篷子滴下來的雨水。
“公子莫濕了衣袖，可沒得換的?！鼻G離提醒道。
“這你也要操心。”重耳嗔怪他。
“客，請(qǐng)慢用，不夠可以再添的?！眿D人忙活起來了，許是不用下地干活，她的臉上盡是輕松。
“公子，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谶@兒坐一晚啊。”荊離真的不明白。
“這兒能看到平時(shí)看不到的?！敝囟皿缰钢贿h(yuǎn)處的準(zhǔn)備上朝的大臣們。
荊離順著望去，邃了然。
“店家，快快，給我來一碗牛雜湯?！币晃淮蟪即┐鞒?，官帽和云諫由一名下手捧，另一名下手為他撐傘。
“大人請(qǐng)坐，就來?！眿D人招呼了一句便加塞了一塊柴，火勢大了，鼎里的湯即將沸騰。
“李大人，李大人可知出了何事，今日大家都臉色蒼白?！庇謥砹艘晃淮蟪?，這位是自己打傘過來的。
“不知道，別來打擾我，天塌下來也得先讓我吃了這碗湯再與你置辯。”李重樓不顧形象的吃喝著。
承起門外已經(jīng)排了兩列長隊(duì)，都是等著進(jìn)宮的大臣。
“記得付錢啊，付錢?！崩钪貥欠畔峦?，拿起官帽就跑了，嘴里的食物還沒全咽下去，說話時(shí)有食物漏了出來。
荊離沒忍住笑了。
“我說的沒錯(cuò)吧，在這兒能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敝囟f著就著竹勺子喝了口湯。
“那一溜的大人們也真是有意思?！鼻G離看著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排成井然有序的隊(duì)伍的大臣道。
“你可別笑他們，有一天你也會(huì)成為那里面的一角。”
“我才不當(dāng)朝臣呢，我要跟著公子?！?
“快吃吧?！?
明熙臺(tái)。
“王后可知宮外出了何事？”衛(wèi)王站在廊下，負(fù)手聽雨。
“不知?！蓖鹾笈c衛(wèi)王并肩而立。
“小南村被昨晚的天燈燒了，無人逃出生天?！?
“那是意外?！?
“是人禍?！?
“大君想說什么？”
“王后生的是公主，這一點(diǎn)你比我清楚?！?
“公主怎么了？公主就不可以給社稷帶來福音嗎？”
“陰盛陽衰的道理你不懂？小公主才剛滿月，便引來如此慘重的傷亡，于她于國家都不是好事，若能否極泰來但也罷了，可事實(shí)是小南村的村民無一幸免，那些言官肚子里可有一通賢言等著傾吐，史官又會(huì)如何下筆，你還想讓小公主平安長大嗎？”
“大君處置了那么多孩子，到頭來究竟得到了什么？膝下無人承歡，世子們皆畏懼父王，這衛(wèi)宮里冷冷清清的，還不如死了干凈。”
“王后在說什么？如此不道之言王后怎敢出口？”衛(wèi)王掐著王后脖子怒道。
“大君，大人們都到齊了。”官奴上前道。
衛(wèi)王這才松手，憤然離去。
“王后，王后沒事吧？”阿新趕緊過來扶著王后。
“沒事。”王后跌在地上。
“地上冷，王后還是起來，回里面去。”
“阿新，大君的心如此堅(jiān)硬，我怕是說不動(dòng)他了。”
“王后先起來，有心的話不怕事不成。”
“這雨來得太晚，早一點(diǎn)的話就能救小南村百姓了?！?
“天意如此，人力如何能測?！?
“阿新，替我卸了鳳冠，我去向大君請(qǐng)罪。”
“謹(jǐn)——”
明光殿。
“大君，臣已查明，小南村村火確由昨晚的天燈引起，因?yàn)橐归g，人熟睡中迅燃，等臣趕到時(shí)已經(jīng)來不及了，臣有罪?！?
淳化安持云諫道。
“愛卿不必自毀，聶爭派人報(bào)你時(shí)，想來你已入睡，穿衣出門，一番功夫下來，縱使有四條腿也快不過無足火。”
“臣愿在圓佑寺替小南村百姓辦法事，以慰無辜魂靈?！?
“好，諸位愛卿都去，寡人也去。”
“謹(jǐn)——”
“大君，王后在殿下的場上跪著?！惫倥谛l(wèi)王耳邊言語。
“她要做什么？”
“王后脫了鳳冠和朝服，只穿著素衣。”
“不管她。”
“謹(jǐn)?！惫倥讼?。
明光殿外。
“大君明鑒，小公主無辜，天意不可違，臣愿為小南村百姓償命?！?
王后跪在雨中。
“大君明鑒，臣令天子為難，臣特來請(qǐng)罪。”
明光殿內(nèi)。
“大君，王后這是何意？”于莊不解。
“于大人忘了，天燈是做什么用的？”淳化安提醒道。
“那也不能怪……”
“于愛卿，那也不能怪誰？”衛(wèi)王突然接話。
“微臣不敢?！?
“既往不咎，否極泰來，王后這是在為小公主積攢福音。”淳化安故意道。
“小公主不祥，請(qǐng)大君早做決斷?！贝净灿值馈?
衛(wèi)王:“社稷太平，王后無事，小公主也會(huì)長大，不過該換個(gè)地方?！?
于莊:“那王后娘娘……”
衛(wèi)王:“她若愿意跪便由她跪，給百姓們一個(gè)交代也好。”
眾臣:“謹(jǐn)——”
雷電交加，大雨傾盆，一夕之間，人與環(huán)境皆面目全非。
散朝時(shí)，于莊打傘來到王后身邊。
“王后娘娘請(qǐng)保重，小公主還小?！?
“多謝于大人，于大人快回去吧，別被雨水濺濕了?！?
“謹(jǐn)——”于莊退去。
明光殿上。
“大君，是否要給王后娘娘送傘？”官奴問。
“你見過哪個(gè)請(qǐng)罪的人還打傘的？”
“謹(jǐ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