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后在臺上簡單講了幾句，宴席就算開始了。

韓玗坐得太遠，環境又太嘈雜，也沒聽清楚說了些什么，猜測大概意思就是讓大家隨意一些。

家宴家宴，就要有一家人在一起，溫馨自在的樣子。

一排舞女魚貫而入，在中間空地上開始跳舞，引得一眾嬪妃怒目而視，仿佛如臨大敵。

她們好多都是跳舞的時候，被景帝發現，然后挖掘出來開發一下。

作為既得利益群體，他們可不希望景帝去開發新項目。

樂師們在旁邊奏樂，基本沒啥露臉的機會。

宮女們流水價地上了一些涼菜，場面漸漸熱鬧了起來。

這時候，就體現出了座次的重要性。

就拿烤乳豬來說。

竇太后那里，擺著上好的豬里脊肉和五花肉，竇太后卻一口都沒吃。

景帝四人那里，擺著剩下的五花肉，四人貌似也沒什么胃口，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些。

后妃區擺著的，是后座肉。嬪妃們和皇子們大快朵頤，大家吃得不亦樂乎。

到了外戚區，就剩下豬頭肉和豬尾巴，豬蹄了。

坐在前面的竇嬰，薄戎奴他們，能分到豬頭肉。

到了田蚡這里，就剩下豬蹄和豬尾巴了。再到韓玗這里，能有根豬尾巴毛兒就算不錯了。

肉不行，酒卻不錯。

一人先賞了幾杯酒，乃是當年高祖劉邦封存的酒，百年釀造，醇香逼人。

“能喝到百年陳釀的酒，這趟也不白來。”韓玗總算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證明自己見過“大世面”。

劉嫖直接起身，去上首位照顧竇太后，劉武也被拉著過去說話。

于是乎，東向的四個座位，一下空客兩個，剩下景帝跟薄皇后兩個，大眼瞪小眼，互相嫌棄。

景帝寵妃那么多，各個都生了孩子，唯獨跟薄皇后沒孩子，誰的問題當然顯而易見。

更有趣的是，景帝的孩子基本上是一年一個，從栗姬開始到王娡，從來沒斷過。

韓玗膽大地猜測，半路上插入景帝生活的薄皇后，跟景帝從來沒有合過體。

百無聊賴的景帝一個人喝著悶酒，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干喝酒沒意思，朕與卿們耍一耍吧?！?

底下有膽大的侯爺，應和道：“陛下想耍什么？”

景帝一揮手，讓舞女們退下，道：“投壺如何？”

投壺，是一項高雅的游戲。

在游戲者面前五米處，放一個壺，每個參與者手上分配十枝箭。

游戲者站在原地，努力將箭投入壺中，投中多的人獲勝。

景帝站在場地中間，宮女們不一會就擺好了各種器具，等候參與者下場。

皇子們躍躍欲試，卻都被母親們按著，不讓動。

外戚區也有許多人想要入場，卻見外戚的頭頭，竇氏跟薄氏沒動，也沒人敢先動。

竇嬰和薄戎奴相視一笑，知道自己必須引個頭，便攜手而起：“我們來陪陛下耍一遭吧?！?

田蚡也想參與，挪了挪屁股，終究還是沒有站起來。

外戚區又有膽大的人，高聲說道：“投壺都有彩頭，陛下的彩頭是什么呀？”

景帝含須而笑：“想必諸位今日都聽說了玉子豆腐了吧？今日誰若能獲勝，朕就賜他一斤玉子豆腐！”

“嘩……”

不只外戚區炸了過，就連后妃區都是驚叫連連，紛紛暗示坐在外戚區的兄弟叔侄們，讓他們下場比試。

在商品經濟不發達的漢代，所有稀罕的東西都是硬通貨，根本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貴族們眼中，富商不過是一群除了錢，什么都沒有的人。

景帝瞧見有人躍躍欲試，卻又有所顧慮，招手道：“來吧，都過來吧！”

一個瀟灑浪蕩的人，被晾在那里大半天，景帝早就憋不住了。吩咐宮女再加了幾套投壺工具，便開始了游戲。

薄皇后坐在主人區獨自生悶氣。

竇太后，劉嫖和劉武三個，坐在超級貴賓區，笑著說家常。

“阿嬌那個丫頭呢？今天沒來嗎？”竇太后問道。

劉嫖道：“來了來了，跟他哥哥在下面坐著呢?！?

竇太后笑罵道：“你這死丫頭，還不快把阿嬌給我叫過來。老婆子老了，就想跟小孩子一起逗著玩?！?

劉嫖吩咐一聲，自有宮女去找人。

不一會，阿嬌拉著劉彘的手跑了過來。

見到竇太后，阿嬌一撒手，撲到了竇太后的懷里：“皇祖母，我好想你?。　?

阿嬌是大家的小寶貝，劉彘就沒這待遇了。

在尋常家里，劉彘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正是破壞力的巔峰，那是胡作非為，無法無天。號稱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年紀。

好在劉彘素來懂事，行禮道：“孫兒劉彘拜見皇祖母。”

竇太后有些不悅，問道：“你怎么也過來了？”

劉彘還未說話，阿嬌道：“祖母莫要責怪劉彘，是孫兒把他拉過來的?！?

竇太后平常也挺喜歡劉彘，只是今日劉彘的舉止卻有些惹他不高興。

按說劉彘應該在后妃區，跟自己的母親和各位皇子在一起才對。今日雖說是家宴，卻也在禮制范疇之內，劉彘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

阿嬌不同，一個姑娘家家，自然可以隨意一些。而劉彘今日的逾矩行為，日后會成為黑點。

皇家的人，任何缺點都會被人拿在放大鏡下審視。竇太后可不想自己的孫兒們，在日后被人挑刺。

劉嫖不懂這些，劉武能猜到竇太后的心思。

只是這時情況有些尷尬，把劉彘再趕回去，也不合適，那會讓大家以為竇太后不喜歡劉彘。

劉武哈哈一笑，打趣道：“你小子，每天跟阿嬌在一起，以后娶阿嬌當妻子吧！”

劉彘一副認真的模樣，說道：“我若能娶到阿嬌姐姐這樣的女子，我就用金子造一間屋子給他住?！?

“哈哈……”

劉彘認真的模樣，惹得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阿嬌也高興，過來拉住劉彘的手，兩人一起靠在竇太后的懷里坐下。

“唉，兒孫自由兒孫福，老婆子不管你們那么多了。”竇太后一手摟著陳阿嬌，一手撫摸著劉彘的腦袋，一副滿足的模樣。

臺上熱鬧非凡，臺下也沒閑著。

這么一會功夫，已經決出了好幾個勝利者。

五米距離，十中十的大有人在。這其中就有薄氏外戚，最尊貴的小綿羊薄戎奴，最與世無爭的官場老皮條陳須，還有幾個，韓玗也不認識。

這樣的結果，讓韓玗大跌眼鏡。在他心目中的大人物，竇嬰和田蚡，紛紛落敗。

不過想來也是，投壺是一項技術，得每天練習才行。竇嬰和田蚡，一個每天忙著提高自己，一個每天忙著撈錢，哪有那么多閑工夫玩這個。

能把斗雞走狗玩好的人，都是些平時真·沒事的人。

建國后，解放軍要建立一支騎兵部隊，專門找來滿清遺老幫忙選馬，就是這個道理。

“這可怎么辦？”

“就是??！不如重新比賽一次吧！”

“重新比賽也沒用，能中十個，就能中二十個?！?

“對呀，難不成讓他們每人投壺一百次？那咱們得等到猴年馬月。”

……

眾人議論紛紛，說不出個所以然。

景帝也不著急，笑瞇瞇地在一旁看熱鬧。

這時，田蚡忽然喊道：“韓玗，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