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奉山下萬花凋零，落雁谷中卻依舊繁花似錦，甚至帶一點早春的寒意。

兩騎馬踏著花泥，穿過飛燕山，轉過游魚坡，便進入一片荒涼的野外，再驅馬一個多時辰，便到了人跡罕至的落雁谷。

黎芷面色潮紅，氣喘吁吁，顯然長途奔襲讓她有些難以禁受。

“歇一歇再走。”陸寧輕勒馬頭，未等黎芷回應，一把將她從馬背上抱下，輕輕放在地上。感覺手里的人只是輕輕掙扎一下便不作抵抗，心里一寬。

“你可要趕緊畫，不然回去就天黑了。”氣氛有些尷尬，黎芷輕咳了一聲，呢喃道。

“當然。”陸寧微微一笑，兩人走進山谷，迎面而來鳥語花香，令人耳目一清。

黎芷似乎也完全忘記了剛剛的尷尬，眼眸一亮，張開雙臂在花地上奔跑起來。

山谷地勢奇特，涼風暖風交替吹拂，別有風味。黎芷見陸寧怔怔看著自己，笑道：“可以畫了嗎？”

陸寧展開畫架，讓黎芷擺好姿勢，便開始畫起來。

兩人在肖云的園子里配合了無數次，此刻早已如吃飯喝水般嫻熟，一個覓景一個畫畫，竟異常和諧。

偶爾畫累了，陸寧便展開一張獸皮毯子，取出小爐煮茶吃點心。黎芷對畫很有興趣，又喜歡獵奇的故事，陸寧畫技繁雜自不必說，閱歷也是豐富已極，因此話說個沒完，甚至耽誤了不少畫畫的時間。

“該走了。”傍晚時分，黎芷盤坐在畫布前，瞇縫著眼睛看著陸寧道。

陸寧額頭青筋直跳，強行按捺住心里的躁動，一指西方遠處道：“看那里。”

黎芷順手指看去，原來陸寧指的是落日。

“這落日的光線正好，在湖邊大石上坐下，這景致再好不過了。”陸寧笑道。

一陣暖風吹拂而來，黎芷渾身一酥，點頭道：“是啊。”說著起身在大石上坐下。

陸寧重又提起畫筆，畫完天色已經全黑，一輪明月高掛。山谷里詭異的是，晚上盡吹暖風，竟比白天還怡人，陸寧生起火，開始準備晚餐。黎芷在一旁打下手，兩人動作竟出奇的和諧。

黎芷似也察覺到這一點，一張臉紅到了脖子根。不過饒是如此，依舊沒有再說要回去。

兩人吃一回畫一回，嘴里仿佛有涌不盡的話題，不知不覺已是夜深。陸寧在一個絕佳的時機，忽然俯過身去，在黎芷臉上親了一口。

黎芷一怔，旋即起身要逃開，被陸寧一對臂膀牢牢箍在懷里。鼻尖聞著滾燙的男子氣息，四肢酥軟，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跺腳急道：“你……你要對我做什么……”

陸寧知道氣氛已經到了，伸手輕輕剝下她的衣物……

將近子夜，陸寧躺在獸皮之上，懷中黎芷赤著身子，仿佛雪白的羔羊，乖巧地蜷縮著。

與黎芷疲憊得熟睡不同，清風徐來，陸寧只感覺每一根毛孔都無比愜意舒適，渾身輕松，仿佛剛剛半個時辰，全身的雜質毒素、負面情緒都消散一空，只剩下一副輕盈無比的身軀。

“你……你不怕他？”黎芷知道陸寧知道仇雪帝的存在。

“你有多久沒見過他了。”陸寧笑道。

“五年來就上次在慶功會上見過。”黎芷道。

“估計接下來幾個月也見不到他。”陸寧道。

“你……你知道……”黎芷道。

“掌門當日說的。”

“那你為何……”

“這云奉山上的人，我只看見你心動，自然要想辦法追求你。”

“你不怕染上我的病？”黎芷神色復雜地道。

“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黎芷眼神一黯。“只是體弱，再過半年左右，心臟就會衰竭。”

“不知道病因？”陸寧皺眉。

黎芷搖了搖頭。

云奉山上不乏好醫師，仇雪帝又是八大堂主之一，不存在沒錢救治的理，陸寧摸了摸下巴，沉默不語。

“怎么？你想替我治病？”黎芷驀地展顏一笑，玩味地道。

“有什么不對？”

“沒有不對。”黎芷輕輕一笑。“只是不可能成功罷了。你也沒必要為一個將死這人這般麻煩。”

“我對我的女人還是很好的，總得想辦法把你治好。”陸寧道。

“我是仇雪帝的女人，明媒正娶的妻子。”黎芷挑釁似地道。

“今晚開始不是了。”陸寧也是強硬地回道。

“你不怕他和他的手下？”黎芷伸出手臂環住陸寧的脖子。

陸寧眼神一閃，深入了解后，懷中這名背景復雜的女子，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這么人畜無害，否則也不會成為仇雪帝這種人的妻子。

不過這更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

黎芷顯然很懂陸寧的想法，身子蜷縮得更緊，瑟瑟縮縮地趴在陸寧胸膛上。

“我會說服他的，他反正不缺女人。”陸寧道。

“如果他發現了，你就快跑。我不想你被他打死。”黎芷道。

“為什么這么說？”陸寧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自從得病之后，唯一說得上話的只有肖云一人。好不容易遇見你這樣對胃口的人，我不想把你害死了。”黎芷道。

“你果然很善良。”陸寧笑道。

“你什么意思？”黎芷以為陸寧在諷刺自己，怒道。

陸寧沒有說話，一縷長條狀的陰云遮住了一部分月光。

……

自落雁谷回來之后，黎芷便幾乎每日呆在肖云的后院里。得了陸寧一大筆錢的肖云，知道背后隱藏著什么風險，因此很早便離開了云奉山，只留下幾個仆人侍奉二人。

陸寧與黎芷或在院中談天畫畫，或策馬去郊外游玩，日子過得十分愜意，仿佛永遠沒有煩膩之日。

只是兩件事掛在心頭，令陸寧偶爾眉間掠過一絲陰翳。陽霄草至今沒有聯系自己，他并沒有隱姓埋名，因此并不難找，不存在錯過消息的情況。或許那邊的準備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煩。

第二件事則是仇雪帝，陸寧有種預感，該來的總歸要來。

這日下午，雨下得著實不小。

后院八角亭中，帷幕低垂，輕輕飄飛，亭中一張軟椅上，黎芷靠在陸寧肩上，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畫雨絲，不是抬起手臂，送一枚翡翠般碧綠的葡萄到他嘴里。

突然，陸寧筆尖一頓，扭頭道：“回屋去。”

“怎么？”黎芷眨了眨眼睛。

“有客人來了。”陸寧笑道。

黎芷身子一僵。

“沒事，一會就好。”陸寧依舊笑道。

黎芷心里稍安，撐著油紙傘，進屋去了。