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沒事兒,你放心
- 石朵兒
- l路黎
- 2056字
- 2019-10-21 23:20:34
晚上,鄭華依舊在桌前一頁一頁慢慢地翻著書,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誰呀!”躺在床上,就快睡著的羅敏站了起來,不耐煩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石征!”羅敏快速捋了捋她稀稀黃黃的頭發,“你怎么來了?”
坐在屋里的鄭華,心里跳了一下。
石征滿頭大汗,重重地喘著粗氣:“給,涼皮。你倆一起吃。”
羅敏尖叫了一聲,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鄭華的心又跳了一下,她扭頭看向門口,石征正看著自己,咧著嘴,笑得很燦爛。
后來鄭華才知道,那涼皮,是石征騎著自行車,去幾十里外的隔壁鎮上才買到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像潺潺的小溪,像徐徐的微風,簡單安靜,不留痕跡。突然有一天,吃飯時,石征沒有出現在鄭華對面的座位上。她時不時地看向食堂門口,一粒米一粒米地吃到最后,石征還是沒有過來,鄭華覺得,心空了。回屋后,她焦躁地把書卷成一卷,一會坐凳子上,一會又站到窗戶邊看看。終于看到羅敏回來了。她剛想張口問,羅敏毛毛躁躁地把她扒到一邊,直接沖到柜子前,翻來翻去:“我記得我藏了一盒罐頭,去哪兒了?”她回頭看了一眼鄭華:“石征受傷了!”
鄭華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傷哪兒了?重不重?怎么受傷的?”
“呀!在這兒呢!”羅敏終于翻出了一盒罐頭,“出任務的時候傷的。我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給他送過去。”她走到門口,在旁邊墻上的鏡子前照了照,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去了。
第二天,鄭華情緒低沉地吃著飯,突然對面,一條腿綁著石膏的石征出現了!他放下雙拐,慢慢地坐了下來。
羅敏輕輕驚呼了一聲:“你干嘛啊?你這樣了還折騰什么?我去給你打飯!”說完,拿起石征的飯盒走了。
石征看著鄭華那張快能擰出水的臉,溫柔地笑了,壓低聲音說:“我沒事兒,你放心。”
鄭華心里酸酸的,很想哭。
石征深深地看著鄭華,慢慢地搖了搖頭:“別哭,我真的沒事,聽話。”聲音很小,但很溫柔。
鄭華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到了飯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一邊的羅敏,把石征的飯盒放下,自己的飯盒也沒拿就走了。
晚上,鄭華走到羅敏的床邊,想和她說點什么。羅敏把身子轉了過去。
鄭守禮鄭政委破天荒地來到了女兒的宿舍。
“爸!你怎么來了?”鄭華打開門,嚇了一跳。
鄭守禮側著臉,看著外面的院子:“內個,你出來一下。”
倆人站在院子里的花壇邊,鄭守禮瞪著鄭華,鄭華看著花壇,誰都不說話。
看著鄭華已經出落成了一個明媚動人的大姑娘,鄭守禮恍惚了,就好像是突然長大的,他心中的鄭華還是一個稚嫩的孩子:“鄭華,最近工作怎么樣?”
“挺好的啊!”鄭華倆手插在褲兜里,踢了踢旁邊的小石頭。
“啊,那生活上呢?”
“也挺好的。”
“不是吧。”鄭守禮的眉頭皺了起來,“我最近聽到,有人反映你的一些作風問題。。。”
鄭華一下就火了,急脾怪臉地打斷了鄭守禮的話:“我有什么作風問題?”
“你!”鄭守禮的聲音高了起來,但是又瞬間壓了下去,“你知不知道戰士不能談戀愛?你——”
沒等鄭守禮說完,鄭華扭頭就回屋了,碰的一下關上了門。
鄭守禮在原地站了幾分鐘,大跨步地走了。
石征第一次被叫到政委辦公室,內心還是有點忐忑的。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報告!”
“進來!”鄭守禮的聲音很洪亮。
石征推門進來,鄭守禮正在辦公桌前寫著什么東西。他抬眼看了一眼石征,又低下頭接著寫:“稍等一下。”
“是!”石征一動不動,站得直直的。辦公室很小,但是非常干凈。物品擺放的都非常整齊,一點多余的擺設都沒有。屋子里非常安靜,石征能聽見窗外風吹落樹葉的聲音,和自己的呼吸聲。
“你叫石征?”鄭守禮終于站了起來,但是眼睛還是沒離開手上的那張紙。
“報告政委,是!”
“聽說你剛受傷,坐吧。”鄭守禮還在看那張紙。
“不用了,政委,這點傷不算什么。”石征的聲音很堅定。
鄭守禮放下了手中的紙,抬頭看著石征:“你是從農村出來的孩子,來到部隊,一直表現不錯,立過一次三等功。還做過很多好人好事。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孩子,知道不容易。所以,要珍惜自己的前途。”鄭守禮的語氣越來越嚴厲,他又坐了下來:“父母送你來部隊是來干什么的?知不知道戰士不允許談戀愛?回去好好寫一份檢討!”鄭守禮干凈利落地手一揮,示意石征出去。
那天晚上,石征蒙著被子,咬著手電,初中沒畢業的他,絞盡腦汁,終于拼湊出來一份長長的檢討。交上去后,鄭守禮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掃了幾行,就把檢討拍在了桌子上,碰的一聲:“什么亂七八糟的,重寫!”
來來回回,石征熬了三個通宵,改了三次,終于勉勉強強過關了。“明天,在大會上做檢討!拿走!“鄭守禮坐在辦公桌前,一眼都沒看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石征的三等功被撤銷了。在全體大會上,石征一字一字地讀了他的檢討,檢討書的紙邊被他緊緊地攥著。石征這輩子第一次感到深深地羞恥。直到念完了,他才敢微微地抬起眼睛。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見了鄭華,潔白如雪,看著她紅紅的眼圈。石征覺得他不后悔,一點都不后悔。他一邊從臺子上走下來,一邊用口型對鄭華說:“我沒事,你放心。”
鄭華看懂了,沖著石征拼命地點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石征灰溜溜地坐回了人群中,他低下頭,把帽檐使勁兒往下拽了拽,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到了地上。他不敢再看那個臺子,上一次他登上那個臺子,是領受三等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