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風往南吹,一片漆黑的夜空下,梨花速速開了,又簌簌落了,耐不住寒風凜冽。
三千天燈不知去向,卻在凌晨里聚集到了小南村上空。
燈油燃盡,天燈也紛紛下落。
小南村此時正酣眠,無人知曉這悄然而至的火與禍。
不知道是誰家的梨花樹高,還未燃盡的燈落到了樹枝上,天干物燥,很快便整棵著了火。
火勢迅猛,一忽兒便和其他著火點連成一片,自上而下,梨花已葬身火海,小南村淹沒在火里。
“將軍,你看那里!”承起門上的守衛指著火光向聶爭道。
“那是小南村的方向!”聶爭一眼看出來。
“速去查看,不必回稟,緊急情況去找淳大人。”聶爭道。
“是。”守衛快速跑下樓。
“看來,我們是進不去了。”重耳和荊離站在火勢外圍。
“公子,李夫子他們應該沒事吧?”荊離問,心里卻是定的。
“無妨,他們在宮里呢。”
“公子打算救人嗎?”荊離做好了被燒的準備。
“不救,不關我們的事。”重耳看著眼前那棵燒的只剩焦黑枝干的梨樹道。
荊離:“是。”
“可惜了這一片的梨花,本來不想住驛館的,這下沒得挑了。”重耳打開手里的扇子扇風。
“公子,有人來了。”荊離聽到隱隱的馬蹄聲。
重耳摸了摸耳垂道:“走吧,找個地方待著。”
守衛未曾下馬,看了一眼已經熏天的火便調馬去找淳化安了。
“開門,快開門!”守衛急急敲打淳府大門,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
“你是?”值夜的人身上披著外衣。
“速報淳大人,小南村突發大火!”守衛嗓子干了,說完話劇烈咳嗽著。
開門的人出來望了一眼小南村的方向,見火光滔天,連忙穿好衣服。
“我這就去稟報,大人稍候。”
“速速,速速。”守衛扶著門道。
“大人,有一云輝軍來報,小南村突發大火。”
淳化安還未入睡,在書房坐在爐邊取暖。
“屬實?”
“小人看了,屬實。”
“本以為于莊的事多,看來我也沒得閑了。”淳化安站起來,那人便快速上前服侍。
“大小姐可睡了?”
“睡了。”
“別驚動她們。”
“是。”
“你去告訴門口那位,就說我已經知道了,正在趕來,請他先回去。”
“是。”
那人退下后,淳化安又抓了把瓜子坐在火爐邊嗑著。
瓜子殼直接放進爐子里,在炭火炙烤下,發出陣陣焦香。
淳化安等吃完手里的瓜子,再喝了一盞茶方起身。
重耳和荊離來到了承起門不遠的街道。
牛雜湯的攤子仍亮著油燈。只是光線比之前弱了。
“這么晚了怎么還有攤子。”荊離詫異。
“別見怪不怪,過去看看。”重耳率先走來。
“大姨,請問還有吃食嗎?”荊離拿出銀子。
“只有牛雜湯。”婦人坐在灶前,灶膛里的炭火還燃著。
“請給我們兩碗。”荊離把銀子放桌上。
“稍等。”婦人拿了一塊柴塞進去,灶膛里的火漸漸旺了。
“大姨為何這么晚還不收攤?”荊離看她背著娃娃,好奇道。
“白日里得下田,晚了擺擺攤子賣一遭,休息休息到明早賣一遭,多少有點收獲,才能養活家人。”婦人拿鐵鉗子攪了攪灶里的灰。
“你說那籃栗子會不會還在?而且熟了。”重耳道。
“公子要回去?”荊離取了一雙箸給他。
箸桶里插著梨花,是聶云走后,婦人自己折了梨花插上的。
“等火滅了再回去。”
“李夫子的天鵠應該燒成烤鵝了。”荊離大口大口喝著湯,吸溜的聲音在寂寂無聲的夜里特別響亮。
“不至于,天鵠有靈性,會飛走的。”重耳用竹勺子舀了湯吹著熱氣。
“這么久了,栗子早該燒成黑炭了,公子還是在這兒多吃點吧,過了可就沒有了。”荊離看著重耳細嚼慢咽的干著急。
“吃你的。”重耳嫌他聒噪。
淳化安到小南村時,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且無人生還。
“幸好村子隔著條小溪,火勢蔓延不了。”淳化安同下屬道。
“大人,這一處是李夫子的院子,夫子今日似乎不在,沒找到尸體。”
“他應該在宮里,無妨,正好,我們進去看看。”
茅屋已經沒了,一片廢墟里,除了那口井還在,梨樹燒得只剩一截樹樁。
淳化安走到井沿邊,栗子還在,殼雖燒得黑乎乎的,但里面的栗子仁散發著清香。
淳化安蹲下來,扒拉了幾下,從一堆里挑出幾顆來,剝了吃著。
“嗯,夫子的栗子總是好的,以前吃過一次,把這些撿回去,明兒給小姐嘗嘗。”
“是。”
“我先回去,這兒你們清理,記住,務必在早朝前將情況回稟于我。”
“是,大人。”
“公子,我們要在這兒坐一晚上嗎?”荊離問,重耳仍在慢條斯理的喝湯。
“等著就是了,哪兒那么多話。”湯已經涼了,重耳并不嫌棄。
“公子,你記得那位齊國老頭嗎?”
“姜商,那位老先生是很有威望的,別亂叫。”
“我又不懂那么多。”
“想說什么?”
“他偷偷觀察過你。”
“怎么現在才說?”
“這不是給忘了嗎。”
“正常,各國使臣不僅是來賀喜的,我們不也有其他的目的嗎。”
“我看老先生的眼神倒像是在看女婿。”
“荊離,你小子越發沒規矩了。”
“實話實說。”
“我來衛國是想找衛王聯姻,可衛王不怎么待見他的王子,不知道公主會不會更深得他的心思,齊國那邊暫時沒考慮。”
“衛王的小公主剛出世,衛王今晚的做風看起來挺像回事。”
“這宮城里的心思,只有月光能探得一二,外人如何知曉其中滋味,富麗堂皇,風光一時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公子,我們回不去晉國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
“荊離覺得公子應該回去。”
“嗯。”
“荊離雖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自己的家就是自己的家,好與不好都不擔心的,只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